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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盒子新娘 第五章 作者:蓝雁沙

  虽然头上还绑着怵目的绷带,但艾琳在下午第二度醒来之后,就再也捺不住性子的  溜下床了。除了头上和手掌有些伤口之外,就只剩小腿有些小小的瘀青,而这么点小伤  哪限制得了好动的艾琳!  

  嗅闻着空气中浑郁的面包酥香味及奶油所构筑出来的美好幻想,艾琳光着脚子,沿  着半圆形的高级律木楼梯,以最快的速度,朝飘出这诱人香味的地方-厨房,飞奔而去  。  

  推开那扇厚重但很容易开启的木门,艾琳目瞪口呆的望着耶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厨子  和佣人们,彼此面面相覤地僵在那儿,说不出到底是谁比较惊讶。  

  厨房是个另类世界,到处都是光洁亮丽得一尘不染的不锈钢厨具,但也有很古式的  炉灶,立在灶前的厨师们全身雪白的制服,头上是高耸的帽子,而其他穿着深蓝色洋装  ,配上白色缀着荷叶边圆裙的女佣们,正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尴尬地优在门口,从那些人打量自己的目光,艾琳顺势向下望到自己的一双脚,一  阵臊红即淹没了她。该死,她该穿鞋子再下来的……“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就在艾  琳打不定主意是扭头走人,还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之际,那个记得文笙介绍是管家的中  年男子,已经很技巧地将他庞大的身躯挡在艾琳面前,隔开了那些人的视线。  

  “呃,我想喝些水……还有面包。”咬咬历,艾琳决定还是先解决了吃的问题再说  。  

  管家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点了一下头,再转身向后  头喊了一声。“文咪,你怎么没有好好的服侍小姐?小姐,可否请你先回房间,在幸?nbsp; 堡里,查斯特家族都是在床上享用早餐的。”  

  面对道貌岸然的管家,艾琳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她正要转身离去时,  管家却又唤住她。  

  “小姐,请问你在食物的口味方面,有特别的要求吗?如果有需要,查斯特先生的  意思是要再找一位煮中国菜的厨子。”用着优雅而标准的英文,管家侃侃而言。  

  “嗯?”艾琳大吃一惊的愣了几秒钟,等到脑中完全理解了他所说的话之后,她发  出了爽朗的笑声地摇着头。“不需要的,我自己会煮食物,你相不相信,我可是个很棒  的厨子?”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似乎都不这么认为,尤其是那个有若两撇翘胡子的厨师,  更是一脸的不相信。  

  艾琳见他们那么怪异的样子,也没有办法再说下去,是以她只能耸耸肩的返身回自  己的房问。  

  回到那闲据说叫精灵之屋的房间,艾琳浑身不舒服的看着头顶上悬着的鲤鱼旗和不  倒翁人型,在柜子旁的屏风则是友禅纸,室内的器物大抵都是浓浓的日本味。  

  虽然没有什么反日情绪,但身处在过量装饰且是异国风味的地方,仍教艾琳感到有  点不自在。既然这是她的房间,那么,她应该有权利更改这里面的东西吧?她用双手支  着下巴,两眼滴溜溜转的从这头扫到那头,再从天花板看到地板。  

  主意既定,她立刻自床上一跃而起,先是以横扫千军的冲劲,将悬在天花板上的鲤  鱼旗和不倒翁之类的东西都扯下来,然后是柜子上那些奇形怪状的日本能剧的面具全都  找个箱子塞进去。  

  再来就是画着江户时代浮世绘的画片,还有一大堆漆器制成的茶壶茶杯,最夸张的  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木质框格上,雕刻满拔刀相向的武士及朵朵飘落的樱花。  

  “挺悲惨的,但不是我的style。”艾琳喃喃地说完,将那些东西都推进那个大纸  箱中,然后满足地拍拍手掌,得意的对自己点点头。  

  门口传来的异声引起她的注意,她一转身便看到那个叫艾咪的小女佣端着用银盘盛  装着的早餐食品,正讶异得两眼圆睁,半开着嘴的盯着自己看。  

  “小……小姐,我送来了你的早餐,请问你要在床上用早餐吗?”见到艾琳正好整  以暇的望着她,艾咪结结巴巴的走进来问道。  

  “不,请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即可。”艾琳交代完,又迳自拉除那些拖拖拉拉的幔帐  纱巾。  

  过了半晌,察觉文咪仍杵在那里,她转过身对文咪微微一笑。“还有什么事吗?”  

