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杜青莲点头道:“好,你们稍休息,就速去泰和客栈,听听花开一班人说了些什么。”
  夏侯目、尉迟耳双行礼,同声道:“遵命。”随即转身离去。
  下午,泰和客栈。
  福字七号房。
  房内,夏侯目和尉迟耳正端坐在一张桌子的边上。
  桌上摆放着一只式样普通大腹长颈的小口花瓶,尉迟耳右耳紧贴瓶口,双目微闭,凝神细听。
  夏侯目神色凝重地看着尉迟耳。
  这个花瓶,夏侯目刚才曾试着听过,却听不出任何声音。虽然他向来对尉迟耳的听力非常相信,但是此时,他心中仍然不免对尉迟耳设计的这个玩艺感到几丝疑惑和担心。
  花瓶内,有一块用细若游丝的西域乌金丝系着的极薄的小铜片,那根乌金丝通过花瓶底部的微小孔洞穿到瓶外,然后顺着桌面一直延伸到紧靠桌子的墙壁便隐没不见。
  夏侯目知道,这条乌金丝巧妙地依托和凭借每间房内的桌、椅、床、柜等各种家具曲折延伸,在楼下三间客房内穿房过室,然后向上穿进入楼上的吉字四号房。
  吉字四号房内,有一张红木雕花的高脚桌案靠墙而立。案上也放着一只花瓶。这根乌金丝就巧妙地通入花瓶之中,瓶内同样有一块被乌金丝系着的极薄小铜片。
  吉字四号房内,正是花开等人商议要事的地方。现在,只要房内一有人交谈,声音就会传到花瓶中,再由瓶内的小铜片传至乌金丝,声音沿着乌金丝再传到楼下福字七号房内的花瓶内。
  这种声音虽然已极其微小,但对尉迟耳来说,只要全力运用他的“洗耳术”,却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由于乌金丝与各种摆设、家具配合的天衣无缝,夏侯目相信,花开等人即使再精明仔细百倍,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房内已经被人安下了一个奇特的耳朵。
  尉迟耳微闭的眼睛忽然跳动了几下。显然,花开等人已经开始了交谈。夏侯目连忙屏住了呼吸。
  说话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尉迟耳的耳中。甚至,他还能分辨出花开、慕容铁和衡山七燕的不同声音。
  早在集贤镇,他就已经把这几个人的声音牢记心里。
  尉迟耳听见:
  方小慧道:“花公子,今天上午,上官天和席桓的那一战,你怎么看?”
  花开道:“这本来就是杜青莲投出的问路之石,意在试探。”
  慕容铁道:“试探什么?”
  花开道:“试探那个上官天是否货真价实。”
  方小慧道:“那么现在看来,那个上官天一定是真的了,要不然,谁又能让竹叶剑席桓败得如此之惨。”
  花开道:“正是。”
  慕容铁道:“可惜,这场热闹咱们今天给错过了。”
  花开笑道:“别急,热闹还在后头呢。上官天既然已给杜青莲送上了拜贴,明天必定不有一场好戏看。”
  慕容铁道:“咱们是否也去凑个热闹去,帮一帮上官天?也好让杜青莲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花开道:“不,我们与上官天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上官天这次既然敢来,一定是有备而来,实力不可小觑。我们索兴来个坐山观虎斗,然后再伺机而动,渔翁得利。”
  方小慧道:“花公子所言极是,不管杜青莲或胜或败,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我们再突施杀手,打他个防不胜防。”
  慕容铁大声道:“好,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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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花开、慕容铁和方小慧三人的这段谈话内容,由一名秦楼鹰字组弟子在秦楼在明月楼大厅内大声的复述了一遍。
  戴蓬莱怒道:“好你个姓花的,上次让你赚了便宜,这次又想来乘火打劫。真是白是做梦。”
  舒方丈沉思道:“既然他想静观其变,渔翁得利,我们不妨正好将计就计,先集中力量对付上官天,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花开,以报太阳谷之仇。”
  杜青莲点头道:“对,这就叫各个击破。所以,明天对付上官天这场戏,我们一定要唱好。既要让上官天知难而退,又要尽量减少损失。我已想好一计,不管他上官天剑法如何通神,也决计讨不了好去。到时候,还要有劳两位道兄。”
  戴蓬莱大声道:“二爷尽管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洒家也在所不辞。”
  杜青莲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下午,我专程拜访了郭知府和闻都监。他们二人都已保证,一但上官天大举来犯,府衙的捕快和城内的官军绝不会袖手旁观,到是一定会相机接应。”
  舒方丈道:“既然这样,咱们看来已经稳操胜算。”
  杜青莲道:“正是,不过,却也绝不能因此而大意。上官天绝非易予之辈,一定还藏有杀手绝招。通知第一分堂上下所有弟子,从现在起严整以待,小心戒备。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变。”
