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帆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大束娇嫩欲滴、清新淡雅的海芋。
“哈罗!语彤,你就像这些花一样清新脱俗。”
花束之后,露出了一张比太阳光还灿烂、耀眼的笑脸,筱帆无法自己的以充满赞叹 的眼神盯着他看。
看清来人是谁后,向书祁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多了一分自嘲。“看来,我闹了一 个小小的笑话。你好,我是向书祁,语彤的朋友。”
“你好,我叫白筱帆。”她露出娇羞的微笑,下意识理理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
“我想我们有个共通点,都是语彤的朋友。”
“她人呢?”他们并肩走进屋里。向书祁率先朝厨房走去,从玻璃橱柜里取出一个 漂亮的水晶花瓶,仿佛也对这里非常熟悉。“她不在吗?”
“在闭关赶稿。”白筱帆俏皮的眨眨绵密的睫毛。
“语彤将她的书房视为‘私人重地’,在赶稿期间严禁任何人去打扰,包括我。不 过……或许我应该为你冒个险,搞不好语彤会非常乐意为你打破禁令。”
“不!不!她会非常乐意打破我的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我赶出去!”他眼里闪着 促狭的光芒。
筱帆看他倒落的将漂亮的海芋插满水晶花瓶,一边偷偷端详他优雅而出众的仪表。
“你的话开始让我产生怀疑,让你进来究竟是不是个明智之举?”
他的笑意加深,用那双能迷惑人的双眸看着她。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了解语彤就会明白,她对愈亲密的朋友,愈能毫无顾忌流露 出最‘真实’的一面;我就是喜欢她那种直言不讳、坦率自然的个性。”
“是啊!”她随口附和,一面费神地揣测他和语彤之间究竟是多“亲密”的朋友。
“我和语彤是高中同学,我一直不知道她有你这个朋友。”
“我和语彤认识只有短短十天,但或许是心有灵犀吧,我觉得好像认识她有十年了 。”丝丝温柔自他英俊的脸庞流露出来。
“十年?你饶了我吧!”语彤闯了进来,凶巴巴的口气破坏了原来的和谐气氛。
“才十天我就快被你气得差点上吊!要是认识你十年,我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方语彤的无礼显然一点也困扰不了他;向书祁绽出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她的来临 同时为他带来了春天。“虽然才短短三天不见,对我来说却有如真的隔了三秋。我好想 念你。”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虽然她看起来显得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淡淡黑眼圈,但在他 眼中,她仍有着非凡的美丽。他一向欣赏能专注于工作中、懂得自食其力的女人,而不 是只会妆扮自己,只想找个长期饭票那类的庸脂俗粉。
语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有以更不友善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你当然想 念我!想念折磨我的乐趣!只可惜我现在在赶稿没空奉陪,不送了。”
“语彤。”白筱帆一副快被她的无礼吓昏的模样。
“没关系。”他竟然转而安抚她。“你也了解语彤,她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作风, 很特殊、很迷人,不是吗?”
“是吗?”筱帆匪夷所思地反问。惊讶于他可媲美圣人的风度,和异于常人的“特 殊品味”。
“语彤,你忘了我们对这屋子的布置已经达成共识了吗?”他以高昂的语气宣布: “我的伙伴们马上就到了。”
“伙伴?”语彤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该不会为了整死我,组织了一支‘特工队’
吧?”
他笑意盎然的看着白筱帆。“我还忘了跟你提,语彤具有无人能及的高度幽默感, 是不是?”
筱帆愕然得说不出话!
他再度将注意力转口语彤身上。“我说的是‘梦园’的工作伙伴,他们正载着能彻 底改变这屋子所需要的花卉盆景,朝这里开来。”
不给语彤反对的机会,他接着又说:“我知道你在赶稿,你可以安心地继续工作, 我会负起一切监督的责任,保证完成后让你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语彤不想再作无谓的抗争,只有认命地叹气。“随便你,反正即使我反对你也不会 听,随你怎么胡搞瞎搞。
但请你切记,绝对不要踏进我的书房半步!”