  “不、不、没……没有,那我告退了。”涨了满脸的红晕,艾咪撩起洁白的围裙擦  擦手,仓皇失措地跑走。  

  缓缓地倒退到门边,艾琳满意地打量被她将那些杂乱的古旧东西清除后的室内。  

  “唔,这样好一点了。”  

  “看来你似乎费了一番工夫在整理房间上。”背后传来的话令艾琳吓了一大跳,她  有些腼腆的看到一身合身骑装的文笙,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上看着自己。  

  紧张地舔舔唇,艾琳挥动着双手指指室内。“我不知道以前是谁住在这里,但我真  的打心里受不了这种不分中国或日本,混得不伦不类的感觉。”  

  “是芸,这个房间以前是芸住的。”文笙莞尔地说。  

  “芸,她是个中国人?”艾琳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  

  “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文笙仍是无啥表情的望着艾琳,保持着那个姿势,表  情不变。  

  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不请自来的浮上艾琳心头。芸,又是个中国女人,她住在这  里……她是谁,跟文笙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是谁?”或许艾琳粗枝大叶,直肠肚且太直接,但直言无讳向来即是她最大的  优点也是特色,也因此她心里根本藏不住任何心事。  

  “芸是个中国美女,她有着乌木般的长发;象牙似的白哲肌肤;羞涩而温柔的笑靥  ;当她唱起歌时,连夜莺都会凝神倾听,她是颗最绝美的珍珠……”  

  “你……喜欢她?”艾琳听了满不是滋味地问道。  

  “我爱她,我爱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那是种很难解释的感觉;但愿哪一天,我  能好好的向你说明我对她那么难以自拔的迷恋,我希望!”  

  瞠目结舌的瞪着他,艾琳在心底暗暗的骂着他。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在  我,身为他现任未婚妻的我面前,如此光明正大的坦账丽壑鸯e的女人!  

  “那……那我这样动她的东西……”想到这里,艾琳越来越泄气的低声说着话,眼  睛也不敢直视他了。  

  “无所谓,她是她,你是你。只要你高兴,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处置这屋里的一切,  毕竟现在你才是精灵之屋的主人。”文笙说着托起了艾琳的下颚,使她不得不注视着他  的眸子。“看着我,艾琳,尽管放手去做吧,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现在,跟我去看祖  母好吗?”  

  “祖母,她怎么了?”想起那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艾琳诧异的问道。  

  “她的时间快到了。琳,她一直在念着你。”搂着艾琳的肩,文笙领着她走进长廊  的另一端,一闲弥漫着特殊草药味的房间。  

  “祖母,我带琳来看你了。”挨近床头上斜躺着的老妇人,文笙小心翼翼的将琳的  手塞进露西布满皱纹、细如枯枝的手掌里。  

  “让我好好的看看她。”虚弱地握握艾琳的手,露西在文笙的扶持之下,缓缓绽放  出一抹微笑。“她真美,不是吗?”  

  “是的,祖母。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等你好一点儿了,再跟琳聊聊。”文笙伸  出手抚抚老人脸上的老人斑,轻轻的告诉她。  

  露西两眼散发出异样的光芒,突然坐正了身子。“不,我必须告诉你:那杯美味的  酒是致命的毒药;狗是最好的测试者;朋友并不永远是朋友,敌人也不是永远的敌人;  

  要靠智慧去分辨……分辨出真正的好人跟敌人……”  

  看她胸脯激烈地上下起伏着,文笙大惊失色的伸手拍着她的背。“祖母、祖母……  ”  

