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斗挪移


  周瑜突于此时病倒昏迷,军中诸将均大为惊惶,暗道:江北曹军已南犯在即,都督身为主帅,却于此时病倒,我军危矣!
  鲁肃心中亦十分忧虑,却元从解化,只好往江边小舟找孔明,倾诉心事。
  孔明听说周瑜于此时病危,心中不由一动,他目注鲁肃一眼,轻声道:“子敬以为如何呢?”
  鲁肃不由长叹一声道:“哎!此乃曹操之福,江东之祸也。”
  孔明见鲁肃情急之状,溢于言表,便知周瑜的真病,并非用诈。他微一沉吟,即含笑道:“公瑾之病,我或许可知也。”
  鲁肃深知孔明有鬼神莫测之能,因此他或者亦是精干医道,也毫不怀疑,忙道:“若先生能医好公瑾之病,乃江东百姓之幸也!务请先生这便前去看诊。”
  孔明也不推辞,即与鲁肃一道,向周瑜的中军帐走去。
  鲁肃先去看望,说孔明前来探病,周瑜一听“孔明”二字,心中不由一动,他本来蒙头睡在床上,连鲁肃进来也不理会,此时却忽地挣扎坐起,命人扶持,依在床上。
  孔明走进,先向周瑜请安,周瑜有气无力的回礼,又请孔明坐到他的身旁。
  孔明轻声道:“公瑾病况到底如何。”
  周瑜道:“心腹隐痛,时感昏迷。”
  孔明道:“曾服用何药?”
  周瑜道:“胸腹呕吐,药不能服。”
  孔明闻言,又凝注周瑜一眼,但见周瑜额赤眼红,暗道:额赤、眼红,皆主心经,周瑜之病,必是心病无疑!于是便忽然含笑轻声道:“公瑾正当盛壮之年,怎会有此怪病?”
  周瑜道:“人有旦夕祸福,我岂能自知?”
  孔明忽然接口道:“天有不测风云,又岂能预料乎?”
  周瑜一听,心中猛被所触,不禁已呻吟起来。
  孔明道:“公瑾心中但感烦躁不安,是么?”
  周瑜道:“唉,正是如此。”
  孔明道:“若然如此,便先服凉药化解。”
  周瑜道:“凉药已服不少,但均无效。”
  孔明微笑道:“如此则须先理其气,气顺则心安。”
  周瑜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他也顾不得骄做了,忙道:“若要理气,当服何药?”
  孔明微微一笑,道:“我有一方,必教公瑾气顺!但此方珍秘,切勿外泄。”
  周瑜一听,便挥手屏退左右,仅留鲁肃在旁,然后道:“目下再无外泄之忧,先生请直告。”
  孔明向鲁肃要来纸笔,在上面疾书了一行字,然后递给周瑜,微笑道:“此乃公之病源也。”
  周瑜接过一看,但见纸上写有十六字,道:“欲破曹公,须甩火攻,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周瑜看了,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道:孔明真神人也!不料我的心病,竞被他一眼窥破!但碍于眼下情势,也不容周瑜摆虚架子了,只好含笑点头道:“果然如此!但目下正值寒冬,整日皆吹西北风,即向我这一面吹来,怎会有东风可吹呢?”
  孔明道:“我或有办法,为都督向天外借三日三夜的东风,以助都督用兵,好么?”
  周瑜一听,忙道:“休说三日三夜,便有一夜东风,我大事成矣!但目下曹操进犯在即,刻不容缓,如何借得这般容易?”
  孔明道:“都督若要借风,便请于南屏山,筑一座七星台,我于台上作法,可惜东风矣。”
  周瑜一听,不由大喜,大喜之下,心胸便顿舒,他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由一跃而起,向孔明拱手道:“若能如此,则犹如拯救江东百姓的天方仙药也!先生欲筑七星台,这有何难?