  众人齐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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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二日。
  宜会友、开市,忌作灶、行丧。
  阴。
  杜青莲清晨起身,就发现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一片,看不到艳红的朝霞。
  尽管如此,杜青莲的心情依然愉悦畅快,感到神清气爽。身边的秦楼弟子能够在他脸上发现那种平时难得见到到的微笑。
  昨天晚上,他视察了大名府各处的秦楼产业,对第一分堂周围的布署配置做了详细检查。他对秦楼上下各位当家和所有弟子的表现非常满意,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现在,看见杜青莲肥胖的身子在花园中迈着轻快悠然的步伐,周围的秦楼弟子都到到心里非常踏实。大家对战胜即将来临的那场风雨充满信心。
  杜青莲飘然走到水塘边,静静的站那里,欣赏着水面上飘浮着的片片莲叶,想起昔日李慕白力劝自己改名的往事,不禁暗暗感到好笑。
  秦楼的十二位楼主,除了李慕白饱读诗书,自己略通文墨之外,其它十人加起来认识的文字绝不会超过五百个。想不到每人却有一个如此文雅而充满诗意的名字。
  杜青莲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匆匆走到他身边。脸上神色极其凝重。
  杜青莲悠然回头,见是秦楼第一分堂堂主雷啸云,便淡淡问道:“什么事?”
  雷啸云恭身行礼,道:“二爷,刚才都监府闻将军派一名军校送来信函一封,说是昨夜忽然接到檀州河东安抚使叶飞的紧急调令,令他火速率所部官兵星夜开往大名府以西一百里,并于拂晓前赶到青州地界,以防西辽从后路包抄河东官军。”
  杜青莲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却神情不变,沉声道:“拿信来。”
  雷啸云将手中信函交给杜青莲。
  杜青莲很快地看了一遍,将信放入怀中,淡淡问道:“那名军校现在何处?”
  雷啸云说:“他因另有要事,已匆匆离去。”
  杜青莲道:“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雷啸云道:“那军校说,官军昨夜子时就离开了大名府,闻都监的这封信函是在路上匆忙写就。他还说,闻都监已另书信函一封,请大名府府衙的神捕宋天舒全力相助咱们楼子。”
  杜青莲又问:“城内现下还有多少官军?”
  雷啸云道:“那军校说,城里现下还有一名巡检率领的五百名官军负责守御城池四门,不得轻易离开防地。”
  杜青莲的心情一时间也象这时地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他沉默半晌,心道:“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早就听说河东安抚使叶飞是花开的师兄,难道这次竟是他们暗中配合,做了手脚?”又想:“不行,就算花开和上官天并未联手,自己也得做最坏的打算。现在第一分堂内外可直接调遣的弟子虽然有五百名弟子,但若上官天果真双官齐下,一面派大批人手夺取城内各处产业,一面亲自登门讨价还价,这样自己接应各处的人手就嫌不够。总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那个神捕宋天舒身上。”
  他沉思半晌,才沉声对雷啸云道:“你赶快再去召集五百名平时负责各处生意的财字组弟子,带他们前来第一分堂随时听候调遣。另外,再将各处看场的豹字组弟子集中于五十个最大店铺、字号,小心戒备,严防大风堂突施袭击。”
  雷啸云拱手道:“是。”转身迅速离去。
  杜青莲笔直地站在水池边,不知过了多久,才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回明月楼大厅。
  众位楼主、高手都已在大厅中等候。
  两旁站立的是:
  名列“三山”的“仙剑”舒方丈,“道剑”戴蓬莱。
  名列“四岭”的“春秋掌”乐照岭。
  名列“五岳”的“伯阳棍”路华。
  还有九楼主“青城剑”温佩筠,十楼主“抱朴刀”高钦适,十一楼主“阴阳笔”陈敬昂。第一分堂堂主“昆仑手”雷啸云,副堂主“梅花枪”马长风。
  杜青莲知道,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辉煌灿烂的过去,在江湖上更有着绝对可以夸耀的声名,他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令杜青莲暗自己感到惋惜的是,本来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还有九个人:
  三楼主“箭神”邓羿,四楼主“回风舞柳剑”王学维,七楼主“翠寒刀”白思易,十二楼主“夺命扇”孟宗郊;排名“四岭”的“疯魔刀”莫西岭,“龙须钩”管风岭,“七星杀”平残岭;排名“五岳”的“青魔掌”江泰,“竹叶剑”席桓。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手下的十八名高手已去其一半,杜青莲的心在隐隐抽痛。
  但是,他转念一想,眼前这九大高手,都是秦楼的精华,其中舒方丈和戴蓬莱的武功更是高出一筹。更何况必要时自己还可亲自出马,所以对付上官天,仍是胜券在握。
  他缓步走向大厅正中的那张虎皮交椅,回身坐下。
  杜青莲淡淡问道:“雷堂主,人手都调齐了?”