  “文笙,要看清楚谎言背后所隐藏的真相,记住,不要害怕去爱,上帝会看顾你的  ,我最亲爱的孩子。”露西说完之后,将艾琳的手拉过来放在文笙掌心内。“孩子,我  的终站已经到了,但是我对你们的爱和关心永远不会消失。”  

  看着老人的手缓缓地垂落床榻上,身旁的文笙握住露西的手,将她的手放在颊畔,  来回不住地轻轻摩挲着。  

  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艾琳尝试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想要安慰文笙,  但举起的手在快碰触到他肩膀之前,却又硬生生地自他轻轻抽搐着的背后收回来。  

  虽然对露西,艾琳仍是十分的陌生,但此刻见到文笙强自压抑哀恸的模样,令她也  不由自主地鼻头发酸。  

  喃喃地像是跟露西告别之后,文笙站了起来,静立了几分钟后才打直了脊背。他一  转身见到噙着泪光的艾琳,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不停地在她头顶心上摩  挲。  

  “她走了,愿她的灵魂得到安息,她是我的支柱,在我的生命中,她永远都是最特  别的人。”文笙轻轻地,如朗诵般的绶绶道来。“没有了她,幸弑さ囊磺校K将失去  她的风格,琳,接下来就是你了,幸弑さ奈磥砭驮趭嚅种小!?nbsp; 

  “文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责大任,艾琳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  

  没有再说任何话,文笙只是朝她点点头,随即拿起露西床头的银铃轻轻一摇,红着  鼻头的管家立即出现在门口,抿着唇地望着神态安详的露西。  

  就这样了,这位八十四高龄的娇小老妇人被放置在一具乳白且用金线描绘出各式花  朵及天使的棺木中,身旁衬满了多彩缤纷的鲜花。  

  管家和园丁们协力吆喝着,自后院那个巨大的仓库中拖出一辆老旧的篷车车厢,虽  然可看出年代似乎挺久远了,但从车身木材流露出的耀眼光泽看得出,这辆车一直被保  养得很好,樱桃色的木质上,雕刻成绘满了五花八门的人物或花鸟图案。  

  “祖母,愿你一路上平安。”文笙默哆^几分钟后,接过管家手里的火把,点燃了  那辆被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漂亮篷车。  

  熊熊烈火中,文笙搂紧了潸潸泪下的艾琳。“嘘,不要哭,祖母正以她的方式在向  这个世界告别呢!吉卜赛人相信经由火葬,他们的灵魂会随着烟而飘进大堂。对他们而  言,这是俗世生命的结束,却是永恒生命的开端,我们该为祖母高兴的。还有,祖母曾  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幸弑さ膫鹘y都不可以中断。”  

  “传统?”擦干眼泪,艾琳好奇地问道。  

  “嗯,幸弑は騺碓诿咳涡履镒舆M来前,都要连续举行十二天的舞会。”牵着艾琳  走向幸弑ぃ捏闲χf。  

  “十二天?”头皮发麻地盯着他那颇有深意的笑容,艾琳已经感受到一股不妙的预  感。  

  “嗯,十二天,而且都必须由新娘子独自统筹规画,这也是用来考验新娘子有没有  成为幸弑づ魅速Y格的能力测验。”  

  “都由我一个人安排?不会吧!”  

  “是的,都由你安排设计,我相信管家会适时提供援助的。”看到艾琳一副天快塌  下来的表情,文笙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  

  看着松松绑了根麻花辫,翻领绣花米色衬衫,鹅黄色线衫背心及湖绿色长褶招,脸  上脂粉末施,清纯得一如女学生的艾琳,文笙心里又开始了永无止境似的天人交战。  

  他相信她绝不会是个恶心肠的贩毒者,不单是因为她的单纯善良,更由于他早就找  到属于她的旅行箱。事实上,在空难发生后,为了确定艾琳的身份,他藉着航空公司所  提供的资料,在第一时间内即查到散置四处的行李,但因为那个忙得团团转的职员的疏  忽,或是忘了登记,以至于警方查不到艾琳的行李。  

  而那个因为高压破裂的箱子,和出现在艾琳手中的小皮包,却成了警方指控艾琳的  最有力证据。他一直很纳闷,那个装满了毒枭们资料的小皮包,到底是怎么跑到艾琳手  里。  

  他必须为艾琳洗清她的冤屈,毕竟,若不是祖母一再力邀她到英国来,她也不必经  历这些。更重要的,他要找出在舞会上袭击她的人,一直觉得那次的袭击事件,必然跟  毒品的事有关连……“中国娃娃”,难道这又是韦伯家的阴郑恳话倌昵绊f伯家害得芸  和文森各自抱憾而亡,一百年后的今天呢?  