  一切但凭先生调度便是。”
  孔明亦肃然道:“彼此皆为破曹大局出力,公瑾不必客气!我这便立刻率人往南屏山筑台,公瑾放心,大可即刻调动主军,我保你必有一夜东风。”
  周瑜大喜,当下即依孔明的要求,拨出一千兵马,由孔明亲自带往南屏山,指挥筑台。
  与此同时,周瑜亦振作精神,升帐调兵,部署战船,开往出击的前沿位置,他只待东风乍起,便立即下令,百艘战船,向曹操发动总攻击。
  在赤壁山后的南屏山上,在孔明的指挥下,很快便筑起一座高达十丈的高台,名为“祈天七星坛”,作三层排列,坛上四周布了九宫八阵、二十八宿旗号,极为诡异莫测。
  孔明决定,于十一月十日甲子吉辰,登台作法,他事先要求南屏山四周,不许有任何闲杂人等,筑坛的一千兵土,亦须撤离,他仅带他的书僮足矣,周瑜心中惊疑参半,也不知孔明到底弄甚玄虚。
  鲁肃见状,唯恐周瑜又改变主意,连忙向周瑜道:“如今万事具备,花了无数人力心血,决战在即,所虑者乃目下风向也!若仍吹西北烈风,即从西北吹向东南,曹军位处江面西北,我军则位于东南,如此风向,若施火攻,岂非玩火自焚吗?
  幸赖孔明以惊天大法,但能借得一夜东风,因此破曹,乃江东万幸!请公瑾务以此大局为重。”
  周瑜沉吟道:“我所忧亦风向也,破曹关键在于风向,我岂会轻举妄动?只是孔明虽有本领,但恐怕亦未必有此回大本事,若三日内孔明借不来风,曹操必趁目下的西北烈风,乘风而下,抢先攻我,则我军危也。”
  鲁肃一听,亦不由感叹道:“卧龙!卧龙……江南百万民众的生命,全凭你所施的借风大法。”
  此时,月亮已升上南屏山巅。山门顶耸着一座高坛,四周一片肃静,所有闲杂人等,包括筑坛的一千军士,果然已被周瑜下令撤走,更下令任何等,不许打扰孔明的施法,事关江东百万军民的安危,不算满腔私怨忌恨,此刻也不敢发作了。
  在月色之下,只见孔明已改穿一身法袍,雕雪亦一身劲装,手执宝剑,与孔明在坛下并肩而立。到月亮正浮于山巅的一刻,孔明向雕雪微一示意,一齐向法坛掠去。抵坛下,两人也不走阶梯,却默运师门的天机无为真气,提气上升,呼地一下,便跃上了十丈高的法坛。
  幸而此时四周绝无人迹,不然必以为是神仙降世。
  孔明登上法坛,他示意雕雪执剑为他护法,然后手执祭天星斗剑,先向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星分拜,再拜二十八宿。
  拜毕,孔明身法一变,左手执祭天星斗剑,右手捏着他的独门兵器——羽扇,于法坛上施展他的天机羽扇神功。
  他先走七星,再走二十八宿,口中轻喝一声,就在此际,只见法坛上法灯大明,日月光华,金本水火土五星齐亮,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二十八宿星斗皆耀,法坛之上,星移斗转,令人眼花镣乱,惊心动魄。
  此时孔明手中的剑,扇突地一横,向西北面猛烈一指,沉声喝道:“白虎顿足!龟蛇敛形!祈祈此求,速速应验……”就在此时,本来甚力强烈的西北烈风,突然缓和下来,然后竟寂然而止。
  原来这是孔明以他的天机羽扇神功,引发西方白虎、北方龟的灵气,按其令旨,收敛强劲的西北烈风……他将自己独创的天机羽扇神功,变化为祈天大法,悟性之高,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至空前绝后。至少此时在他身旁护法的雕雪,她的少女芳心,更是如此赞叹。
  另一方面,周瑜在中军帐外,与鲁肃一道,全神贯注,屏息凝视帐外高耸的帅旗摆向,就在此时,两人忽见帐外帅旗缓缓下垂,接而便不动!强劲的西北烈风,竟然就此而停了。
  鲁肃一见,不由感叹道:“孔明竟可令西北烈风停息,真不愧是出山卧龙也。”
  周瑜却皱眉道:“西北烈风停歇,虽可暂缓曹军的进攻;但若不能借来东风,则仅成功一半,胜败尚未足判也。”