“遵命。”他像个小兵一般,唯命是从。
语彤无奈地转身冲回书房。至少值得安慰的,她还保有最后这一个小小的城池。
但白筱帆再度粉碎她唯一的希望。在她还来不及将她摒除在门外之前跟了进来,而 且始终以一种法官审视犯人的眼神盯着她。
她忍不住呻吟:“筱帆……”
白筱帆先发制人地打断她。“如果你不先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会在你耳边吵得让你 连口饭也吃不下去。”
语彤作投降状的丢下手中的笔,极为无奈的嘲讽道:“开庭吧,法官大人。”
“你真不够意思,偷偷交了这么一个英俊出色的男朋友,却一点也没透露,枉费我 把你当成是无话不谈的好友知己。”
“男朋友?”她像被火烧到尾巴似的,抗议地直跳脚。“筱帆,你饶了我吧!你眼 睛是不是有毛病,你没看见他包藏祸心、预直漂伪霸幔俊?nbsp;
“看到啦!他眼里写满对你无尽的倾慕,更夸张的是,他竟然可以将你的冷漠无礼 说成是坦率自然、幽默风趣。”白筱帆杏眼圆睁,怀疑地直摇头。“你知道他怎么赞美 你吗?像海芋般清新脱俗!你——清新脱俗?
哈!我真佩服他‘丰富’的联想力。”
语彤不具恶意的瞪了她一眼。“这就是你所谓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是唷,话说得可 真够直接的。”
“真所谓‘情人眼里山西施’,他竟然完全无视于我的存在!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 你一个女人似的。”筱帆的语气酸溜溜的,她的女性自尊显然受到小小的打击。
“筱帆,你少在那边什么情人、男朋友的。向书祁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克星,我恨 不得离他愈远愈好。”
“语彤,你不必再演戏了,不必因为秘密恋情被我揭穿而害羞。”筱帆眼里略带一 丝促狭。“你早过了该谈恋爱的年龄,是时候了,不然我都要开始怀疑你在生理方面是 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缺陷!”
语彤烦不胜烦地提高音量:“你不仅眼睛不行,连耳朵也有毛病吗?听着——我和 向书祁是天生死对头,绝不可能配成对!”
“为什么?”筱帆一脸的不信。
语彤硬梆梆的说出症结所在。“因为,他是我妈替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筱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他还没踏上垒包,就已经被你三振出局了?”
“没错,所以你以后少把我和他牵扯在一块。”
“语彤,你少傻了!”筱帆深不以为然地劝道:“像向书祁这样优秀的男人,你打 着灯欢绂]处找,何必为了跟你妈作对而放弃这种天赐的恩泽。”
筱帆夸张的形容再度换来一个白眼。“你把那种神经兮兮的男人说成‘天赐的恩泽 ’?我可看不出来他有那点好。”
“那么眼睛有毛病的人恐怕是你。”筱帆当她已无可救药般的直摇头。
语彤气不过的嘟嚷:“既然他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干脆去倒追他?”
“要不是我认识于立在先,已经心有所属,或许我会试上一试。”
“反正你和于立的关系岌岌可危,不如改弦易辙朝他进攻。”语彤灵机一动,极力 怂恿。
“才不,事实上我正打算告诉你,我决定结束流浪生活回家去,我要再试一次,重 新经营我和于立之间的爱情。”筱帆漂亮的唇边绽开一抹似真似假的微笑。
“如果真的挽回不了,而你也像自己所宣称般的讨厌他的话,或许我真的会听从你 的建议去倒追他哩。”
“如果真能这样,我会将你当作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般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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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屋子里里外外巨大的变化,语彤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些植物花卉确实彻底发挥 了赏心悦目的功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向书祁仍像只付人厌的苍蝇般,藉着它们大肆 侵扰了她宁静的生活。
无论她如何冷眼以对、嘲讽怒骂,或以赶稿之名让他吃尽闭门羹,向书祁依旧风雨 无阻。天天报到,并将这些花草照料得生气勃勃。直到此刻,她终于赶完稿,再也不想 将自己关在充满压迫感的书房里。
她偷偷看着他替植物浇水,仔细地挑拣枯枝,专注的模样使他散发出一种与平日完 全不同的风采。她再一次悄悄对自己承认,向书祁确实有令人“着迷”的一面,只要撇 除他特异独行的思路和行为的话。
察觉他的眼光投向她,语彤飞快的将视线自他身上移开,伪装出一副不耐烦到极点 的模样。
他毫不受影响的绽开明亮的笑脸。“语彤,你稿子终于赶完了?明天我开始教你如 何照顾这些花卉。”
她趴在阳台边,眺望着前方的公园绿地。“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些举动的背后到 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郑俊?nbsp;
“好吧。”他以清朗的嗓音宣布:“因为我完全被你迷住了。”
语彤霍然转身,看着他那张认真的脸,竟然开始结巴。“你别开玩笑——被我—— 迷住?”