  雷啸云拱手道:“五百名财字组弟子已在青龙堂候命。”
  杜青莲点头道:“很好。”
  厅门外奔入一名鹰字组弟子,一边行礼,一边大声道:“启禀二爷,夏侯香主命属下前来有要事禀报。”
  杜青莲道:“报来。”
  那名弟子道:“属下等刚才在宝通钱庄、兴隆布庄、鸿宾酒楼、金福珠宝店、聚德楼、金钩赌坊等五十处主要字号附近突然发现大批形迹可疑的陌生人物,人数不下三百,夏侯、尉迟两位香主说,这些人物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杜青莲脸色一沉,道:“哦?”稍顿,又道:“你速去告诉夏侯、尉迟两位香主,密切注视这些可疑人物的动静,并随时与各处看场的熊字组弟子保持联络,要他们小心戒备,有情况立刻报来。”
  那名弟子应声离去。
  “仙剑”舒方丈缓缓道:“二爷,看来大风堂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一方面出动大批高手伺机攻袭咱们的产业,一方面又由上官天亲自来这里,跟咱们讲价,必要还可放手一搏,挟技服人。”
  “道剑”戴蓬莱冷冷道:“哼,想得倒美。”
  杜青莲缓缓道:“咱们第一分堂机关密布,易守难攻,上官天这一着正是避实就虚,不能不说是高明之举。”
  他抬头,环视厅内众人,问道:“如果要在这五十处最大的字号当中,挑出五个地点,集结我们的高手,以便随时接应其它各处,你们看,哪五个地方最为合适?”
  大厅中一片宁静,半晌,第一分堂副堂主“梅花枪”马长风道:“依属下看,聚德楼、金钩赌坊、宝通钱庄、春香院和陆圣茶庄最适宜。”
  舒方丈点头道:“马副堂主所言极是,某家也正是如此想法。”
  杜青莲脸上略过一丝满意的微笑,随即一沉,正色道:“雷啸云听令。”
  雷啸云大声道:“属下在。”
  杜青莲道:“你速带四十名龙字组弟子汇同青龙堂候命的五百名财字组弟子前往聚德楼、金购赌坊、宝通钱庄、春香院和陆圣茶庄,一旦大风堂动手,立即应战,策应各处,决不能让对方讨了便宜去。”
  雷啸云道:“是。”转身离去。
  杜青莲又道:“马长风。”
  马长风应声道:“属下在。”
  杜青莲道:“你速去通知负责守卫第一分堂的所有弟子,令他们立即进入应战位置,随时准备发动阵式。”
  马长风道:“是。”迅速离去。
  杜青莲看了看一旁的舒方丈和戴蓬莱,缓缓道:“二位道兄,接下来一出戏,就要你我三人一起来唱了。”
  舒、戴二人立刻道:“但凭二爷吩咐。”
  杜青莲微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就在这一笑之中,杜青莲想到了很多。
  他在想:“上官天何以竟敢孤身数人深入第一分堂腹地。难道他是技高胆大,根本没有把秦楼放在眼里?就算他武功如何出神入化,但秦楼人马可随时撤入阵中,到时候,上官天只怕有进无出,被阵式所困,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无法施展。难道他还另有奇着?”
