叶繁没有再到江惟那里去,而他对于那天晚上的邀请,似乎也忘记了。校园那么大,如果不是特意为之,无关紧要的人想要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司南也几天没有出现,叶繁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没被周围的议论所干扰。渐渐的,枯燥无味的上课也有了几分趣味,特别是在黑板上写出问题的标准答案时,想刁难她的老师脸上出现的表情极其精彩,班上同学吃惊的样子更是像见了鬼一样。真是的,不喜欢交作业并不代表那些课功她不会。也许只能说,业茵以前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尽管她并不想理会,但走到哪里都被人死死盯看的状况还是会让人不悦。叶繁继心理辅导站外又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就是学校的逸夫楼。整整四层的大型图书楼,通风良好,地势宽敞,最重要的是,那里够安静,至少特殊环境下,那些人想不安静也不行。中午的食堂她也不去了,在学校内的小型超市随便买个面包充饥,不在教室又不能出校门的时间就全耗在了那个图书楼里。
这天中午,叶繁坐在长长的书桌一角,捧了本半新不旧的小说集来读,里面有好几篇文章都进入了小学中学乃至大学的语文课本,而她到现在都还背得其中的名段,比如“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本小说集她本是看过的,因此不多时便翻完了。叶繁掩上书面,抬起目光后,正对着一个人。她眨了眨眼,刚才也没看得多专心,她竟然不知司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如果说他是进来学习的,恐怕没人听了会相信;如果说他其实是来找她的,那他此刻的态度又有些有趣。司南一直看着他手里的书本,半天没抬头,目光更没往这边瞄上一眼。
叶繁看了他半天,倾身用食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而司南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去继续盯著书本。
他的耳根却渐渐泛红,叶繁注意到这一点,又看他故作镇定理都不理的样子,摇了摇头,起身收拾书本走人。
当她另借一本书,又走回老位置的时候,停了一停。刚才还坐在她对面的司南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移到她旁边的座位,却仍是抱著书,头也不抬。
叶繁什么也没说,继续走过去,跟司南隔了一个座位,坐下。
图书楼还是静悄悄的,叶繁静静看书,没有多久,旁边传来一张小纸条:你应当跟我道歉!
她拿着纸条,转脸向旁边看去时,司南仍是抱著书,一本正经的样子。
收回视线,她拿起笔,“刷刷”写下:好丑陋的字。
传过去后,纸条很快又转回来。这次是用红墨色写的:你要道歉,两次道歉,刚才也算一次!~~>_<~~
感叹号后面泪水横飞的脸让叶繁轻轻笑出来。当她再次抬头望司南的时候,司南也咬着嘴唇望着她。
司南见她笑,也想要笑,想想又不对,立刻忍住,鼓着腮帮子的脸看起来有些奇怪。根本是个小孩子啊,她还跟他生什么气呢?叶繁轻轻叹了口气,凑到司南耳边,“我们出去说话吧。”
一走出图书馆大门,司南就拉住了叶繁的手腕,“还不道歉吗?”话里有三分凶恶,但到了叶繁耳里却连半分都感觉不到。
叶繁皱着眉,想抽回手,却被司南更紧地拉住。疼痛让叶繁的眉皱得更深,司南有所觉,他抓过叶繁的手腕细看,纱布已经去掉了,手腕内侧的伤痕清晰可见。
“还会疼吗?”
“你不碰它就不会。”叶繁这次顺利地收回了手臂,略显不耐。
司南脸上已有怒意,又有些受伤,“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我明明是关心你,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种语气?”
叶繁愣了愣。沉默片刻后,她轻声道:“对不起。”
司南瞪大眼,想要说什么,又咽回去,最后气呼呼地说:“你这声对不起我听着也不舒服!”
“那就当我没说吧。”
“喂!”司南叫住了下台阶的叶繁,“你到底讨厌我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叶繁转过身后,凝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头,“我不讨厌你,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司南,我不可能接受你的追求,这对我来说是种困扰,你明白吗?”
他不明白,当然不可能明白!
“为什么?理由是什么?”
叶繁望着他,摇头。理由她可以找一大堆出来,可是真实的理由只有一个,“再等等看吧,如果你真的一直很喜欢业茵,就耐心再等等。”
司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更加迷茫了……她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叶繁远远就看见站在教学楼下戴墨镜的阮阅。他穿着紧身的黑T恤,脖子上挂着亮晶晶的饰物,明明只是往那里随便一站,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叶繁笑了一笑,迎上前去,“你怎么进来的?”