他以柔情似水的眼神凝视着她。“爱情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酉,不是吗?我也没 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陷入情网;但你让我情不自禁,就像具有磁力般深深吸引住了我。 ”
语彤一张脸红得似火烧,但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忍了半天,只勉强挤出一句 话。“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柔声反驳,完全一副沉醉的恋爱中的模样。“爱情凭的是 感觉,你要认真倾听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
语彤心思混乱得只想大叫。“我的心告诉我,我希望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他的沮丧相当短暂,明亮的笑容又现。“为什么你一直强迫自己抗拒我?你不喜欢 我的长相?”
语彤口是心非的。“你平凡的长相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而且我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
总而言之,你不是我欣赏的那种类型的男人。”
“你欣赏什么样的男人?”
她随口胡扯:“高大、壮硕,像——蓝波那种雄赳赳的男人。”
“你喜欢那种肌肉纠结、孔武有力、头脑简单、只会嘶吼的野蛮人?”他不以为然 的轻佻眉峰。
语彤没好气的瞪着他。“总好过你吧?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有一点安全感。”
“安全感并非取决于强大的肌肉,‘智慧’才是更有力的依恃。”
“我讨厌你的娘娘腔,还有死缠烂打。”
“我有吗?”他发出不平之鸣。“除了烹任、女红,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才艺等 着你去发掘。至于你所谓的死缠烂打嘛……咖果情不自禁的追求你也算有错,我宁愿错 到底。”
“你少肉麻当有趣!”她的脸似熟透的着茄,连忙寻找更有利的藉口。“我不喜欢 你的职业。”
“你不觉得园艺是件最美的工作吗?而且是项颇赚钱的事业。”说到他的宝贝花草 ,他的眼神自然流露出一种温柔且耀眼的光芒。
“再怎么说,蔚莳花弄草总像是女人的玩艺儿。”
语彤不肯放弃这项攻击他的有利武器。
向书祁直勾勾的看进她的眼底深处。“这些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对吗?”
语彤回避他灼人的眼光。“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的理由,我可不想花上三天三夜的时 间,—一将它们列举出来。反正,你少花心思在我身上,没用的。”
“语彤,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百折不挠。”他充满自信的笑容 仿佛无坚不摧。“这些花能够进驻这里,不就是最佳明证?”
他话里明显的挑战意味,重新燃起语彤强烈的战斗意志。“等着瞧吧,不出一个礼 拜,你这些宝贝花草将会完全枯萎、凋谢,最后像堆垃圾般的被扫出我的屋子!”
对于她信誓旦旦的宣言,向书祁回应的只是一阵怀疑的朗笑声。
“语彤,恭喜你。筱帆打电话告诉我,你的白马王子终于出现了,是吗?”程凯蒂 绽开一脸关切和祝福的微笑。“筱帆不断重复他有多英俊出众、斯文有礼,更一再强调 ,他已经迷恋你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我好奇死了,真想看看这个叫向书祁的,究竟是个 什么样的男人。”
语彤恶狠狠的白了筱帆一眼。“我不知道你几时改行当起广播员,而且尽散播一些 不实的谣言!”她转向凯蒂。“筱帆显然相当欣赏那个男人,我可不。我正极力劝她放 弃于立,去倒追向书祁,我会非常乐意替他们牵红线。”
“少拿我当挡箭牌,明明是事实,却非要嘴硬。”
白筱帆极其无辜的抗议。“有向书祁这种男朋友,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你干嘛要 这样遮遮掩掩的?又不是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情!”