  杜青莲心头略过一丝不安。
  但这丝不安,随即就烟消云散。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上官天的到来,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完全有信心。
  一个圈套,或是一个陷阱,正在等待着上官天。
  只要上官天一但进入这个圈套,杜青莲布置的杀手锏就会将他置于死地。
  杜青莲相信,这个杀手锏绝对不会落空。
  ##
  上午,巳牌时分。
  九名黑衣人准时出现在尚书大街。
  就象昨天在车公庄大街一样,这九人依然是四人两两在前,一人在中,又四人两两在后。
  其中八人的步伐还是那样的协调、统一,而走在当上的头戴斗笠的上官天,步伐正好比其余八人慢一倍。
  这九人的步伐看上去都不快,但是很快地,他们就来到了狮子胡同口。
  他们一到胡同口,立即停住脚步,静静地站立。
  胡同口人影一闪,已走出四名身着黄衣的秦楼弟子。当先一中年汉拱手问道:“来者何人?”
  站在最前面的的那个瘦小黑衣人走前一步,微一拱手,递上一张名贴,道:“大风堂堂主上官天,前来拜访秦楼杜青莲副楼主。”
  那中年黄衣人淡淡一点头,道:“几位稍等,在下这就进去通报。”随即转身,飞身没入胡同之中。
  九名黑衣人和那三名身着黄衣的秦楼虎字组弟子静静地站着等候。渐渐地,那三个黄衣人感到阵阵寒气直逼全身。
  没有多久,那中年汉的身影又从胡同口一闪而出,大声道:“几位请跟我来,杜二爷有请。”
  九名黑衣人随即跟着那中年汉走入胡同口。不过,这次却是上官天走在前面,其它八人紧跟其后。
  一行人在路上并未受到任何拦阻,很快地沿着狮子胡同,来到青龙堂,再由青龙堂转向大院内的明月楼。
  上官天缓缓地跟在那中年汉身后,他看见,明月楼的大厅门口,正有三人站在那里,当中是一个极胖的胖子,左右另外两个是一高一矮两个道士。
  双方的距离愈来愈近,彼此间却在互相凝视。
  上官天知道,那个胖子就是名震武林的秦楼副楼主杜青莲,而站在他两旁的则是秦楼中武功仅次于李慕白和杜青莲的三大绝顶高手中的“仙剑”舒方丈、“道剑”戴蓬莱。
  上官天隐藏在宽边斗笠下的一对眼睛盯着杜青莲看了半晌,他看到的是一张面带笑容的圆润脸庞。只是,在这笑容后面,他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凌厉杀气。
  杜青莲也在注视着迎面走来了上官天。当然,他看到的只是从那顶宽边斗笠下半露出来的嘴唇和下颌。那股威严、那种冷酷的确使人望而生畏。杜青莲也同样感受到从上官天体内发出的那股刺骨的寒气。
  自从“天外来客”退隐山林之后,这个人显然已无敌于天下,怪不得如此傲气凌人。
  杜青莲一边想着,脸上的笑意却和蔼可亲。
  终于,上官天走到距离厅门口五、六步远处停下。
  双方都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
  杜青莲拱手缓缓道:“上官堂主远道而来,请恕杜某有失远迎。”
  上官天也拱手道:“不敢,在下今日能一睹杜先生不世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杜青莲笑道:“过奖,请进。”转身与舒方丈、戴蓬莱步入大厅。
  上官天的双脚刚刚踏进大厅,就发现从杜青莲身上发出的杀气突然大盛。刹时间,这股凌厉的杀气从四周遍袭他的全身。
  上官天冷冷一笑,微一运劲,已逼住这股杀气。他心里却暗自感到奇怪:杜青莲何以一见面就如临大敌,全力施放体内的杀气?难道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图谋?
  大厅内,面对面排着两列长长红木靠背太师椅。每列各有十把椅子。两排太师椅的前方正中,则是一张极大的香案。
  杜青莲走到左首第一张太师椅,伸手指着右首第一张太师椅道:“上官堂主,请。”
  上官天道:“不客气。”随即坐下,其他八名黑衣人也相继在右边一排椅子坐下。
  杜青莲、舒方丈、戴蓬莱等秦楼众高手则在左边一排太师椅落坐。
  杜青莲吩咐手下看茶,然后缓缓问道:“不知上官堂主专程来访,有何见教?”