  此时,在南屏山上,孔明将独创的天机羽扇神功,演化而为祈天大法,已初奏奇功,竞把长江赤壁一带的强劲西北烈凤祈停了。
  但孔明的神色却更显凝重。因为他深知祈停西北烈风,只能暂缓曹操的挥军南进,若东风不起,则他与周瑜的火攻之计便极难施展,收效甚微,曹军亦必有回气之力,趁势大军南攻,则孙、刘联军必定全军覆没!而曹操身潜伏的戾气,必因此火一烧,而激发起来,血屠徐州的惨况,必在江南大地上重演,天下又不知平添多少战火冤魂了。
  孔明心念电转,身法丝毫不敢怠慢,他的天机羽扇神功蓦地一转,化为星斗剑祈天大法,只见他先走北方龟蛇之位,再走向西方白虎之位;再一转而走东方苍龙位,进而跨向南方朱雀,他的身法剑势,灵幻吐异之极。他己化其天机羽扇神功于祈天星斗剑势中,其诡秘迷幻,已达浩瀚无极的境界了。
  只见孔明将手中的羽扇一收,手执“祈天星斗剑”,走“南方朱雀”,形如大鹏展翅;再走“东方苍龙”,状如天龙横空。
  再见孔明手中星斗剑蓦地一挥,划破夜空,迳直射向东方苍龙七宿以及南方朱雀七宿,啸啸剑气,疾射而出,随后又沉声喝道:“苍龙摆尾,朱雀振翅!星移膨转,乾坤兆应!借雨之力,速发东风。”
  孔明一连沉喝数声,但大地乾坤却一片寂静,坛上的东方苍龙旗竞亦纹丝不动……一切均毫无效应。
  孔明见状,心中不由一痛,他知自己功力未逮,难达于乾坤的奇功了!他忧急之下,真气登时逆阻,神思一阵昏迷,几乎一跤摔倒。
  在一旁护法的雕雪,见状不由大骇,她深知孔明若不支倒地,那不但欲借东风不成,他自身亦必心脉尽断而亡!这便是道法中“祈天不成,反受天谴”的走火入魔可怕后果!雕雪芳心一阵刺痛,如遭电击,她的功力本就逊于孔明,此时竟亦无法支撑,摇摇欲倒了……眼见长江畔南屏山巅的祭风七星坛之上,这一对同出自天机门的金童玉女,立刻便会双双夭亡。
  就在此时,南屏山法坛之上,忽地凌空降下两条灰影,只见两条灰影一晃,便己穿入孔明的星斗挪移剑势中,分别站于日、月两大玄位,各突伸一掌,分别按在孔明的前胸、后背两大穴位上,两股浑厚无比的劲力,顿时淙淙注入孔明的心胸和五脏六腑。
  随即一楼极亲切的劲音,直射入孔明的耳际:“亮儿呵亮儿……你竟欲行此挪星移斗之法,可知此举会因而折损你的寿数呢?”接而又有另一道劲音钻人道:“诸葛亮,诸葛亮!你可知若非那神相管辂,已判断你于二十七岁之年,必有一场劫数,庞老哥因此邀我急急赶来,这可怕的借风法坛,便是你和师妹雕雪女娃娃命丧之所……”孔明神思昏迷,摇摇欲倒之际,胸背突射入两股劲力,汇于神堂穴,再从神堂穴直入心俞、肺俞、贤俞,气海诸穴,他的心血突转畅旺,呼吸也顺畅起来,但感浑身真气充盈,神思也立刻恢复清明,他随即醒悟,是谁驾临这借风法坛之上了!
  因为当今之世,能迳直闯入他布下的星斗挪移剑阵,又可于千钩一发之际,以此莫大神通救他生命的,只有二位他十分尊敬的奇人而已。
  孔明不由叹道:“恩师和仙灵老人降临,江南百万民众有救了。”
  突然降临法坛的,果然是一代天机隐侠庞德公,以及力可挪移乾坤的仙灵老人左慈。
  原来仙灵老人左慈,在带着他的得意徒弟笑猴儿、诸葛慧,一老二少游戏人间之际,却忽遇一代神相管辂和他的徒弟诸葛钧匆匆赶来,而管辂则从诸葛钧的口中得知其兄诸葛亮的时辰八字,由此而推算出,孔明必于二十七岁之年,有一场大劫,而且已逼在眉睫,于是管辂紧急寻着仙灵老人左慈,告知此事。因为管辂深知自己的功力逊于天机隐侠庞德公,决计无法寻着他的行踪,只好先寻老左慈,请他以千里传音的仙灵神功,传知庞德公,设法救援。
  庞德公在接获老左慈的千里传音之时,他正巧在探究继三分天下大势之后的天下一统的天机异象奥秘,已陷入浑忘世事的虚无境界,但知此讯息,却如遭电击,他实在太珍惜他的衣钵传人诸葛亮了!因此毫不迟疑,忙施展千里寻踪的惊世神通,探悉孔明的行踪所在,又恐自己力有不逮,于千里外示意,邀老左慈一起,分从相隔千里外的东西两面,向江东长江畔的南屏山紧急赶来!