接收到语彤警告的眼神,筱帆愕然地闭上嘴巴;在看到凯蒂愀然变色的脸时,她恨 不得咬掉自己多话的舌头!
餐厅待者适时送上餐点,暂时缓和陷入沉滞的气氛。
待待者走开,筱帆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程凯蒂以毫无芥蒂的笑容打 断她的话:“拜托,你们别装出那么凝重的脸色好不好?我们是什么交情,什么话不能 摊开来说?你们当我是玻璃做的,随便一句无心的玩笑话都能让我心碎啊?”
“我最欣赏凯蒂的,就是她豁达的心胸。”白筱帆眉开眼笑地放下心中的大石。
语彤关切的看着凯蒂。“事情有进展吗?”
她摇头,眼里净是无奈。“他不能表现得太急进,否则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让他老婆 知道我的存在,恐怕只会旁生枝节,对离婚的事情有害无益。乔治一再请求我,再多给 他一点时间。”凯蒂幽幽叹了口气。“说一句很没志气的话……我似乎愈来愈能接受, 只能拥有部分的他的这个事实。”
方语彤不置可否。她相当怀疑凯蒂的委曲求全到最后真能如愿以偿吗?她一点也不 相信乔治﹒李,他刻意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让凯蒂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付出感情,直 至无法自拔的地步!像他那种不老实的男人所做出的承诺和保证,她根本打心眼里不相 信。
但她命令自己闭上嘴巴,不要多话;那毕竟是凯蒂的人生,如果她愿意相信,自己 又何需去左右她?
筱帆握着刀叉的手停在半空中,傻愣愣的直往餐厅门口瞧,语彤循着她的视线看过 去,不明所以地问:“你在看什么?”
筱帆放下刀又,紧张兮兮的看着凯蒂。“你和乔治的老婆打过照面吗?”
凯蒂摇头,她又接着说:“我刚看到他和一个女人走进来,瞧,就坐在门边第二张 桌子。”
凯蒂仔细端详,点头证实。“是他没错。”
语彤暗暗叹了口气,有时候事情实在巧合得教人沮丧,看来她们想好好吃顿晚餐的 希望注定泡汤了!
果不其然,凯蒂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放在窥视乔治和那个女人上头;她脸上自然流 露出深切的落寞和挣扎,教人看了实在不忍。
“不是我多嘴,但我真的忍不篆…”白筱帆一副快被自己满肚子的话给憋死的模样 。
“他们夫妻有说有笑、浓情蜜意的模样,实在不太像一对婚姻濒临破碎的怨偶。”
语彤静静的接口:“或许那女人根本不是他老婆。”
凯蒂突然站起身,语彤赶紧拉住她。“凯蒂……”凯蒂坚决挣开她的手。“放心, 我不会把事闹开来的。”
她勉强迈着优雅的脚步朝乔治所坐的位置走去,利用这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重整 她混乱不堪的情绪;所幸多年来从事公关工作的关系,使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隐藏住自 己真正的情绪,而以笑脸迎人。
她挂上一脸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在他桌边站定。
“晚安,乔治先生。”
他像撞鬼似的刷白了脸。“凯蒂……”
“真巧,我和朋友在这里吃饭,远远看到是你,所以特地过来打个招呼。”她以安 抚的眼神看着他,但乔治却仍紧张得坐立难安。凯蒂以更亲切的笑脸转向正以怀疑眼神 盯着她的漂亮女人。“你好,我们公司和乔治先生有生意上的往来。人家都说:一个成 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乔治先生年纪尚轻就拥有自己的事业,真可谓是 青年才浚我想,这绝大部分都该归功于李太太你吧!”
女人眼中的敌意不见了,她回给凯蒂以一个友善的微笑,寓意深长的看向乔治,唇 边带着甜蜜的笑靥。“我将会非常乐意守在那个位置上,或许……很快吧!我正殷切企 盼着乔治的求婚呢。”
女人的话宛如一阵狂风暴雨般无情的撕扯着凯蒂的心。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苍 白和冷硬!所有的伪装的平静、笑容,犹如泡沫般消逝无踪!所有怀抱着的美梦和憧憬 ,也被残酷的打碎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悲凄和愤怒!