  上官天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轻轻啜了一口,又慢慢放下茶杯,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端坐在那里。
  半晌,上官天仍是不出一声,仿佛老僧入定。
  杜青莲心中一愣,暗道:“这是什么路数,难道自己故意施放本身的杀气竟已触怒了他?还是,他正在等着什么?”
  杜青莲正自暗暗思疑,突然,厅门外闯进两人,当先一人大声喊道:“启禀二爷,不好了。”
  杜青莲募一转头,却见正是夏侯目和尉迟耳二人。他眉头一皱,脸色一沉,心道此二人怎么今日如此沉不住气。他眼光一扫身旁的舒方丈。
  舒方丈当即会意,身形一飘,已至厅门口,低声问道:“有何事,先讲予我听。”
  不想夏侯目仍是大声道:“外面突然有大批高手分三路来袭,虎字组弟子已经与他们交上了手。只是对方来势凶猛,恐怕抵挡不住。请二爷赶快定夺!”
  舒方丈一怔。
  杜青莲脸色更显阴沉,狠狠瞪了夏侯目一眼。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喊叫与撕杀声。
  杜青莲募地面向上官天,却见上官天仍自呆坐不动,脸上丝毫没有表情。
  杜青莲冷笑一声,随即沉声道:“温佩筠、陈敬昂、马长风。”
  “青城剑”温佩筠、“阴阳笔”陈敬昂、“梅花枪”马长风三人立即应声道:“属下在。”
  杜青莲道:“你三人所部弟子,前去接应。”
  三人应道:“是”转身正欲离去。
  突然,厅内突变骤发。
  “抨”的一声,夏侯目一拳已锤在舒方丈的腹部。
  舒方丈狂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飞跌出去。
  “铿”地一声大响,右首座位上的八名黑衣人长剑同时出鞘,拦住了马长风、温佩筠和马长风。
  尉迟耳惊睹巨变,顿时呆住,手指夏侯目道:“你……!”
  “抨”的又是一声,夏侯目一个肘拳已撞中尉迟耳胸部。尉迟耳大叫一声,鲜血狂喷,摔了出去。
  戴蓬莱怒喊一声,长剑一挥,飞身向夏侯目扑了过去。
  杜青莲腾地从座位上站起,却见上官天也同时站立。斗笠下仿佛有两道寒光正逼视着自己。
  左首座位上的“抱朴刀”高钦适、“伯阳棍”路华、“春秋掌”乐照岭各自抽出兵刃,杀向那八名黑衣人。
  嗖、嗖、嗖、嗖、嗖。0一阵阵轻响。厅内梁上、柱旁突然飞出二十条人影,泛起一片刀光,杀入战团。
  这几十条人影身着红衣,正是杜青莲事先埋伏在大厅内的龙字组弟子。
  龙字组弟子本来就是秦楼弟子中武功最高战斗力最强的弟子,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高手。
  杜青莲默默站着,目视上官天。
  上官天也静静站立,逼视着杜青莲。
  整个大厅里,只有这两人呆立不动。杜青莲的杀气更盛。
  上官天的寒意更浓。大厅内,八名黑衣人已被路华、乐照岭、高钦适率领二十名龙字组团团围住。剑光弥漫,刀光霍霍,围住八名黑衣人的战圈越缩越紧。
  温佩筠、陈敬昂、马长三人迅即脱离战团。
  嗖、嗖、嗖。
  三条人影已飞出窗外。
  夏侯目已砸出了七拳,戴蓬莱也已刺出了十剑,拳影和剑光互相交织在一起,倒在地上血泊中尉迟耳忽地站起,摇摇晃晃地冲向正于戴蓬莱交手的夏侯目。拳起一柄刀,嘴里嘶声喊道:“我杀了你”!
