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好布施美人训




  商公直逛了不久,便注意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似乎也像自己一般在镇上各处瞧热闹。这等事原不足奇,商公直却是因为发觉这个少年有一点儿与常人不同,才注意他的。当下不动声色地挤到他身边,伸手向他腰眼穴道推去,口中叫道:“哎,别乱挤呀!
  他手上用的力与常人无异,但若是碰到穴道,也有一番难受,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少年腰间衣服,那少年身子一侧,让开穴道部份。商公直还怕是碰巧,手掌贴住少年身躯,暗运真力一推,但觉那少年身上肌肉一抖,便即卸掉这股力道。
  那少年望也不之他一眼,南奸商公直掀氯鼻子,心想:“好小子,竟在老好面前装起傻来啦!”当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膊,道:“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啊?”那少年望望他,想是见他笑得和气忠厚,也不奇怪,道:“小可裴淳,大叔有何指教?”
  商公直心想:“这小子露出马脚啦!他一身穿着极是粗朴,仪容不整,但谈吐却这等文雅……”口中应道:“原来是裴兄弟,你可是住在此镇?”裴淳道:“不是,小可住在潜山!商公直不禁一怔,暗忖:“本来就疑心你是赵云坡有关之人,果然不错!”
  只听裴淳道:“还未请教大叔上下称呼!商公直说出姓名,接着问道:“裴兄你住在潜山什么地方?可知道隐龙谷怎生走法?”裴淳睁大双眼,道:“小可就住在隐龙谷中,那儿只有一间破庙,大叔到那儿去有何贵干?”
  商公直道:“找一个人!裴淳道:“那一定是找我师父了!商公直见他如此但直,反而大感迷惑,道:“你师父是不是老和尚?俗家姓赵名云坡!那少年连连点头,商公直又道:“他现在改称什么法号?”裴淳道:“家师的法号就用云坡二字!”
  商公真一面想坏主意,一面道:“裴兄弟可是想购置日用之物?”
  裴淳笑道:“不,我们在山中自耕自食,用不着购置物品。”
  商公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个转,瞧出他身无分文,但仍然试探道:“我们虽是萍水相运,但我瞧你为人厚道得很,现在请我吃一顿饭如何?”
  裴淳双手一摊,道:“小可没钱,真对不起!商公直道:“没有关系,我有银子,但你得陪陪我。”裴淳哪好意思拒绝,当下两人步人镇上最大的一间饭馆,商公直叫了六七个小莱,半斤黄酒。这等荒僻乡镇的酒莱,虽然不甚精美,但裴淳却是有生以来初次得尝这等美味,吃得极是高兴畅快。看看吃完,商公直忽然向他说道:“要是我身上也没钱怎么办?”裴淳登时愣住,商公直又道:“我别的不行,脚底跑得顶快,我们可乘人家不防之时赶紧跑,谅他们也追不上!裴淳大惊失色,头额上急出几条青筋,商公直哈哈笑道:“别急,我跟你开玩笑的,口袋里银子多得很!”
  裴淳放下心,长长透一口大气,商公直接着道:“可见得银子用途多么大,以后你得弄点钱才能过快活日子!裴淳摇摇头道:“我用不着弄钱,将来跟师父一样落发出家,一世住在庙里!商公宜道:“那有什么意思?你永远吃不到这种佳肴美酒!”裴淳淡淡一笑,道:“吃过一次也就够了!
  商公直细察他说话时的神憎,知道半分不假,转念付道:“我说不定会死在赵云坡手中,目下好歹先教坏他的徒弟,叫赵云坡老儿晓得我商老好项上人头不是好摘的!
  此念一决,便道:“除了美酒好菜之外,这人世间快乐之事尚多,你若是做了和尚,定当后悔!
  裴淳微笑一下,没有做声。原来他天性极是厚道,所以不想反驳对方,但他为人又十分正直,是非分明,故此也说不出随口敷衍之间。
  商公宜道:“哈,你敢是不相信世上还有许多快活之事?我只怕你没有胆子跟我去见识?”
  裴淳一来受激,二来心下好奇,冲口道:“怎生见识法?”
  商公直凝恩一下,道:“那么多快活之享,自然不是一日半日能够见识得完,我就为你多呆几天才去拜访尊师。但你得答应不把这一段经过告诉你师父!”