这女人根本不是乔治的妻子,而是另一个渴望这个头衔、渴望他的爱,显然被爱所 昏头的傻女人!一个像她一样傻的女人!
“什么个性不合、同床异梦……该些都是骗人的吧?”
她颤抖的嗓音像风雨中被肆虐的树叶。
乔治压低声音:“这里是公共场合,有话以后再谈……”“我再也不要听你满嘴的 谎话!”凯蒂失控地抬起手,狠狠掴了他一记耳光。“我再也不听!”
“天蔼—乔治!她疯了是不是?”除了他的女伴所发出的尖叫声以外,整个餐厅突 然变得鸦雀无声。
“凯蒂……”语彤和筱帆急匆匆奔了过来。“怎么回事?”
丝毫不在乎四周异样的眼光,凯蒂发出粗嘎难听的笑声。“这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李 太太,而是另一个被李乔治耍得团团转的笨女人!她比我更可怜,甚至还不知道他已经 结婚的事实!”
“你说什么?!”女人像被炮弹打中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乔治,她说的 是不是真的?”
他以杀人般的眼光瞪向凯蒂,仿佛错的人是她。“当然不是真的!这女人疯了!”
他的信口雌黄引爆了语彤对他所有的不满和厌恶。
一抹精光闪现在她灵活的双眸中,语彤出其不意地抓起水杯,像浇花般淋了他一头 ……“该死!”
他粗声诅咒,还来不及反应,筱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却优雅无比的姿势,纤指轻轻 一拨,推翻了他桌前还冒着热气的浓汤……他只感到两腿之间一阵灼热,猛然跳起身, 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咬牙斯吼:“搞什么鬼!你们这三个疯女人!”
“瞧我,真不‘小心’!”筱帆惺惺作态的轻眨绵密的睫毛,装出一脸无辜。
一片混乱中,餐厅经理手足无措的趋前,小心翼翼的避开三个女人,深怕自己成为 下一个被攻击的目标。
“发生了什么事?”他冷汗涔涔的问道:“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
在其他客人好奇的注视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李乔治只有将怒气出在无辜的经理 身上,好替自己找台阶下。“你们怎么会有这么没水准的客人!”
一把推开餐厅经理,李乔治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他的伙伴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的尾随在后。
白筱帆意犹未竟的开口:“我希望那碗浓汤能再倒得更准一点,那家伙就再也没‘ 本事’可以玩弄其他女人了。”
程凯蒂破涕为笑。“我们是不是太疯狂了?”
方语彤也跟着笑。“是很疯狂,不过——实在是很过瘾!”
“我从来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耶!”白筱帆显然对自己的行为充满赞叹;原来偶尔 脱离常轨、特异独行,竟是这么棒的一种滋味!
“你们知道吗?真的很奇怪……”凯蒂眼里不见悲伤,反倒溢满一股重生的喜悦。
“刚刚那一巴掌,竟然就这样打掉了我对他曾有过的爱和痴狂,就这么简单!
仿佛就像丢掉一块生蛆的肉,或者一件过时的洋装一样,毫无留恋、毫不心疼!”
“恭喜!”语彤轻拍了拍她。
“是吗?那么或许我该回家痛殴于立一顿!”筱帆有些得意的耸耸肩。“现在呢?
若无其事的走回座,继续吃我们的牛排大餐?”
语彤摇头。“看了刚刚那混球丑陋的嘴脸,我食欲全没了。”
凯蒂接口:“我现在只想好好大醉一常”筱帆以责难的眼神看着她。“刚刚才说自 己想通了,干嘛还借酒消愁?”
“不,我是想庆祝自己的重生。”凯蒂两眼闪着企盼的光芒。
语彤实在不想扫她的兴。“走,买酒、买菜到我家去大肆庆祝一番!”