  戴蓬莱一边刺出三剑,一边叱道:“闪开,我来对付这小子”。
  尉迟耳竟不理会,身形向着夏侯目猛冲过去。
  戴蓬莱急怒交加,正欲撞开状如疯虎般的尉迟耳。
  突然,尉迟耳举在空中的刀势一转,刀背已狠狠砍在戴蓬莱的腰际。
  幸亏在是刀背,要不然戴蓬莱早已一分为二。
  骤然间,又是十几条人影从暗处飞了出来,直扑夏侯目与尉迟耳二人。夏侯目大吼一声,全身骨胳“咯咯”数声,身躯突然暴长,铁拳呼呼挥出。两名龙字组弟子猝不及防,中拳倒地。
  就在戴蓬莱倒地之际,杜青莲的脸色仿佛变了变,但他依然没动,嘴里冷冷哼了一声。
  站在他对面的上官天默然静立,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正在与八名黑衣人激战的“抱朴刀”高钦适大叫一声“结两仪阵法!”飞身耳向夏侯目冲去。
  倾刻间,已有八人围住夏侯目,四人围住尉迟耳,二十四人围住了八名黑衣人。
  秦楼方面的高手显然是每两个人一组,每组二人的刀法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相生相克,正是昆仑派的两仪刀法。接着,每两组又是一正一反,相互配合,结成第二重刀阵,再接着是三重刀阵,四重刀阵。
  围住尉迟耳四名龙字组弟子是二重刀阵。围住夏侯目的八名高手则是三重刀阵,其中“抱朴刀”高钦适的刀法大开大阖、浑厚沉雄。
  将八名黑衣人围在核心的“伯阳棍”路华、“春秋掌”乐照岭棍掌配合,另外二十名弟子则结成一个四重刀阵和一个双重刀阵。
  渐渐地,八名黑衣人已守少攻多,围成的圈子愈收愈小。夏侯目、尉迟耳则各自于对方相持不下,高呼酣战。
  门外、窗外忽然现出许多身影。
  近五十旬身穿青衣的秦楼熊字组弟子将大厅团团围住。
  杜青莲终于淡淡的沉声道:“阁下果然早有预谋,一出手就伤我两员大将。”
  上官天冷冷道:“不敢。”
  杜青莲沉默,半响才道:“没想到。”
  上官天道:“哦。”
  杜莲道:“没想到阁下竟然选择了直接攻袭第一分堂。”
  上官天道:“不入虚穴,焉得虎子。”
  杜青莲道:“还没想到,夏侯目和尉迟耳竟然已落入你们手中,而现在假扮夏侯目的竟然是名扬天下的慕容铁慕容公子。”
  上官天笑道:“假扮尉迟耳的那位恐怕你认不出”。
  杜青莲道:“此人刀法辛辣诡异,杜某从未见过,想来一定是一位隐世的高手。”
  上官天问:“你猜他刚才吐的是什么血?”
  杜青莲冷冷道:“除了鸡血,还会是什么”
  上官天道:“杜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杜青莲冷冷道:“过奖。”
  上官天沉默半响,突然问道:“还有什么没想到的?”杜青莲淡淡道:“有。”
  上官天问:“是什么。”
  杜青莲沉声道:“没想到阁下竟然不是上官天。”
  上官天道:“哦?我是谁?”
  林青莲一字字道:“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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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佩筠、陈敬昂、马长三人一离开明月楼,就各自迅速招集二十名熊字组弟子,分三个不同方向飞奔而去。
  “青城剑”温佩筠直奔青龙堂。那里还有八十名虎字组弟子等着他,他一定要将来犯之敌格杀于狮子胡同之中。
  从后院的明月楼到前院的青龙堂,要经过不少地方,其中有回廊、小桥、树林、石路,还有一座凉亭。
  温佩筠很快地来到了那座凉亭,只要穿过凉亭,再走十几丈远,就是青龙堂的后门。
  这时,温佩筠看见凉亭内有一人。
  凉亭内有石桌、有石椅。
  一个身穿黄衫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个女子侧身对着他,手托脸颊,看上去正在沉思。仿佛沉闰怨归思念远方的夫君。
  令人奇怪的是,石桌之上竟竖着一面红色系铃小旗。
  温佩筠看着那女子的侧影,心中由然升起一种暖暖而柔柔的感觉,脚步也渐渐放慢。
  无论怎么说,这是一个绝世的美人。
  温佩筠从来没看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只是,他暗暗感到奇怪,秦楼第一分堂的家眷一向是住在后院的沐晖堂,未经允许,不管你是谁的父母姐妹,还是妻妾子女,都绝对不能四处乱走。
  何况,这个凉亭地处前院的青龙堂背后,位置非同一般,所以周围遍布各种机关、陷井,而且要走进这座凉亭,步法上的前后左右进进退退都极具章法。更何况,在这座凉亭的附近,还有虎字组弟子守卫。任何陌生人,即使你知道步法。只要隐藏在暗中的守卫启动阵式,你就休想顺利通过。
  如今,这名女子独座凉亭,孤寂之中带有三分悠闲。
  她究竟是如何走进去的?