  裴淳摇摇头道:“不行!语气极是坚决。商公直道:“暂时不说总可以吧!你又不是去于杀人放火的勾当!裴淳觉得这话有理,便点点头。商公直道:“两年后的今日,你才准把今日之事告诉他!说罢不管裴淳同意与否,便滔滔地问他好些事。不久便弄清楚,赵云坡一向不理会裴淳行踪去向,同时每日下午读经练功达三个时辰之久。
  这段时间内裴谆可以随行动,不虞师父找寻。
  南好商公直问明白之后,便嘱他五日后下午到镇上会晤,当下起身结帐,各自别去。
  晃眼过了五天。这日下午两人在镇口碰头。甫好商公直带他走到镇西,指住一座宽广宅院,道:“这本是此镇望族林家宅院,虽然已经古旧,但经过布置之后,颇有可观。在这宅院之内,你就可以见识到许多侠活之事。”
  他们跨人大门,当即有两名家仆上前哈腰行礼,途得宅内,但见婢仆如云,各处高堂迟字,违槛层轩,一派堂皇富丽景象。
  两人在厅中落座不久,数名秀丽待婢献上吞茗,一会儿又送上点心。商公直故意吩咐一些事,堂下一呼百宜。这种种排场只看得裴淳目瞪口呆。
  接着到了上房之内,但见翡帷翠帐,兰膏明烛,别是一番风流倚旗景象。裴淳几时见过这许多豪华绚目的陈设?不住东张西望,几乎目不暇给。
  商公直拘出凡锭金银放在桌上,道:“裴兄弟,你眼见种种都是金银之力,你先瞧瞧我怎生享受?回头你有胆的话,亦可一试!”说完轻轻拍一下手掌,四名俏媚侍女进来,盈盈合笑。商公宜也不须吩咐,这四名待女已把他团团围住,一个替他宽衣解带,换上便服。一个替他梳头,一个替他脱靴换履,还有一个捏着粉拳捶背。这等偎红傍翠的风流景象,只看得裴淳那颗心怦怦直跳。商公宜深知若是立即命侍女们如此服侍这少年的话,反倒会骇坏了他。当下起身送他出去,约定过两日再见。
  过了两日,裴淳又置身在这华丽府第之中,再度赐见商公直种种享受。他经过两日寻恩回想,对此景象,已有熟悉之感。
  上房内不久便摆上一桌槽美酒肴,两人对酌。商公直左拥右抱。
  一面调憎嬉闹,一面滔滔说些古今武林奇事轶闻,这一日到此为止。
  原来商公直用的是缓进手法,免得反而把这个朴实天真的少年骇倒。
  又是两日之后,裴淳人得宅中,商公直指住一个恃女道:“她叫飞仙,刚刚来的。今日着汕陪你喝酒。”裴淳见过场面,已不在意。
  却见这飞仙体态轻盈,丰若有余,柔若无骨。面貌娇丽,肤色白皙,明眸流盼之间,自有一种婉转承欢的娇态,看留心中不觉怦然微跳。
  席间飞仙备极温柔,殷勤劝酒,浙浙肌肤相触,耳鬓厮磨,阵阵兰麝香气,送人裴淳鼻中。裴淳虽是不解男女之情,但心中也觉得极是舒服。
  这天他喝了不少酒,一则是飞仙善解人意,手段高明脱俗,二则商公直谈起前几日在破庙碰上武林四名高手和色目高手飞天叉博勒之事,这番经过描绘得栩栩如生,裴淳听得紧张曲折之时,总是连尽腻觥。
  有了酒意之后,纵是极为老实之人,举止也变得轻佻狂放。裴淳自也不能够例外。何况身畔的美女曲意逢迎,婉转体贴,正在兴头上,商公直忽然送客,裴淳只好怅怅离开。原来商公直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所谓欲不尽则有余贪。裴淳哪里省得他的老谋深算。不但当时大是怅侗,回山之后,更是时刻紊思,恨不得日子消逝得很快,以便再见伊人。
  自从飞仙出现,四次约会之后;第五次席间增加歇舞一项,当真是极尽声色视听之娱。这一回裴淳饮酒更多,飞仙见他酒意上涌,使用热手中替他敷面,接着又为他梳洗整客,一番手脚之后,但见裴谆神采焕发,剑眉虎目,方面大耳,好一表堂堂相貌。不但飞仙看得呆了,连商公宜也暗吃一惊,心想:“这孩子生得好一表人才,怪不得赵云坡把一身绝艺都传给他。”
  要知商公直本身也是武林高手,因此虽然不曾跟裴淳敌对拆招。
  但从种种细微动作中观察得出裴淳内功极是深厚。酒后举手投足之间,不时会露出上乘身手,尤其是他年纪轻轻,居然能收敛住眼中神光,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席散之时,商公直一挥手,所有待女都退出房外。商公直又道:“明天我就要上山见你师父,到时你不可流露见过我的神鱼/裴谆点头答应了,商公宜又道:“我见到令师,著是死了,不必多说。若是生还,也将离开此地。你日来得见种种景象,暂时风流云散,须得你自家聚到无数金银财富,方能重享此乐。”裴淳嗫蠕道:“飞仙呢?”商公直道:“你若是怕她流落元依,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下,到别个乡镇上弄间房子,让她居住,你得便偷空去瞧瞧她也就是了。”
  裴淳大喜道:“如此甚好。”但接着泛起愁客,道:“灿虽是有得居住,却如何过活?”
  商公直暗想:“你总算已知钱财的用处啦!”口中度过:“不妨。
  不仿,我留下一笔银子给她,一年半载不成问题,以后你再想办法。”
  裴淳哪知这个圈套歹毒无比。只待他和飞仙结下不解之缘,她这一生就须由他负责。他在家室负累,生活重担之下,自然难有成就。
  而这个圈套毒计他可能一辈于也不会发觉。
  翌日清晨,南奸商公直踏入潜山山界之内,依照裴淳指点路径。
  攀山越岭,一个时辰不到,已到达潜龙谷回。只见谷内地势宽阔,开垦出七八成水田,此外还有莱园,种植有蔬菜、瓜、果等物。山坡凹处有座古庙,他直奔而去,到了庙门,嗅不到一点儿香火烟味,那颗心登时向下沉,想道:“糟了,出家之人岂有不用香火供奉神佛之理?