临走前,她还不忘朝始终以戒慎眼光盯着她们的经理微笑致意。“抱歉,打扰了! ”
付过帐,外加慷慨的小费,三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下,意气风发地扬长而去。
******
方语彤无奈地看着两个好朋友借酒装疯。两个女人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抱头互诉 爱情的矛盾和难舍,一会又勾肩搭背齐声诅咒全天下男人死无全尸……她们所制造出来 的脏乱和噪音,教语彤开始后悔自己的提议。
既无力阻止,她只有远远坐在一隅,静静吃她的小菜,任她们尽情宣泄心里的苦闷 和不平。
眼看着两个好友为爱所受的折磨,她不禁庆幸起自己的了无牵挂,只除了……就像 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清脆的门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语彤不用想也知道,站在门 外的铁定就是刚才跃进她脑海中的那个讨人厌的身影;她已经能准确无误地辨识出他按 门铃的特殊节奏。
语彤小心翼翼的拉上厚重的玻璃门,以期尽可能隔绝她们所发出的刺耳噪音。
“语彤!”他依旧露出每回见到她时那种令人着迷的灿烂笑容。
而她也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进去,我有朋友在。”
他的笑容敛去了点。“男的朋友?”
“纯粹女人的聚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实话。“而且是声讨男人的聚 会,如果你不怕自己变成箭靶,悉听尊便。”
“她们应该不会介意你消失一会儿吧?”他充满希冀的问:“语彤,你肯不肯陪我 到中庭的花园散散步?”
拒绝他!她的理智这么告诉自己,但她的心却为自己找了一个相当愚蠢的借口。
“不是陪你,是我吃的太饱正想边舆动。”
夜风徐徐,和他并肩散步,语彤的心境真可说是五味杂陈。对向书祁,她可以感觉 到自己的软化,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于他的存在;但一想到……他是妈所中意、是 妈想借此控制她、操纵她的工具,语彤又恨不得将他推得远远的。
“语彤。”他唤住她,轻轻握着她的手,一脸的凝重。“从今天起,大概有一个星 期的时间,我都不能来看你了。”
为什么?她强压抑住已到舌尖的质问,故意装得“兴高采烈”。“真的?太棒了!
你是在告诉我,我终于可以闲散适意地享受一段没人打扰的清静时光,呼吸一点新 鲜、自由的空气?”
他温柔的凝视着她,脸上写满难舍的离情。“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早点回来,但我 无法确定。”
“一个星期实在太短,我希望你至少一年之内别在我眼前出现。”她口是心非,特 意忽略心底那一股愈来愈沉重的失落感。
“你是个说谎成性的小女人。”他轻怜密意的口吻没有一丝责备,只有娇宠。
语彤反唇相讥:“而你是个听不进实话的大顽固。”
他轻轻揉搓着她略显冰凉的小手。“好好照顾那些花木,如果它们有什么闪失,我 会心疼的。”
她的失落感被急速点燃的怒火所取代!原来在他心目中,那些该死的花草竟比她重 要!令他牵肠挂肚的不是她,而是那些一无是处、只会找人麻烦的植物花卉!
语彤用力抽回手,像只块爆炸的皮球般暴跳如雷。
“我保证等你回来,连它们的尸骨都见不到!”
向书祁满足的笑了,她明显的嫉妒像一股暖流,温暖了他的心田。
他显然已悄悄攻占她心灵的某一个角落;或许她不肯承认,甚至不自知,但他却拥 有能透视她灵魂深处的魔力。方语彤或许是自己的主人,却未必及得上他了解她的程度 。
“记得阳台上的花每天都要浇水,但千万别浇太多,至于肥料,昨天才施过,暂时 还不需要。”
他继续叨念着,仿佛那些植物对他而言真的比她重要。他知道自己这是在火上加油 ,但他却以无比期待的心情等着她爆发。他开始倒数计时,十、九、八、七……语彤并 没有让他等太久,甚至还来不及数完,她已经威力十足地爆炸了——“你该死的要到哪 里!”
“我没告诉你吗?”他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芒。“我大概真的忘了告诉你;因为我 以为你根本不会在乎的,不是吗?”