  温佩筠已经步入凉亭,瞪眼看着那黄衫女子,沉声道:“你是谁。”
  那女子似乎这时候才发觉边上有人,蓦地回过头来,正面看着温佩筠。
  温佩筠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那女子亮丽动人的脸庞令他感到滞息。
  只听那女子问道:“你是谁。”
  温佩筠不由自主的道:“在下温佩筠。”而后才醒起对方似未回答自己的问题。
  那女子笑了笑,道:“原来是温九楼主,拨你的剑。”
  温佩筠一怔,道:“什么?”
  那女子冷冷的一字字道:“拨你的剑。”
  温佩筠这才听清,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淡淡道:“衡山赵莺娘。”话音未落,只见白光一闪,“当”的一声,赵莺娘已挡开温佩筠泠不防刺到胸前的一剑。
  赵莺娘泠泠道:“阁下出剑居然不慢。”
  温佩筠沉声道:“可惜还是太慢了一点。”话音中又接连刺出七剑。
  赵莺娘长剑连削带打,身形急闪,人已到了凉亭外,随即向着凉亭的檐角纵去。温佩筠跟着飞身跃起,却见赵莺娘左手在檐角上轻轻一拍,蓦地九支飞针激射而出,分上中下三路直奔温佩筠双眉、前胸和肚腹。
  温佩筠遇变不惊,空中的身形尽力一弯,已闪向右边。却不料只有三枚飞针仿佛早算准他的方位,以更快更准的速度自高而下直射他的顶门。
  赵莺娘的长剑同时也刺了出去。
  剑光一闪,剑铎已抹向温佩筠颈顶。
  温佩筠不敢相信,一个看似柔弱无助的美丽女子,尽能使出如此凌厉迅疾的剑法。
  他的颈项已感觉到那股冰凉的剑气。
  温佩筠身形急坠。使得正是千斤坠身法。
  飞针和剑铎在耳侧和头顶轻啸着一掠而过,带着一丝微风。
  温佩筠暗叫一声“好险!”却忽然发现自己疾坠的身子落入虚空之中。
  不知何时,亭外地上已现出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这个黑洞不大不小,位置也恰到好处。
  温佩筠大惊,发现自己的双脚已完全沉入黑洞之中。情急之中,他挥剑向黑洞的边缘狠狠插了下去。
  几声惊呼,六条人影同时向着温佩筠飞扑过去。
  赵莺娘没有再去看温佩筠,她身形一扭,青光中长剑横削,已拦住了飞身扑来的六名熊字组弟子。
  温佩筠的宝剑向下猛插,却立刻发现不妙,剑刃竟然插入虚空之中。
  显然,由于某种巧妙的布置而产生的幻觉,使温佩筠对黑洞的大小作出了错误判断。
  这个黑洞实际比他认为的要大。
  所以,他的长剑插空。
  这时,一切的变化都已太迟。
  温佩筠这一插之势,实是凝聚全身真力而发,迅猛无伦。
  于是他的身形以更快地速度沉了下去,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只是在最后的杀那,他的耳中仿佛还听见赵莺娘那声如银铃般的轻笑。
  黑洞口“咯吱”一声,随即关闭,温佩筠被封在下面。
  赵莺娘连刺六剑,已迫退六名熊字组弟子。她身形一窜,又飞回凉亭之中。
  那三十名温佩筠带来的熊字组弟子有二十六人呈扇状迅速向凉亭围了上去。另外四人同时飞身疾退,原路折回,朝着明月楼方向掠去。
  赵莺娘右手插剑入鞘,拨起桌上那面红色系铃小旗。左手一推石桌,那石桌竟然转动走来。
  叮铃铃的金铃响声之中,那三十名熊字组弟子顿觉周围天旋地转,花草、树木、奇石、石登、地上石板都在一阵轰隆声中飞快移动。
  等到一切都恢复平静时,这三十名熊字组弟子已踪影不见。就象他们从来就没有来过。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些第一分堂用来抵御来犯之敌的奇妙阵式竟然有朝一日困住了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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