  看来赵云坡只是换件衣服而已!”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赵老先生在么?小可商公直奉李星桥老先生之命携函进谒!
  庙内传出一阵槽越的语声说道:“既是故人所谴,请人庙相见!
  商公直但觉这阵语声隐隐合蕴无穷杀机,不知不觉生出凛惧之心,但这时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只见此庙共分两间,这一间放满犁锄之类的用具,还有一张木榻。人影一闪,裴淳从隔壁的一间出来,作个手势,商公直便跟他进去。
  里面的一间洁净光亮得多,墙上都钉着木架,放满佛门经书典辑,正中墙上挂着一幅佛像,自有一种淡雅之致,靠窗边一张木榻上,坐着一个清瘦老憎,两道白眉斜斜飞起,想见当年必是风度翩翩,英挺傻拔的侠士。
  商公亘奉上书信,说道:“李老先生说你老似是披剃出家,不敢动间大师法讳。”老憎道:“老袖就用俗家名字……”说时展函阅看,看完之后,缓缓人封。商公直用尽毕生智慧,也瞧不出云坡大师神情,心中更是惶恐。
  云坡大师闭目默坐片刻,雪白的剑眉一耸,戚棱四射。饶是商公直平生历尽风浪,此时也不禁怦怦心跳,手心冒汗。又等了一会儿,云坡大师说道:“垦桥想是有意迫老初出山,是以教你登门送死。”
  商公直哪敢言语?云坡大师又道:“淳儿.带他出去挖井!”裴淳应一声,当先出去,两人走到谷口一处地方,裴淳给他一把铁铲,自己也拿起一把,道:“动手啦!商公直打量前面地上的一个洞穴,深约半丈,直径四尺,却是在一块巨岩上硬凿出来,此时还未打穿这块巨岩,不知还有多深才见泥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裴淳用铁铲修屑洞口四周石削应铲簌簌落下。商公直跳落洞内,心想或许石质特别松软,便举铲凿下,当的一声,火花迸射,震得左腕微麻,心中大惊,这才知道这口并难挖之极。当下调运内力,聚集铲头刃口上,缓缓震裂石块,这一来进度自然极馒。
  正午时分,裴淳自去烧饭。商公直怎样也想不透云坡大师命他挖并用意何在?越是猜测不出,就越是惶恐畏俱。拼命挖掘,丝毫不敢偷懒松懈。
  用过午饭,裴淳陪他打坐调息,到了未申之变,又开始挖井。商公直到底忍耐不住,说道:“你师父准知这下面有泉东么?”裴浮答道:“他老人家常常叫我挖井,但从来没有一口有水的。”
  商公宜丢掉铁铲,跳上地面,叹气道,“罢了,我南奸今间载到家啦。”原来他听裴淳这么一说,才明白赵云坡乃是常用此法教徒弟锻炼内力。
  裴淳跳下洞内动手。只见他每一铲落下,都铲出一块石头,内力之深厚强劲几乎凌驾于他数十年修为功夫之上。商公宜坐了好久,只见裴淳没有一点儿倦意,这等悠长劲道更是惊人。又过了一会儿,云坡大师来到井边,皱眉道:“挖了一天牙这么一点点。”自己撩起衣袖,跳落洞中,取过裴淳手中钦铲,只见他远铲如风,不一会儿挖了寻尺深。
  商公直见他功力如此高强,心寒胆裂,此时云坡大师便即命他自刎,他也不敢生出垂死挣扎试图反抗之心。
  这一夜商公直和裴淳宿在外间,第二天裴淳照旧挖并,商公直则五内彷徨,只是等死!如此过了两日。下午时分,商公直独自在山坡走动,陡然间见到自己的影子旁边,多出一个人影。他但觉全身血液都凝结住,呆呆望住那道影子。过了片刻,忽感一样东西落在天灵盏上,不禁抬头一望,这时才恢复神智。迅日回头望去,但见四下空荡荡的,哪有一丝人影?
  商公直站立之处四周甚是旷朗,二十丈之内没有一棵树本。山坡间的野草最深也不过半尺左右,便野兔都容身不得,何况一个人活人?
  至此商公直连迷走之想都完全打消,垂头丧气找到裴淳,道:“裴兄弟,我眼看活不成啦。”裴淳挖得起劲,随口道:“为什么?”连挖数铲之后,猛可醒悟他这话的意思,吃了一惊,纵上地面,又问道:“为什么?”
  商公宜叹口气道:“我刚刚见到魔影子啦!”
  裴淳道:“谁是魔影子?他说要杀死你?”