  越想越胆战心惊,文笙皱起眉头,立即拉着艾琳跃上伫立一旁的骏马,如风般的疾  奔回幸弑取?nbsp; 

   * * *  

  不置可否地扬起眉,艾琳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摆出优雅的笑容,迎向那个对善自己  喋喋不休的女人。  

  “我建议你穿上这套宝蓝色的礼服,如果再有个同色系的手拿包就更完美了,你…  …有蓝色系的小包包吧?”低垂眼睑地整理着人型衣架上的礼服,这位据文笙说是他们  查斯特家族世交好友的席维亚,整个人被澧服遮住。  

  “可是我不太喜欢这么鲜艳的颜色,或杵,我想试那套绿色的……”婉转地拒绝了  那套相当露骨的礼服,艾琳皱着眉头的打量着那些暴露得只适合在时装展上穿的衣物。  

  而这位席维亚也真是挺奇怪的,总是建议艾琳穿蓝色系列的服装,并且提出连鞋子  及皮包都要统色调的高论,这令向来不是对蓝色很有好感的艾琳,感到十分为难。  

  “相信我,我在‘天桥’上走了这么人,我知道什么比较适合你……”将那盒湖绿  色的丝质澧服自衣架上拿下来,席维亚顿了一顿才说下去。“琳,我一直很好奇,你跟  文笙是怎么认识的,虽然很多人,包括文笙都说你跟他是在香港认识的,怎么之前没听  文笙提起你的呢……”  

  艾琳闻言心中一惊,但她藉着端起杯子喝茶来掩饰自己的窘态,老天爷,我怎么能  告诉她,我跟文笙是在我丧失记忆的三个月中才认识、相恋、订婚?她脑中翻搅着。  

  “呃,因为文笙那次来香港,主要是为了洽谈化妆品和洋酒的广告策略,毕竟他以  事业为先,对我俩之间的感情事不便提起。”情急生智之下,艾琳也像文笙一样,撒起  谎来。  

  “原来如此。”虽然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但席维亚似乎不何算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她溗{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室内转了转,最后停驻在艾琳脸上。  

  “琳,航空公司将你的行李都还给你了吗?”  

  “嗯?还没。不过,文笙说航空公司似乎已经先将一部分的小东西还给我了。但是  大行李的话,因为爆炸时都烧光了,所以大概会用钱赔偿我。”  

  “小东西?”席维亚的眼睛闪了闪。  

  “小皮包、证件之类的东西。文笙把那些东西都锁进保险箱,连我自己也都还没看  到。”为席维亚将空的茶杯再斟满荼,艾琳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文笙会要她这么说。  

  “保险箱?”席维亚的手震动了一下,细致的亚麻布桌巾上,立即泛染了几点水渍  。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在艾琳试穿衣服时,热心地提供几点意见之外,大部分的时候  ,席维亚都显得心不在焉,直到离去。  

   * * *  

  面对那个叫吉米的法国大厨那怀疑的眼神,还有厨房内其他厨师带着好玩意味的笑  容,艾琳狠狠地吸了口气,打直了腰杆,穿戴上雪白的围裙和高耸的帽子。  

  新买回来的中国炒锅在簇新煤气炉上闪闪发亮,往前一站,艾琳还可自锅盖上清楚  的看到自己的容貌。吉米站在旁边,优闲地用手捻捻嘴上的八字胡,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更加的激起了艾琳的斗志。  