  因此就在孔明生死一线的危急之际,庞德公和老左慈,便恰好双双降临于孔明的借风法坛之上。
  法坛之上,雕雪刚才因目睹诸葛亮生命垂危,情急之下,竟亦欲昏倒,此时眼见师父和老左慈凌空而降,知孔明必无大碍,她心神一动就清醒过来。
  雕雪忙向这面叫道:“师父好么?左慈伯伯别来无恙?
  怎的不见慧妹和笑猴儿两人到来?”
  庞德公未及答话,老左慈已呵呵笑道:“我老左慈昨日仍在昆仑山脚,接庞老哥的邀请,便急急赶来,哪敢迟缓?而昆仑山距此地远隔千里,我那娃儿徒弟,怎能跟上?因此无奈只好教他二人随后赶来了!我那宝贝徒弟孙女慧儿,听说她的二哥有厄,几乎要用大棍赶我速速援救,我老左慈又怎敢怠慢?”
  雕雪一听,心中不由好笑,暗道:当时诸葛慧情急之下,必大发娇野,这还不把她这师父爷爷弄得哭笑难分,如鬼追似的赶来吗?
  孔明长叹一声道:“亮儿依师父天机道绝学,再结合自创羽扇神功,欲祈星借风,不料力有不逮,令风停则可,祈风动则艰难之极。如此一来,破曹之火攻大计便决难施展,曹军过江,则江南百万民众危矣!我情急之下,几乎走火人魔,幸而师父和左老前辈及时赶到。”
  庞德公微一沉吟,道:“亮儿此举,虽合三分天机大势,但却逆反其中的地脉势格,自然难于成事也,曹、孙、刘三人各占龙脉,曹操乃属青龙龙脉,孙权乃是赤龙龙脉,刘备乃白兔龙脉,相较之下,曹氏龙脉势格,强于孙氏,更强于刘备,而你此举乃欲抑曹扶孙、刘,荫庇曹氏的青龙地脉,自然产生强大的反击力,此所以令风停则可,令风动,不利曹氏却千难万难也。你若欲逆反地脉势格,必遭折寿之危,你不怕因此而折损寿数吗?”
  孔明一听,慨然说道:“此举虽逆反地脉势格,折损亮儿之寿,但既合三分天机大势,更为江南百万生灵着相,亮儿亦不得不犯险施为。”
  庞德公不由微叹口气,心想:曹操身上戾气奇重,且日趋奸雄之流,单看他当日为报父仇,血屠徐州生灵数十万,便可见一斑!而为救江南百万生灵,抑曹扶刘,便不得不为也!
  不过此举却逆反地脉势格,亮儿寿数,必因而折损,这却如何是好?
  他沉吟之际,孔明又慨然说道:“师父请勿以亮儿一人安危为念,要为百万生灵着想也。”
  庞德公心中不由一热,暗道:亮儿的处世大旨,竟与我同出一辙也!他心念电转,便点了点头,决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孔明一听,喜道:“师父将以何法助之?”
  庞德公微一沉吟,便决然说道:“按三者的地脉势格,曹氏的青龙龙气,强于孙权的赤龙地脉,更强于刘备的白兔龙脉,因此唯有先行压制曹氏的祖宗龙气,此消彼长之下,届时再施祈星借风大法,便可奏效。”
  此时雕雪亦已走到庞德公的身前,一听不由吃惊道:“听师父说,曹氏的祖墓,远在沛国樵郡,距此地千里,如何压制?”
  这一点,不但雕雪,连孔明亦有同感,因为孔明知道,就算轻功绝世,日行千里,来回亦须两日时间,但此刻距决战时刻,已剩下不到一日了!
  不料老左慈一听,却呵呵笑道:“雕雪姑娘,你知否你天机隐侠师父,此刻已成半仙之体?连我老左慈亦稍有不及,这区区千里,于他来说,算得什么?犹如咫尺一般而已也。”
  老左慈正极力大赞,庞德公却肃然说道:“左老兄不必故意向我大肆吹捧,以为如此你便可避开也!此事尚须左老兄鼎力相助,方可成事也!此乃为江南百万生灵着想,左老兄不会拒绝吧?”
  老左慈一听,吓得连忙掩耳塞鼻,连声道:“不听!不闻!
  亦决计不知也。”
  雕雪奇道:“为甚不听、不闻,更决计不知呢?”