  商公直道:“唉,碰上他比死了还修。”裴淳心想这人恐是日夜害怕被师父杀死,所以语无伦次。当下安慰他道:“你别怕,回头我求师父早点儿杀死你,那就什么影子都不怕了。”商公直听了这等安慰之言,又好气又好笑。
  裴淳心地忠厚,见他愁眉昔脸,便暂时不去挖井,陪他坐坐。要知云坡大师的吩咐在裴淳心中乃是最最要紧之事,这刻竟暂违师命,还是他平生的第一趟。
  商公直想起那道修现倏隐的人影,心中犹有余悸,道:“数十年来天下间任是一等的高手,都害怕被魔影子缠身。”
  裴淳暗想,这人又胡言乱语,正要设法离开,只听商公直又道:“那魔影于缠上的话,无日无夜都紧紧跟随,教你连上茅房拉屎也蹲不安稳,更别想吃顿饭或睡一夜好觉了。”
  裴淳怜们地望着这个胖子,只听他接着又道:“你吃饭之时,他就拉砂子掀桌,睡觉之时,他就拉被烧屋,你躺着他非叫你坐起,坐着非教你站起……”裴淳接口道:“站着就要走路,对不对?”心中却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商公直连连道:“不锗,不错。他弄得你遍体鳞伤,却不致命,非叫你又倦又俄,烦恼困恼到了极点,自觉人生乏味,因而自杀了方始甘休。”
  裴淳并不驳他,道:“他现下在什么地方?”商公直道:“哼,你桥得见他才怪?他的轻功天下无双,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就算武功再高之人也莫奈他何。你说可怕不可怕。”麦淳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又回心转意,讶然想遭:“难道果真有这么一个人!
  但也终究不愿再提这种奇怪之事。忽然记起商公直以前跟他谈过在古庙发生之事,于是说道:“你当日只把太阳玉符送给那位姑娘,如果是我的活,就送她一宗别的宝贝。”
  商公宜道:“你送她什么礼物?”
  裴淳道:“你说你有一粒辟毒珠,或者能解她体内之毒,送给她岂不甚好?”商公直的确从未想到此举或可救她一命。不觉啊了一声,随即取出一位碧绿色的小珠,说道:“我商老好一世没有做过一件好事,眼下生死未卜,这珠子就托你送给她。”
  裴淳为难道:“我怎会见到她!
  商公直道:“那我不管。”说时把珠子硬塞在他手中,裴淳心想,若是他死不掉的话,再还给他不迟,便收下了。
  商公直稍稍修复冷静,坏心便生,缓缓道:“我还有一个秘密得告诉你,不然我这一死,天下便元人褥知了。”裴淳不觉伸长耳朵。
  道:“那是什么?”
  商公宜道:“当今武林中提起了我甫好二字,底下总得加上北恶,此人的住处唯有我一个人得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心肠冷酷狠毒,十余年来武林中知名之上死在他手底的已不知有多少?现下不知多少人想找他报仇,只苦干不知他的居处。”他得意洋洋地笑一声,又道:“每一次我向意欲寻仇之人说出他的住址时,都要那人发誓不得转告任何人,所以那人一死,便又只有一人得知。”
  裴淳弄不懂他为何要耍这种手段?当下道:“我也要立誓么?”
  商公直道:“不错,但内容不同,那便是你可以转告别人,不过却要那人立誓不泄才能说出。”裴淳心想这誓可以立得,便依言发誓。
  商公直把北恶住址说了,并且告诉他北恶性慕容名赤,因天性凶暴残恶,结仇极多,所以不肯娶妻生子。他们谈到日暮回庙,云坡大师命商公直进去相见,商公直知道已届生死关头,脚下不觉踌躇不前。
  人得房中,只见云坡大师盘膝坐在橱上,双目半瞑,面上毫无一丝表情。商公直但觉这老憎心胸深不可测,自然而然泛起畏慑之心,不觉屈膝脆倒。垂头道:“小可恭候大师裁决!”云坡大师口中诵一声佛号,声音深沉冰冷。商公直听在耳中,顿时骇得魂不附体,心道:“今日我命体矣!”此念方动,云坡大师衣袖一扬,商公直但觉一股强劲无匹的力道袭到身上,呼吸登时窒息。正惊惧间,身子已被这股劲道卷起,飞出门外,一跤跌倒。
  裴淳眼见商公直狼狈之状,不禁惊叫道:“师父啊,饶他一命吧……”云坡大师喝过:“你进来!裴淳奔人去,双膝跪倒,连连叩头。他的叫声动作无一不是出自真心)云坡大师道:“你天性厚道善良,日后不免大大吃亏!”裴淳只是叩头。要知他本来不擅词令,此时心中憎急,更加说不出话。
  商公直竖起耳朵听他们师徒说话,只见裴淳出来,拉起身子,喜道:“商大哥可以走啦!”商公宜万万想不到结局这等轻松自在,反而一怔,道:“这话可是当真!接着问道:“大师没有别的话吩咐?”
  裴淳道:“没有!
  商公宜生怕云坡大师变卦,哪敢多问?拨转头奔出庙外,匆匆远离此谷。裴淳回目内间,云坡大师缓缓道:“淳儿,今晚收拾收拾,明日动身下山!”裴淳呆一呆,道:“咱们上哪儿去?”
  云坡大师道:“不是咱们,你独自下,到江湖上闯荡一番!”裴淳摇头道:“徒儿不敢离开师父!”