  起油锅、爆香蒜头和辣椒,然后捞起蒜头和辣椒,放下一大把的鲜香菇、草菇和玉  米笋,快炒一分钟、装盘。重新起油锅,再放进用鸡胸肉切碎的鸡丁、胡萝卜片及青豆  仁,将刚才的香菇、草菇及玉米笋倒进去,拌匀后,洒上一些黑胡椒粉粒,半碗水加太  白粉勾英,在所有人的赞叹声中起锅,再用煮过的青江菜园边,艾琳得意洋洋的看着那  些厨师们迫不及待的刀叉齐用。  

  所有人赞美连连,但那不是艾琳最重视的,她几乎是屏住气息般的盯着吉米大厨的  表情。而这个胆敢向文笙建议,要艾琳远离厨房的优越法国佬,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慢慢  嚼着鸡丁。  

  就在艾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负荷不了而休克时,吉米大厨这才放下叉子,露出笑容  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使艾琳松了一口气,但这个得过很多烹饪大赛的吉米大厨还是  有条件:进厨房可以,但绝不能侵犯到他的领地。  

  对他那浓郁的自恋情结,艾琳只有苦笑地答应了。  

  在等待着那位听说是文笙教母的莉莉夫人空档,艾琳独自坐在那间非常具维多利亚  女王时期风格的房间内,兴趣盎然的观赏着墙上一幅幅直挂到天花板的刺绣精品,看来  这些作品的主人相当娴熟,才会创造出这么好的图案。  

  “咳,艾小姐,听说你想学习刺绣?”背后传来轻咳声,然后是高亢且字正腔圆的  牛津腔英文。  

  艾琳一转身就见到这位文笙说已经守寡将近三十年的莉莉夫人。略比一般人高的身  材,鹰勾鼻小眼睛,配”满头花白的灰栗色包包头,全身包里在一套显得陈旧,但很整  洁的黑色套装里,脸上和蔼的笑容,冲淡了容貌所呈现出的冷峻感。  

  “是的,夫人,我想学习该如何绣出这么美的画布,听我的女佣艾咪讲,在我丧失  记忆的日子里,似乎也曾绣过?”看到那条已经成了黑布的圣布,艾琳只想找个地洞钻  进去。而为了雪耻,她亲自下帖子邀莉莉夫人到幸弑ぃ蛩愫煤玫脓P眉吐气一番。  

  “呃,我以为你不是很喜欢做这些女红……”  

  听到莉莉夫人如此客气的说法,艾琳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她急切地倾身向前,?nbsp; 恳地望着这位有些严肃但不失亲切的老妇人。  

  “夫人,我很喜欢,而且我要绣出一幅最美的圣布。”在管家三番两次明示暗示,  这块圣布会是后代子孙用以评鉴她能力的凭藉后,那股不服输的情绪,更是不时地激荡  在她心底,等着瞧吧,我一定会成功的!  

  莉莉夫人虽然很满意艾琳的回答,但她可点也不敢大意的自带来的提袋中,取出了  另一块洁白的丝巾。  

  “请稍等下,我想先去洗个手。”告退之后,艾琳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直直地盯  着镜中的自已。  

  就是这样了吗?一步步地踏着所有前任幸弑ば履镒拥哪_印,我,艾琳,一个来自  遥远东方国度的女子,就要跟个不同种族、文化的男人结婚。  

  这样好吗?没有小说中浪漫两情缱绻的情节,也没有奇迹般相遇的特殊光芒,即使  有过什么浓情蜜意的海誓山盟,却挺不幸的发生在我丧失记忆的时刻。  

  文笙可以说是一般女人心目中天神的化身了,他高大英俊、温文儒雅、家财万贯…  …可是,这些就足以支撑起一桩幸福的婚姻吗?对于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每次和  他接触时,倏然急流过我的血管和全身的每个细胞。  

  依附在他高大威武的怀抱中,我应该是幸叩陌桑〉俏覅s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无法  触碰到他的内心世界,他温柔体贴,但也如隔着层朦朦胧胧的纱,让我没法子摸清他的  想法,虽近咫尺,心思却远隔天涯……落寞地用洗手台旁挂着的白毛巾擦干手上的水珠  ,艾琳拖着突然沉重起来的脚步,缓缓地朝那间佣人说是刺绣室的房间走去。  