  老左慈苦笑道:“你不见刚才庞老哥道,此举逆反地脉势格,必大折寿数吗?你等娃娃儿年纪小小,不算什么,我已一把年纪也,再折得一折,岂非立刻完之大吉?因此此事老左慈决不敢沾手,因此便不听、不闻,亦决计不知为妙也。”
  雕雪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心想:左老前辈所言不错,生命可贵,我亦正为师兄他担心,试问准可逼人甘愿折损寿数去救陌生之人?孔明心中亦不由一阵难受,因为他深知这千里压制龙脉之法,非同小可,就连他师父亦无十分把握,否则,他便不需向老左慈求助了!但老左慈是否答应,却谁也不敢怪责于他,因为这等有损寿数的事,除非他本人心甘情愿,不然谁好意思向人强求?”
  “好啊!师父爷爷若真的不听、不闻、不知,那我便决计不学、不随、不呼啦。”
  就在此时,一声尖脆的娇呼忽地响起,随即,一白一青两条轻盈的身影,从法坛下面跃了上来,身法的轻灵敏捷,竟亦不下于雕雪了。这两条轻盈的身影,竟然是一身白衣的诸葛慧,一身青衣的笑猴儿,两人在千里之外赶来,仅慢了仙灵老人左慈一个时辰,这等绝世轻功,已足令人吃惊了。刚才的一声尖叫,便是诸葛慧所发,她大概已抵法坛下面,十丈外的声音,自然一一落人她的耳际。
  诸葛慧几年不见,此刻已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但她对二哥诸葛亮的感情不但未减,反而越发炽热。她获悉诸葛亮有难,管二七二十一,把她的帅父爷爷像鬼追似的先行催赶前来,她和笑猴儿则随后跟上,一路上她不吃小喝不眠不休,施展日渐精妙的仙灵神功,如云飘鸟飞似的向东南直奔,因此只稍慢了老左慈一个时辰,便掠上长江畔南屏山的借风法坛上来了。”
  老左慈一见诸葛慧,头皮便一阵发麻,他于此时最怕见到的人便是他这位娇滴滴、野溜溜的宝贝徒弟孙儿!不为别的,因为她是欲行祈星借风见鬼大法诸葛孔明的四妹,孔明是诸葛慧最敬爱的二哥!有她在场,老左慈要想推掉这份可怕的差事,只怕便难上加难了。
  他也不待诸葛慧上前与孔明相见,光就抢先挡住诸葛慧的去路,急道:“喂!徒弟孙儿!你这不学、不随、不呼——这见鬼的三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诸葛慧鼓了鼓绯红的腮儿,一本正经说道:“师父爷爷!
  目下我的二哥有难,你不但不加,反而来个什么不闻、不听、不知,如此贪生怕死,见危不救,置江南百万民众地不顾!这岂非大逆大违了师父爷爷平日向我训示的仙灵门门规么?
  既然如此,这等只顾为一已之长生不老、不管天下百姓死活的仙灵功,我诸葛慧为什么要学?既然不学,我为什么要跟随师父爷爷去游戏江湖?若不学、不随,那慧儿我为什么要亲切切、情真真的呼你为师父?因此啊,慧儿自己只好不学、不随、不呼了!”
  诸葛慧聪明绝顶,她说时溜了老左慈一眼,见他呲牙咧嘴的,显见又尴尬又难过,便又连忙加了一句:“不过,师父爷爷呵,慧儿刚才匆忙之间,只怕是听错了;因此呵,只怕慧儿便说错了!若真如此,慧儿待会再弄一瓶百花露酒给师父爷爷赔罪好么?”
  诸葛慧说是“不呼”,但她口已不知喊了多少次“娇滴滴、情切切、意真真”的师父爷爷了。
  老左慈被诸葛慧弄得头发发麻,心中发毛,又尴尬、又难受;但被她左一句“师父爷爷”,右一句“百花露酒”,直叫得他心中一阵温暖,想起那百花露酒的美味,这可是诸葛慧近年独创的一种酿酒妙法,他的口中又不禁一阵唾涎欲滴。终于老左慈猛吞一口唾沫,随即呵呵笑道:“娃儿!你这是以这见鬼的百花露酒来引诱我老左慈吗?哎!老左慈我怎抵受得了如此诱惑?说不得只好拿我这一点寿数去换你这可恨、可爱的百花露酒埃”众人一听,均不禁芜尔一笑,均知仙灵老人老左慈口硬心软,如何抵挡得住他这宝贝徒弟孙女诸葛慧的左缠右磨?