  云坡大师沉吟一下,面上现出慈蔼之容,缓缓道:“为师已届凤烛残年,你也陪不了多A!”裴淳不假思索道:“师父西归之后,徒)L也落发出家,不离此地一步!云坡大师摇头道:“从前可以,现下南好商公直来过,若是为师圆寂,你定难安稳过日!今日为师决意命你出山之故,是让你到人世中历练一番,好教你得知人心险恶,学些自卫的道理。那时候你的武功才能更有进步……”
  裴淳唯唯应了,云坡大师给他一封书信,一个可以贴肉系在腰间的小革囊。吩咐道:“此信面交星桥即可,囊中有几锭银子,还有三件值钱珠宝,你此人江湖,路上须得节省用度,免得花光路费,贫困落魄。现在可去东北方那片山坡,把土坑填满,上面弄点儿草皮遮盖好,别叫人看得出原本有个土坑!”
  裴淳大感迷惑。但又不敢多问。临出门时,云坡大师又吩咐他:“今晚早点安睡,明早下山时不要辞别。”
  第二日,裴淳对师父门前叩3个头,含泪离去。刚刚来到潜山下,恰又遇到商公宜,便结伴同行。
  裴谆第一次见到江南景色,但觉秀丽如画,心中大是钦羡舒畅。
  此外沿途经过不少通都大邑,繁华兴盛之处,更是梦想不到。这日踏入丹阳地面,商公宜告诉他说穷家帮向在江南活动,虽然国下还不知穷家帮总坛设在何处?但人得丹阳城内,大概便可知道淳于靖下落。
  商公直转眼望去,只见路旁一片疏林中,一匹矫骏红马正在嚼草。鞍孵鲜明华美,缰绳搭在鞍上,没有系缚树身。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当下微微一笑,道:“裴兄弟,这匹马名叫胭脂,在江湖上大是有名,马主人是个女孩子,长得根漂亮!”
  裴淳看着那马,心中甚是神往,随口道:“她姓什么?可是武功高强,所以江湖旨知?”
  商公直道:“她姓杨名岚,外号毒狐狸,不但武功高强,为人更是又狠毒又放荡……”
  裴淳听到毒狐狸三个字,眉头轻轻一皱,便不言语。商公直见他露出嫌恶之色,心中暗喜,当下又道:“裴兄弟可瞧见城门附近有两个乞丐?”裴淳点点头,商公直接着说道:“那两人就是穷家帮高手。
  他们有规矩,是用背上布袋多少来区别出在帮中地位。这两个乞丐高手既然如有所待,此处恰又出现行为不端的毒狐狸,你应该明白其中关键了吧?”
  裴淳极目望去,颔首道:“小弟明白啦!那两位穷家帮高手背上都有七个布袋,若不是商大哥指点,小弟决计不会想到这些布袋还有这许多道理!
  商公宜听他说出布袋数目,颇觉难以置信。暗忖,自己目力素来极强,这到还看不清楚,裴淳他难道比自己更强不成?
  但他也不多说,迅速纵到林边,扬手抛出一物,便即邀开。只见那匹胭脂马走前数步,在草地上找到一样东西,嚼吞人腹。
  商公宜道:“我商老好这一生别元嗜好,一味酷爱使好弄诈,捉弄别人,因此囊中法宝甚多。刚才丢了一块药,那马已经吞食。待一会见便腹痛难当,乱嘶乱叫,定可把那毒狐狸惊动!
  裴淳诧道:“惊动了她便怎样?”
  商公直道:“她见爱马如此狼狈,必定细察原因,那时我就告诉她说是那两个乞丐所为!”
  裴淳恍然明白,道:“原来你要引她快点出来,那两位乞丐大叔不知可赢得她不?”
  商公宜瞪他一眼,想道:“他叫乞丐们做大叔,只叫我大哥,我岂不是比乞儿还低了一辈?”不过他想起自己已施奇计,虽是口舌上吃点亏,也不必计较,于是说道:“他们胆敢守候毒狐狸,自然有几分把握;不过那毒狐狸武功馒是狠毒高强,我瞧这一场的胜负实难逆料!两个乞儿功力纵然深厚,但毒狐狸的武功路子不怕他们,只怕一人!
  裴淳心中大大替那两名乞丐高手担忧,间道:“她怕的是谁?”商公直指一指自己鼻子,道:“我!”接着掏出那把尺许长镶嵌着许多珠宝的短剑,道:)她师父曾经伤在我此剑之下,因此认得此剑,你先藏在袖中,并且亮出此剑,她定必抱头鼠窜!”
  裴淳一听此剑有这么大的用场,连忙收起。商公直又道:“快了,我们运内功迫出汗珠,坐在这树荫底下,她出来见了我们,定必以为我们赶路倦乏,栖息乘凉,这样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转眼之间那匹胭脂马尖嘶一声,乱撅乱跳,叫声浙渐凄厉。裴淳心中惴惴,道:“那匹马不会死吧,怪可怜的!商公直道:“死不了。
  快用内力迫出汗珠!
  马嘶不久,便见一条纤细菌条的女于身影从林后扑人,落在红马旁边。胭脂马撅跳了一阵,使即倒地,哀呜不已。裴淳见到人影之后,因是心存嫌恶,便即移开目光。
  过了一阵,但听一个女子口音喂了一声,甚是侨脆悦耳。
  商公直应道:“姑娘可是招呼我们?”裴淳侧耳听时,那个娇脆口音道:“不错,两位可曾见到什么人经过没有?”商公直道:“不久以前有两个乞丐走过,他们走人树林打个转就走啦!”