  “……我也不是很赞成,毕竟他们是如此不同的人,就如查理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  ,当初还不是说什么世纪婚礼,结果呢?各自有外遇不说,还闹成全世界人都等着看的  笑话……”莉莉夫人一眼瞥见姗姗来迟的艾琳,立即低声对话筒说了几句,然后很快地  挂断电话。  

  “夫人,抱歉我来迟了。”虽然敏感的认为她刚寸所说的话是暗喻自己和文笙的婚  事,但艾琳决意当作没听到她说些什么。  

  “嗯,那我们就开始吧。”莉莉夫人拿起了纸样,左右端详了好一阵子。“唔,你  选的是独角兽与少女的故事,自从一百年前的那位中国女郎之后,似乎没有人选过这个  图案了。”  

  “你是说芸?”艾琳停下手边的工作,飞快抬起头。  

  “你知道她的故事?”莉莉夫人倒显得挺讶异。  

  “也不尽然,文笙大致上只告诉我,曾有位‘中国娃娃’在幸弑ぷ∵^的事。”耸  耸肩,艾琳轻描淡写地说。  

  “说起来还真是悲剧,在芸堕褛后的周年忌日,那个爱她爱得发狂的文森.查斯特  也在同一个地方跳楼了,也因此查斯特家族和韦伯家族的仇恨更加难排解了。”  

  “韦伯?为什么呢?”想到文笙每次在谈及韦伯时的怒不可抑,艾琳再也按捺不住  满腹的好奇心。  

  莉莉夫人推推鼻头上的老花眼镜。“早在十七世纪,查理二世迎娶葡萄牙公主时就  开始了这场似乎永无止境的仇恨斗争了。”  

  “哦,为什么呢?”好奇心大作的艾琳,这下子根本顾不得什么刺绣不刺绣的事了  ,干脆放下针线,专心地听莉莉夫人讲述这两大家族争斗的秘辛。  

  “西元一六六二年,查理二世要迎娶葡萄牙的公主,许多的贵族争相进贡礼品作为  祝贺之用。当时荼叶刚于葡萄牙的殖民地澳门进口,非常珍贵。连葡萄牙公主都用一大  箱的茶叶当嫁妆,但公主的荼叶很快就用完。此时,查斯特家族却因为与远东有贸易往  来,所以拥有可观的茶叶。而韦伯家族趁查斯特家族的大家长过世之际,发动攻击。抢  夺了查斯特家族的船队及荼叶。”幽幽叹了口气,莉莉夫人端起了杯子,啜了几口荼。  

  “荼?这样就能结下这么巨大长久的怨恨?”望着杯里加了鲜奶而冲淡颜色的荼,  艾琳难以想像的说道。  

  莉莉夫人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如果他们只是抢了茶叶,耶也就罢了。韦伯家的人  利用黑夜为掩护,以炸药炸沉了查斯特家族的三艘船,而查斯特家族所有的男子,几乎  都在那次爆炸中死亡殆尽。”  

  艾琳浑身震地眨眨眼。“几乎……”  

  “嗯,幸好当时的查斯特公爵大人怀有身孕,那个遗腹子就是爱上‘中国娃娃’的  文森.查斯特的曾祖父。而后英皇为了消弭查斯特家族和韦伯家族间的世仇,特意下旨  让两家人彼此通婚,但是却造成更大的嫌隙。韦伯家的女孩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她们往  往心狠心辣的残杀查斯特家的儿童和小孩。而嫁到韦伯家的女人,往往连尸体都被抛进  海中弃尸,或被诬指为女巫而活活烧死。”  

  “真难想像,这两家人的仇恨这样深!”  

  “其实仇恨像两刃刀,伤人伤己,但是拿着它的人,却总是忽略了它的伤害性。”  

  莉莉夫人顿了顿。“琳,文笙是个孤独的孩子,我从他一出生就成为他的教母,我  真的很高兴他找到个可以分享他心灵世界的人。”  

  “孤独,你指文笙?”高大英俊的文笙会是个孤独的人?这怎么可能,只要他随意  朝哪个女人一笑,女人哪抗拒得了他的魅力!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孤独寂寞的时候?  

