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也是这样的艳阳天,阳光热情得像是要将人蒸发掉。我拎着一袋子的小说和天文杂志,随着公车摇摇晃晃地四处招摇。
车子空空荡荡的,像是专门为我而开,在冷风的吹拂下,我懒懒舒适地躺眠着。直到在一处滨海十站,红男绿女一群带上来一车子的聒噪喧哗,才打破我辖下领域的清明静谧。
我一个人占了双人卡座,那群蛮人中,有个神气的家伙看我座旁有空,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在我那袋心爱的书本上。我眼睛眨也没眨一下,没事人般,伸手从他屁股底下,把那袋书拉出来,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不用看我也知道,准时个粗鲁、没气质、没教养的野蛮人。我始终把视线锁定在窗外如画的风景上,不受座旁夸张的声浪影响,沉湎在自己的心绪往事中。
车子近入市区了,我准备下车,微微挪动着身子,暗示座旁的人起身相让。那家伙,不晓得是迟钝过人,还是故意作弄,两腿伸得长长的,一副大刺刺的姿态,动也不动,嚣张得不得了。
我站起来,看着座旁的家伙,说声"对不起",示意他挪出空间让我走出座位。他抬起头冲我一笑,神情放肆,毫无忌弹,像邪恶的撒旦。
“嗨!你终于正眼看我一眼了。我叫傅自有,很高兴认识你。”
我瞪着他,不相信他竟会如此张狂,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神情由冷漠而木楞,狼狈地呆坐在座位上。
他看穿我的狼狈,更为得意猖狂,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退到走道,然后看着我,露出一口阴深的白牙。我从他身旁穿过,清楚地听见他又重复一遍那一句放肆的词语,口气强横,充满了自信。
我下了车,站在站牌下,看着公车绝尘而去。去他的阳光底下无鲜事,鬼才高兴认识这种野蛮人!晒得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想证明什么?尤其那双眼,在霸气的浓眉衬托下,不仅锐利刺人,更且张炽着猖狂的气焰,令人联想到枭雄霸王之类的不愉快——-我讨厌自信太满的人,这种人,自我意识过甚,不会懂得别人的落拓和失意。
我叹口气,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去年秋天大病一场,苍白闲散了一年,养成我孤僻冷漠的性格。虽然准备夏天过后,重新开始西瓜皮的生涯,心里却极度的不平衡,自卑又闭塞。那梦餍般的一年啊——唉!生病不是我故意招惹的,难过痛苦却必须由我自己承受。在同年健康快乐的友伴有各自应循的轨道,而我却只能对天无助的叹息。我永远忘不了那笔心般粗的针筒,插入我裸背抽取肺部积水时的那种痛楚——我大声哭,可是肺膜炎为什么要抽取肺部积水,至今我仍不明白。
后来承蒙上天厚爱,又染上了肺病,咳血成丝,十足的病态美人。然而医生并不因我红颜多愁,而对我有多一丝的怜悯,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具腐败、染了病菌的实验体。
那一年,造成我对天空无名的热爱,觉得无情的是人不是天。在繁星点点的夜里,我想像自己是天上星曲下凡,落入凡间为的是历劫与偿还,虽然黑星当道,但我相信,这宇宙终会还我一身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