  裴淳听不到口答,到底是少年心性,偷偷转眼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美丽少女,一身紫色紧衣,背上斜背着一面琵琶,也是用紫色布羹套着。
  她的眼光恰好从城门那边收回,落在裴淳面上,冷冷一笑,道:“可是他们??原来裴淳避而不望她时,面庞正是向着城门,这紫衣美女以为他是瞧着那两个乞丐,故此毫不疑心。裴淳见她笑容冰冷,眉字间一片森森杀气,却仍然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心想:这个毒狐狸果然又狠毒又放荡……
  她不待裴、商两人答话,拔步向城门那边奔去,只见她身法轻盈美妙,去势虽快,却不带一点劲急风声。
  他们待她奔出十余丈,才起身赶去,远远见到那紫衣少女奔到两丐圃前,戴指跳脚喝骂,接着取下背上的琵琶,褪下布羹,挥舞拍击。
  两丐各自取出兵器应战。一个是条七节阑鞭,另一个用手中的长杖。一个少女和两名乞丐就在大路上动起手宋。
  响声中琵琶上突然发出一线金光,射中持鞭乞丐。这乞丐退出三步,修哼一声,叫道:“兄弟已中了这贱丫头毒针啦!
  使杖乞丐怒骂道:“臭丫头竟敢用蝎尾金针伤人,老子跟你拼了!”抡杖攻上去,那紫衣少女冷冷道:“恶丐你也别想逃生!”
  只见她闪身避开敌杖,瑟疾抡横扫,招数才用了一半,忽然改变方向,对方招架的一招便落空。这时一线金光从琵琶肚中电射出来,正好射中那乞丐右臂“臂懦穴”上,钢杖登时落地,发出呛闪嘟响声。
  那紫衣少女顺势迫上,那面琵琶凶蠢砸拍,这乞丐右臂已抬不起来,只好施展小巧身法躲闪,另外那个持鞭乞丐因是腿上穴道中针,行动不得,无法救授。
  裴淳眼看两丐马上就要丧命,心中大急,疼扑上去叫道:“毒狐狸休得伤人……”
  紫衣少女一怔神,纵开数尺,转眼见是裴淳,怒道:“你叫我做毒狐狸?”
  裴淳心想原来她不喜欢这个外号!当下也不多说,从袖中取出商公直的短剑,道:“姑娘可认得此剑!
  紫衣少女忽然变得十分冷静,缓缓道:“这是南奸商公宜的七宝诛心剑,对也不对?”
  裴淳点点头,还未说话,郑紫衣少女又道:“金针无毒,这是吸垦石,接住!扬手抛出一物,句是掷给持鞭乞丐,原来连活也是向他们说的。
  那乞丐迅速以吸星石吸出腿上金针,扬手抛给使杖乞丐。裴淳心中不明白紫衣少女何以忽然和两丐说起话来?又助他们起出金针。回头一望,商公直不见彤陈!
  耳中组听紫衣少女冷冷邀:“你把性命留下吧!话声中劲风压顶。裴淳还待答话,一回头只见那面琵笆快要砸到无灵盖,慌急之中侧头急闪,但仍然慢了一步,“砰”的一声被瑟琶招中肩膊,登时一跤跌倒。
  那两名乞丐齐齐怒吼一声,备挥兵器扑到,一鞭一杖同时击向地上的裴淳。他们虽是怒极出手,但裴淳已经倒地,这鞭、杖落时便躲开致命之处,免得把他一下击毙,不能问话。
  原来这碧衣少玄和两丐一见南好之剑、便即知道今日这一场所杀敢情是中了甫好之计。是以她立刻解孩两丐,一同出手对付裴淳。
  裴淳让开六七尺,跳了起身。紫衣少女和两丐不觉一呆,他们都知道裴淳挨的那一记非同小可,便是石头也得崩裂一角;但他居然能够起身,连手中的短剑也不曾摔掉,这等功力实在骏人听闻!