  “我指的是可以跟他共同生活的人。生活,是一件很艰难的功课。”直到莉莉夫人  离去后,艾琳还是不停地咀嚼着她的话。  

   * * *  

  月色在泛起雾气的暗夜,朦胧中透出股诡异的情调。烦躁地在精灵之屋内来回踱步  ,艾琳提醒自己早该上床睡觉了,但极度疲惫的肉体却不能令她越来越高亢的精神状态  得到纡解,虽然明白明大又将有连串的工作令自己忙碌不堪,但她就是睡不着!  

  悄悄地走进树影婆娑的庭院,凉风阵阵迎面袭来。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咆哮和热门  音乐的喧闹声,还有节奏有致的马蹄声。会是他吗?提起了睡袍下摆,她循着马蹄传来  的方向走过去。  

  模糊的雾气中逐渐随着马蹄声的接近而显现出黑色的轮廓,艾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望着仰着头似乎在想着心事的文笙。闻到她的味道,马儿显得有些激昂,这才引起了  文笙的注意,他勒住马,就这样和艾琳遥遥相望。  

  汽车引擎声和热门音乐呼嚣远去,四周静谧得几乎使人错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渐渐浓了起来的雾气更重了,湿气使艾琳身上单薄的睡袍,受潮侵袭黏贴在身上,  长发也黏结垂在脑后。  

  “到我这里来,精灵。”缓缓地朝她伸出手,文笙低沉的嗓音如爱抚般地滑过艾琳  耳膜,传达到心底深处。  

  “我不是精灵。”轻声地回答他,艾琳却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脚,笔直地朝他的召唤  而去。  

  站在马侧,艾琳宛如第一次见面般看着眼前这个不同于平常的文笙。敞开的宽大白  衬衫,只在腰际随意塞进牛仔裤里,紧身牛仔裤下是双焕发着油亮光彩的艮靴。  

  他深褐的发色已被汗水或露水濡湿而贴在颊畔颈上,使他更散放出股不羁的野性气  息。  

  “你是精灵,我从不明白文森为什么会愿意为芸而放弃生命,现在我知道了。”文  笙一伸手挟住艾琳腋下,在另只手使劲之下,轻易地将艾琳拉至马背上。  

  在文笙如铁钳般的双臂拥住下,艾琳侧坐在他腿上与他面对面,被他身上浓郁的男  性气息和酒意所吸引。  

  “你喝酒了。”在文笙专注的眼光下,艾琳局促不安的闪避着他的注视。  

  “为什么你总是像羞怯的兔子般的躲着我?”文笙不由分说的托起她的下颚,扬起  了眉问道。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事实上,我对丧失记忆的那段  

  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根本毫无印象。”面对他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艾琳索性将心  中的想法完中就出来。  

  “这很困扰你?”轻轻夹马腹,高大的骏马立到载着他们,缓缓地向前走。  

  “呃……是的,非常困扰我。”艾琳短暂的考虑之后,爽朗地露出个顽皮的笑容。  

  “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如同我这样,因为空难而丧失记忆三个月,然后更空冒出个未  婚夫来。”  

  “你很坦白。”文笙似乎颇为意外的盯着她。  

  “我讨厌不诹嵛溃瑧撜f我痛恨欺骗。”旁边突然窜出来的一只猫头鹰令艾琳  吓了一大跳,她缩进文笙怀里低声说道。  

  沉默持续地伴着他们,艾琳肚子里有一大箩筐的问题,但却不知该如何启齿,只有  将头贴在文笙胸膛上,听着他平稳而有节奏的心跳声。  

  “谈谈你自己吧,琳,我一直对那个被称为经济奇迹的地方很好奇,再者,你也跟  我印象中的中国女人有着某些程度的不同。”不知道过了多久,文笙突然长长叹了口  

  气。“我到过香港、新加坡、台湾和中国大陆等亚洲区,但是香港却是查斯特产品  卖得最好的地方。”  