她想掐死他,更想掐死自己!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向书祁是一只聪明、狡诈的老狐 狸,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她的克星!每回对阵,她不是妥协、让步,就是让自己出尽洋 相!
她真恨自己为什么会沉不住气的追问他的行踪;他去哪里根本不关她的事,不是吗 ?
她应该为终于得以摆脱他的纠缠而欣喜若狂,而不是气愤难当,不是吗?但为什么 她却偏偏背道而驰呢?
她疯了!或者是快疯了!向书祁既有本事轻易逼疯一个圣人,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平 凡的小女人!
上天为什么要给予她如此严酷的考验?
“我当然不在乎。”她死鸭子嘴硬。“我只是随口问问。”
他眼中闪动着了然的笑意。“我要去日本探望我爸爸,他长年旅居在东京,最近身 体出了点小毛病,我必须赶过去替他处理一些事。”
“哦……”她假装毫不感兴趣的耸耸肩。
语彤不自在的垂眼回避他那双似乎可以看透她的瞳眸,一张粉脸不由自主的变红、 变热。
一股释怀的感觉像清凉的潮水,瞬间浇熄了她满肚子的火气。她不愿去探究个中的 原因,更不想费神的去探讨为什么会因他的答案而松口气?为什么得知他不是和某个不 知名的女人逍遥共游,竟会带给她一种莫名的释然?
她只庆幸在昏黄的灯光下,得以隐藏住她红得似火烧的双颊。
“语彤,答应我一件事。”向书祁轻轻扶着她纤细的双肩,以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视 着她,以能融化霜雪的嗓音轻柔低诉:“好好照顾自己,在我的心目中,你比那些宝贝 的花草植物更要珍贵千万倍!”
迷失在他那比天上繁星更为灿烂的瞳眸中,浸没在他那比月光更为柔和的神情下, 语彤首次像个木头人似的无法反应。
她就像被魔术棒定住一般,只能无助的任自己沉迷于他所制造出来的神奇魔法中。
******
他离开的第一天,语彤决心要让那些花儿枯死。
第二天,她勉强浇了点水,决定暂缓它们的死刑。
第三天,她不但按时浇水,还谨慎听从他的吩咐,绝不过量。
到了今天,她竟然已经开始学会享受莳花弄草的乐趣;她不但浇了水,还学着他的 样子替它们翻松泥土,细心的拔除杂草枯枝。
“你比那些花草更要珍贵千万倍。”
语彤就像中了蛊惑似的,那句“咒语”不断在她耳边回响。她真的开始要相信,向 书祁或许真的具有不为人知的神奇法力,否则,他怎么可能影响她至此呢?
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语彤的心直往下沉——拥有这房子钥匙的人除了 她自己以外,还有母亲。
这是想搬出来独居所要付出的代价之——好让妈能随时侵扰她的生活、掌控她的一 切。看来除非她自这地球上消失,否则永远休想摆脱母亲的掌握。
她看着母亲推门而入;她依旧是那么容光焕发、明艳照人。“嗨,妈。”
朱婉婷环眼四顾,深深吸进一口幽香的桂花香。“你这里总算像人住的地方了,花 似乎比我上回看到的更多了点?书祁实在是个有心人,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的,不是吗 ?”
“不藉着这些花当借口,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纠缠我。”母亲的话打破了向书祁 在她身上下的魔咒,语彤又重新找到力量来巩固对抗他的决心。
“我们公司新近代理日本一套刚研发成功的保养化妆品,这半个多月来,我这个销 售部经理只得像只陀螺似的,忙着到全省各百货店、专柜,巡视推广和销售的成绩。”
她坐进宽大的沙发里,优雅的跷起修长的双腿。
“我这么久没到你这里‘看看’,你该没有闯出什么无法收拾的祸吧?你实在是个 教妈不放心的女儿。”
一如以往,母亲总有办法在见面的三分钟之内刺伤她,逼出她充满叛逆的性格。
“我真希望你的工作能更忙一点,或许这样我就可以有比较充裕的时间好为非作歹 。”她以一贯嘲讽的态度来掩饰自己受伤的感情。
朱婉婷精心描画的眉毛这下全扭曲变形了。“你的无礼实在教人吃不消,我要不是 你妈,根本不会冒险靠近你一步。”
“那你又何必陷向书祁于万劫不复之境!硬要将他推入我的魔掌之中!”语彤极尽 嘲讽之能事。
朱婉婷忍住气,关切地询问:“你和书祁究竟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向书祁的一切如影随形的紧跟着她,此刻这个事实就像一根刺,刺得她心烦意乱, 焦躁不安。“我相信再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下定决心的嘲7退惚魂P进牢里,也 比面对他来得好!”