  裴淳惊魂未定,但党肩头疼痛已极,也不知筋骨受伤了没有?登时泛起怒气;代替了心中惊惶。
  两名七袋乞丐齐齐纵上来,使杖的那一个大间道:“南好商公直可是你师父?”裴淳一怔,心想:原来他们以为商公直的徒弟是我,但还未开口回答,一股劲风袭到腰间,原来是那紫衣少女也上来出手攻击。这一回他已经有了防备,上半身向前一倾,伸手舒指向她玉腕脉门扣去。
  他这一招,奥妙异常,时间部位更是拿捏得不能有半分差错。若是侠了一线,则扣不中她手腕脉门,慢了一线的话,纵然初中敌腕,但后背心势必要被那面铁琵琶击中。紫衣少女惊得“哎”了,这时缩手固然已来不及,撤臂闪开也不行,万般元奈之下,只好向前一冲。
  两人都向前急凑,只见紫衣少女直撞入他怀中。粉面打裴浮鼻尖擦过,一阵兰麝香气送入裴淳鼻中。
  裴淳这时比紫衣少女还要慌急,胸匠一挺,“砰”一声耙紫衣少女憧退六七步,一跤跌倒。
  那个七袋乞丐竟瞧不清楚裴淳出手扣腕的精炒之招戮,都以为裴淳故意词戏那少女,动然大怒。铁杖、钢鞭齐齐攻出,口中叱喝连声。只听“砰砰”瞩声,杖、鞭都击中裴淳身上肉厚之处。裴淳被这两样兵器的力遭抛开寻丈,但同一落地,便又跃起,似是毫未受伤。
  紫衣少女冲过去,羞怒中叱骂道:“小好贼,姑娘要发出孬毒针啦!当即举起琵琶,槽住裴淳,只见一线全光激射出去,裴淳身于一侧,那线金针贴着他腰间衣服擦过。这时他们相距只有五尺,躲避暗器大是不易,何况这等藉机簧之力弹射出去的细小暗器,力强势疾,而又不易瞩清来势。紫衣少女冷哼一声,道:“瞧你躲得了几支!”话声未歇,接着射出三线金光。
  裴淳一个筋斗打开,尽数避过!那紫衣少女早有此防,又是一线金光电射出去。裴淳双脚刚刚站地,摹然腿上微徽一疼,生似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连忙闭住穴道,放步迅快奔去,霎时间已被大路两边屋子运往身形。
  紫衣少女哼了一声,望住两丐,道:“小好贼已中了蝎尾金针。
  谅他活不过三个时辰!”两丐原是快义之士,是非分明。心想刚才之事虽是令人恼怒,却用不着取他性命,便都不发一言。紫衣少玄又道:“我发出毒针之前曾经出言警告,两位也是听见的!”
  正在这时,一阵蹄声传来,三人转眼一看,只见一道红影如激矢般射到,霎时已停在紫衣少女身边,正是他们正在谈论的胭脂马。紫衣少女喜叫一声,但见爱马矫健如常,哪有一点毛病?
  使鞭的乞丐面色微沉,道:“杨姑娘宝马元恙,该当把解药赐予姓裴的少年!”他面色虽是沉肃,但语气仍然十分和缀。
  紫衣少女没有瞧他,一跃上马,道:“我正有此意。”双腿一夹,蹄声响处,霎时去远。
  且说裴淳奔人荒郊之中,一口气走出五六里,忽觉右腿一麻,扑地跌倒。心知这是针上毒药厉害,虽然全力闭住脉穴,可是这一阵急奔之下,毒性逸出,以致整条腿失去知觉。
  口头一望,来路处大半是平旷之地,如若对方追来,远远就可望见。心想,那蝎尾金针毒性如此厉害,早晚不免一死,但却不能落人人家手中,免得死前还要受那恶毒女于凌辱。于是转冈找寻隐蔽之处,但见左前方七八丈远处有许多矮密灌木,足可躲避一时。
  这时已不能起身行走,便缓缓向前爬行,小心不止泥沙地上留下痕迹。爬到数尺,地上有个逾丈长的洞穴,深达四尺。裴淳突然记起往日见到山中猎户挖陷井捕兽之享,当即奋力爬行。绕过洞穴,抬起许多枯枝许多树叶回来。先用枯枝架在洞穴上面,再铺树叶,然后才洒上泥沙。不久,这个逾丈长的地洞只剩下未端两尺还未铺好。这时枯叶树枝已经用完,他又爬去捡拾。忽然隐隐听到蹄声,连忙贴地聆听,果然一骑遥遥驰来。
  裴淳顾不得还未做好手脚,赶紧爬到那一片灌木地带。他虽是一腿麻木不仁,但双手单足之力尚在。是以举动仍然十分敏捷,眨赐间已钻人树丛之后。
  紫衣少女骑着胭脂马驰来,快如电掣云飞,霎时已奔到地洞之处。此时人,马都一般心思,打算陷入洞穴前面地上才跃过去,那知双蹄一落,便即踏空,跟着后蹄落处,也非实地。紫衣少女从马鞍上一个筋斗打出去,跌了一跤,虽是不重,满身尘上总是不免。胭脂马一跃出洞,尚幸不曾摔断腿骨!紫衣少女一看洞中的枯枝树叶,顿时怒不可遏,顾不得拂拍灰上,一跃上马。放目瞧看,已知裴淳必是躲在灌木丛中。
  当下催马驰去,尖声骂道:“小好贼,有本事的滚出来!姑娘今日定要叫你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在她想来,那蝎尾金针毒力绝强,纵是内功极是深厚之士中了,也难逃出这么远,更无暇余布置陷井。可见得这裴淳定有解毒之法。此时杀机盈胸,根本已忘了她纵马追来本是要赠他解药。裴淳藏在一丛密密的灌木下面,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初时还不理会,后来听她骂得恶毒,心想堂堂七尺之躯,岂能缩起头来听一个女子辱骂?胸中英雄之心一起,便待起身出去,忽觉喉咙干裂,头痛骨酸,心中暗叫一声:“我命怵矣”!便闭上双目,满腔豪气尽行消散!