  但这宝贝徒弟孙女开口相求,这老左慈只怕老命也肯送出来了!
  当下老左慈笑声刚落,便呼地掠到庞德公的身旁,呵呵笑道:“庞老哥呵庞老哥!我等不幸碰上诸葛氏这一家子精怪,还容我等逃避么?说吧,你要老左如何助你?施展这个千里克脉大法。”
  庞德公欣然了笑,向老左慈微一示意,老左慈亦立刻领悟,当即与庞德公一道,并肩盘膝而坐,凝神运气,神情肃穆。
  刚才的嬉笑,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庞德公此时亦不再犹豫,当即在身上取出一道黄符,咬破中指,以血代墨,在黄符上疾书曹操祖宗夏侯海的生辰八字,夏侯氏的生辰八字,只怕当世也只有庞德公才知道。
  庞德公写毕,向老左慈微一示意,当世两大高人,随即各伸一指,凝神运气。庞德公把上书血字的黄符,凌空一抛,他和老左慈的二指,即各射出一道真气,强劲之极,破空啸啸有声,射向黄符,黄符受此两道天机、仙灵真气射击,便犹如箭矢,划空而过,直向法台的正东面沛国谯郡疾射而去!其速竟快如天际流星……此时庞德公和老左兹这两大高人施展的,后世以气功千里产应演化成的异能大法。
  仅片刻之间,正东面千里外的谯郡盘龙峰上空,便突现一团黄色带赤的烟云,向下一沉,随即便见一团形如盘龙的青云腾空而起。两团赤、青烟云,于半空中撞上,青云欲升,赤云下压,双方于虚空中僵持不动,升也不得,沉也不可,其状怪异之极!
  此时,在长江畔南屏山祈星借风法坛上的庞德公、老左慈两人,均已是半仙之躯,功力之高,当世无沦,于千里外的异象,亦瞧得一清二楚。
  庞德公突地一声沉喝道:“青龙龙气已受压抑!祈星借风大法速速施为。”
  孔明早已凝神戒备,此时一听,便将手中的星斗剑,依星斗挪移大法,先走南方朱雀之位,再跨向东方苍龙位,随即剑尖疾出,凌厉剑气射向东、南两大方位,沉声喝道:“苍龙横空,朱雀振翼!借尔之力,速发东风。”
  孔明沉喝数声,山回谷应。
  就在此时,东方苍龙、南方朱雀两大方位,突现云涌,初如黑关奔腾,渐如巨浪黑海,再加黑山翻浪,从东南方向,疾奔而来!不一会,法坛上的七星、二十八宿星旗,忽地展动。
  旗尾倏地转向西北方向!一场威烈的东南风,终于劲吹而来,势不可挡!
  另一面,在赤壁山下的东吴军水寨,周瑜与鲁肃正守在中军帐中,焦急万分的目注帐外的帅旗,心优此际万事具备,尚欠东风!
  转眼已到二更时分,就在此时,本来垂下纹丝不动的帅旗却忽然蓦地一动,随即呼啦一声,万千军旗如接号令,倏地转向西北面,猎猎展舞!
  鲁肃一见,不由以手加额道:“天幸孔明果然妙借东风来了!破曹决战,此其时矣;都督之计,必当立建奇功。”
  周瑜却骇然道:“孔明有夺天造地之能,鬼神莫测之功。
  今东风已起,我必可破曹,江东可保。然若留此人在世,早晚必为东吴之祸!我决将此人除去!不得有任何异议,否则立斩毋赦。”周瑜恐怕鲁肃又从中作梗,便抢先将他镇祝随又召来丁奉、徐盛二将,厉声道:“你二人带二百精兵,速赶去南屏山,不问长短,但见孔明便将他斩了,持其首级回来请功。”
  丁奉、徐盛见周瑜军令已下,岂敢异议,当下即匆匆出帐,统带二百精兵,向南屏山飞速扑来。
  到了此时,鲁肃亦再无话可说,一方面见周瑜以军令来镇住他的口,另一方面鲁肃亦对孔明由敬生畏,由佩生惧,暗道:当世若有孔明在,凭他的鬼斧神功,只怕足可匡扶刘备一统天下,届时岂非连东吴亦难自保?因此他只能沉默不语。
  既不赞成,亦不反对,以便在忠心与良心之间各不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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