  “嗯哼,我想香港真的是个经济奇迹,小而且没有什么天然资源,我们所凭藉的是  聪明的脑袋和勤劳而已。”  

  “那么你呢?当初看到那份计划书时,我根本没想到那是出于如此年轻的女孩之手  ,我一直以为是由一支人才济济的团队所完成的工作。”  

  听到他赞美自己的成就,艾琳骄傲得笑逐颜开。“我也没料到你们真的采用了我的  构想,因为那只是我灵机一动之下的作品。其实,在递出那份计划书之前,我已经决定  要离职了。”  

  “为什么?”一勒?绳,马立刻朝他所指示的方向前进。  

  “职业倦怠吧,我想。”想到那个恼人的金永璋,艾琳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不少。  

  “或者,是为了感情的困扰?”  

  艾琳猛然抬起头,矢口否认着。“不,才不是!”  

  “是吗?前几天我办公室收到一封传真。”文笙至今仍无法抹灭在看到那封传真信  时,内心的激动。“是你的男朋友发过来的。是位金先生,金永璋。在你伤势刚痊愈时  ,我曾和国际刑警组织发传真到你的公司。前几天金先生回了封传真,谢谢我们照顾你  ,并且将尽快来将你带回去。”  

  虽然拚命维持着面无表情,世文笙心里的怒气都倾注在握着?绳的手上,他握得如  此紧,使手背上浮满了一条条凸起的青筋。  

  “是他!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见到他。”她呻吟道。  

  “为什么?”艾琳语气中的厌恶引起了文笙的关切。  

  “因为他……算了,我不想提他,但是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他从来都不是我的男  朋友或是朋友。”  

  “嗯,那么你呢?琳,我迫切的想要多了斛你一些,祖母过世之后,留在这个幸?nbsp; 堡的就只剩下你我了。”  

  “我是个很简单的人,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了。自幼跟我的父亲相依为命,在我念大  学时他去世了,就这样。”艾琳感伤地抬起头。“你我都差不多,像是人海中的孤岛,  但是你比我幸撸幸粹如此疼爱你的祖母。我父亲是个开砂石车的司机,为了要挣钱  养活我,日夜操劳。印象里我好像从没有好好和他吃过一顿饭。”  

  拍拍艾琳歉歔不已的脸颊,文笙温柔地用他的体热和双手围住她。“别再想那些伤  心事了,从今以后你有我,我会尽我每一分力量让你幸福的。”  

  感动地围住他的颈子,艾琳朝他甜甜一笑。“谢谢你,文笙。即使我这辈子都记不  起来在那三个月中发生些什么事也无所谓了,我相信你!”  

  面对如此毫无防备的告白,文笙的心开始纠结了起来。相倍我,她这么的相信我。  

  我该不该向她说出实情?  

  这一切都还是源自于那一大箱的海洛英所引起的后遗症,虽然艾琳的嫌疑洗清了,  但警方却不肯放松对她的监视。  

  因为他们相信艾琳会是个很好的饵,所以他们散布出艾琳仍未恢复记忆的假消息,  希望以此引那些毒贩们上勾。所以,截至目前为止,知道艾琳已恢复记忆的人寥寥可数  ,且都在掌控之中。  

  而在他内心深处,有时会自私地希望这件案件的侦查能永无停止之日地继续下去。  

  因为他不愿去预测有朝一日艾琳会离开自己,直到现在,他才明了了那本小册子里  文森的感受。那种想要尽己所能为她护卫一切,及担忧失去她的恐惧,日日夜夜啃啮着  他的心。  

  这所有的平衡都建筑在她对我的信任上,而我,却欺骗了她!倘若有那么一天她忆  起了过往的所有细节,她会根我吗?面对她的责难的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夜越来越深,存在文笙心底的疑惑却如雪球,越滚越大,终至将他淹没。策马狂奔  ,他将艾琳送回精灵之屋后,放纵马儿尽情奔跑,心绪则早已远飏。  

  我终不悔,我知道我终将不悔的!他哺喃地自言自语着,在夜色中被浓雾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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