“你真教人受不了!”朱婉婷抚着头,一副快被她气昏的模样。“你爸爸究竟遗传 了什么可怕的基因在你身上……你根本一点也不像是我的女儿!”
“我知道。”她悻悻然的回嘴:“如果母女关系能像婚姻关系般的说离就离,我相 信你会毫不犹豫的跟我脱离母女关系的。”
“你跟方昱文一样可恶!”朱婉婷像只被刺破的气球般,发出尖锐的吼声。“你知 不知道你爸爸有多可恶!
婚都离了,难道还不能让我清静的过日子?!他竟然让曾琼雅那不要脸的女人写生 日卡给我!老天!我的生日足足还有一个月,她急什么?急着来向我示威,急着在字里 行间透露她跟你爸爸有多亲密!什么‘永远关心你的朋友——昱文和琼雅’,看了真叫 我想吐!好像他们已经身心共为一体,而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静待母亲发泄完后,语彤才以实事求是的口吻说道。
“妈,或许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爸爸有跟你提过……她想再婚的事吗?”
她摇头。“但我知道琼雅阿姨对他很好,他早晚会感动的。你也知道,爸的心比什 么都软。”
“你爸那个人是个标准的书呆子!除了学术研究,什么事都比别人慢上好几拍,而 曾琼雅那女人太精明、太工于心计,你爸会被她骗得团团转!”
语彤为之失笑。“你以为爸几岁?琼雅阿姨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她看上的当然不 会是爸的钱,而除了钱,爸又有什么可损失的?”她微顿,以研判的眼光搜寻着母亲那 愤恨难当的脸。“妈,为什么每次一提到爸和琼雅阿姨,你就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
要不是我太了解事实;知道执意离婚的人是你,我真要以为你才是那个被嫌弃。被 强迫离开而满怀心碎和怨恨的婚姻受害者。”
朱婉婷瞪了女儿一眼。“你懂什么?我们大人的事没有你插嘴的余地,你为什么不 管好自己,少教我操点心。像书祁条件这么好的男孩你这辈子绝碰不到第二个。
说实话,他肯这么慇勤的追求你已经够教我匪夷所思了!
你要是还有一丁点理智,就不要再端什么架子,摆尽臭脸对待人家。你跟他要真有 结果,那是我们高攀了人家。”
这是母亲一贯的伎俩——只要是她不喜欢的话题,她会立刻改守为攻,以身为母亲 的威严毫不犹豫将涂满毒药的利剑直刺向她的心窝,不管她的心会不会痛,会不会因毒 发而死去!
“你这么说,我更应该继续端着那令人作恶的臭架子才对啊!我怎么忍心让那么优 秀的男人毁在我的魔掌中?那不是教我这丑陋的灵魂又多了一条罪名吗?”除了嘲讽以 对,她不知道还能以何种方式宣泄她受伤的感情。
“你这冥顽不灵的孩子,真要气死我了!”朱婉婷气得直跺脚。
“抱歉,妈。冥顽不灵只是我诸多缺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你——”语彤那毫不在乎的模样更教她怒火高涨。
“你尽量气我嘛,等你成功的气死我那天,你就自由了!”
朱婉婷气鼓鼓地转身离去。
方语彤真的相信,她妈会为了阻止她得到自由而使自己长命百岁的。她沮丧地跌坐 在柔软的沙发中,觉得头痛得像有千万根针在刺,喉咙干涩得犹如一口枯了的井,她觉 得全身都不对劲到了极点……更教人难受的是……她空虚的心灵仿佛正被上亿只虫蚁无 情的啃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