阮阅的眼睛被墨镜遮住,因此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扯动嘴角,却不回答,将夹在指间点着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喷出来。
叶繁没有避开那口烟雾,只是睨着他,冷冷道:“早晚吸死你。”
“这话很耳熟,以前有人常常这么说我。”阮阅一边说一边摘了墨镜,瞄过来的眼光有些古怪。
叶繁皱了皱眉,直觉告诉自己,这次她根本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我要上课了。”说完,她侧身从阮阅身边走过,没走两步却被人搂住了肩。叶繁看了看自己肩上的手,又抬头惊讶地看着阮阅。
“我是来找你的,咱们聊聊。”
阮阅带着笑说,叶繁却更觉得不妙,但在大庭广众的教学楼下,她又不愿太招人注意,只好先忍着满心的疑惑跟阮阅走。
“你把我往哪儿带呢?”叶繁一下子停下脚。他们这都走到学校门口了,而阮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逃课了,有什么事当然是在校外说比较好,对不对?”阮阅以玩笑的语气说。
叶繁从下方看着他的脸,虽然他是笑着,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也不知阮阅用了什么方法让学校门卫将他们放行,才走出校门,叶繁就看见停在校门口的黑色VALKYRIE,这辆本田摩托可是阮阅的宝贝,其他人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阮阅什么也没说,走到VALKYRIE旁将唯一的头盔丢给叶繁,“上车。”
他一脚跨过摩托车背,见叶繁捧着头盔,老半天没有动静,有些不耐烦,“还愣在那里干吗?我叫你上来啊!”
叶繁仍是犹豫。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这辆摩托的后座除了载过她之后,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坐过,包括阮阅的那些“女朋友”,而最重要的是,阮阅也曾经说过,能够碰VALKYRIE的,除了他自己和“叶繁”,不会再有别人。
“业茵——”
听见叫声,叶繁转头,看见气喘吁吁跑到门口来的司南,他涨红了脸,见叶繁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又急得大叫:“业茵,别理那家伙,快过来!”
叶繁当机立断,一边将头盔罩在头上一边走到阮阅旁边,斜坐上车,并紧紧搂住他的腰,“走吧。”她轻声道。
如果让司南冲出来拦住了她,只怕问题就不会像上次在“眉飞色舞”一样简单解决了。
阮阅轻轻一笑,看也不看推开门卫追出来的司南,踩动油门,将气急败坏的司南远远抛在了身后。
“阮阅!该死的,我饶不了你!”司南怒火冲天,一时半刻却也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阮阅带了叶繁离去。
风呼呼地掠过耳边,叶繁闭上双眼,任长发在疾风中狂舞。如果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的话,现在这种情形似乎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阮阅还是那个一心想成为职业赛手的阮阅,而自己还是那个喜欢坐在阮阅车后享受在空中飞翔般感觉的叶繁。
是啊,只有在车上,当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暂时忘记自己被家人放弃的事实,而阮阅也说过,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们只有彼此。
“到了,下来吧。”
阮阅停稳车后,熄了火,单脚踏在地上,转过半个身子对叶繁道。叶繁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才发现他们已到了半山腰上。这个地方他们以前来过,现在见了,还是很怀念。
她望向阮阅,他也正看着她,眼里的光黯涩难明。发现自己还抱住他,叶繁立刻松了手,滑下车来。
“这个地方怎么样?”阮阅问,扬起嘴角。
“很不错啊。”叶繁点点头,“偏僻空旷,四下无人,正适合打家劫舍。可惜的是,现在离‘月黑风高’还有会儿时间,有点美中不足。”
阮阅的笑意更为明显,他拔出钥匙,走到叶繁身旁。
从这个方向看,整座城市尽在眼底,他曾经跟某个人在这里看过万家灯火,也和那个人在这里共同迎接过黎明。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现在说吧。”叶繁淡淡道。虽然她刚才还在跟阮阅说笑,但其实心里更多的是忐忑。今天的阮阅,明显有些不同于往常。
由于没听见阮阅的回话,叶繁转头望向阮阅,才发现阮阅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而是冷峻。
“你不会是把想说的话忘了吧?”
“你和叶繁是什么关系?”
阮阅的话实在有些突然,叶繁虽然听见了,却仍是好半天没回过神。
“你说……什么?”
“我问你跟叶繁是什么关系?”
她傻了半天,突然笑出来,并转过脸去,“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心却开始急跳。
“我跟你提过的。”阮阅说得很快,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他就接过话去。
“你提过吗?我忘了。”
“那你为什么会去叶繁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