  紫衣少女的声音倏远倏近,显然一直在搜索他的下落,裴淳闭起眼睛之后,近日以来种种经历都重现心头。突然记起一事,不由得睁开双眼,探手人怀,取出一粒碧绿色的珠子。
  原来这珠子乃是商公直忽发善心,托裴淳转交给飞天夜又博勒身边那个秀丽少女的辟毒珠。不过他不晓得此珠须得合在口中,便自然而然能将千毒逼出体外,呆了一会见,姑且把珠子按在伤处。
  顷刻之间,那珠子上面的颜色幻变,裴淳先是觉得喉千头痛消失,接着那条大腿渐渐渐恢复感觉。直到珠子颜色修复碧绿,他拿起一瞧,伤口处针头突出肉外,拨了出来,看看没有异状,便丢在地上。试一运功调气,虽然也能走遍全身经脉,但比往时大见散涣衰弱。
  此时紫衣少女骂声已远,他钻出树丛,朝相反方向奔去,走了二十余丈,便即听到蹄声远远追来,想是她已瞧见他的背影。裴淳提气急奔,但觉速度大不如前,伤腿仍然微微发软。背后的骂声、蹄声越发清晰,只这一瞬间便追近不少。
  正慌急间,眼前白影闪动,抬跟瞧去,原来一条河横在前路。虽然不宽,瞧来却相当深。他奔到河边,回头望去,只见紫衣红马已追到二十丈之内,这一眼还清清楚楚见到她面上极是愤怒的表情。
  =裴淳心性忠厚,这当儿也只是微微一笑,便即扑人河中,闭住气潜入水底。他决定伏在水底,等到她忍不住走开了才上岸,不过要在水底潜伏得久,除非抱着大石,或用双手不住拨水才不会浮起。他右手还拿着那粒辟毒珠,大是妨碍拨水,便含在口中。
  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他缓缀浮上去,眼睛刚露出水面,便即见到金光一闪,赶快沉下。那支金针射人水中,针尖堪堪碰到头顶。他在水底找到一块大石,便以足尖勾住石缝,索性收摄心神,催动体内真气走遍全身奇正经脉。不一会灵台空澈,万虑皆消,已人无我之境。
  紫衣少女骑着红马在沿着河岸来来往往,足足查究了大半个时辰,眼看毫无动静。心想,那小好贼也许潜在水底,顺流而下,早已逃走,这才恨恨催马落河,寻觅水浅处渡河去了。
  裴淳在水底潜神运功,四肢百骸的毛孔都自然吞吐气息,竟比往日以口、鼻吐纳还要气机畅通。他在元我之境中,还不知道,直到全身真力弥漫充盈,忽然醒转,才隐隐感到奇异,心想,人定多时,还不觉闷浊,竟不知是何缘故?又想,时候已久,那紫衣少女杨岚定已离开,便徐徐浮出水面。
  目光一探之下,河边并元紫红两种颜色,心中一定连身子也浮上水面,泅向岸边。
  岸上一点灰光飞到,正赶上他抬臂划水,露出胁肋。裴淳但觉右肋渊腋穴上一抖,半边身子登时麻木,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面运功,催动血气,一面抬日瞧去,只见岸边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人,冷冷瞅住自己。裴淳血气一行,麻木之感立消,这时已在河边水浅之处,便站起身。只见石上人年纪甚轻,长得剑眉虎目,英俊潇洒,一身儒服适度雅观,但背上却系着一顶竹笠和插着一根乌木棍,大不相衬。
  这儒生满面烦恼之容,喝道:“你何故躲在水底?”
  裴淳也大感烦恼。心想,这世上管闲事之人真多,凭这事,穴道就得挨一石子!怪不得师父要我到尘世江湖中历练历练!他还未开口回答,那儒生又道:“你可曾见到一个紫衣姑娘骑着一匹红马经过?”
  裴淳怔一下,暗想原来这人和毒狐狸杨岚同路的人,无怪如此横蛮!当下应道:“见是见到啦,但不知她向哪方去了!他口中还含着辟毒珠,故此语声糊混不清。
  儒生只道他是穴道被石子击中,上半身半边酸麻,影响及喉部肌肉所致,更不疑心。自语道:“这妮子的坐骑日行千里,师父却派我们保护她。好不容易见到影子,一转眼又不见啦!接着向裴淳道:“你过来!裴淳举步走去,一面把珠子吐在右掌,藏人囊中。儒生见他右手活动自如,哪须他代解穴道?剑眉一皱,抖手发出三粒石子分别劲袭裴淳胸、腹要穴。
  这时两下相距极近,那儒生出手之前又不预先警告,只见三枚石子先后击中他胸,腹间的步廊、太乙、大赫三穴。
  裴淳身子摇晃几下,却终于站稳。儒生瞧出他只是被石子上的劲力冲得摇晃,三处穴道竟无一处被制,心中大骇!纵到岸边平坦地方,取下背上竹笠和乌木棍,厉声大喝道:“阁下竟是武林高手,兄弟失敬得很,还要领教手上招数!
  他呆立水中,儒生瞧不出他何故不答腔,当下又道:“兄弟郭隐农,外号神木秀士,近两年来在江湖上也博得一点虚名,阁下上岸来动手,决不致于有辱身份!
  这人口气前倔后恭,裴淳心下又是一阵迷糊,只答了一句“在下裴淳”,便说不出话。
  神木秀士郭隐农明知对方一身武功不比等闲,这时只道他有意装痴作呆,心中大怒,厉声道:“你到底上岸不上岸?没的耽误了我身上要事!
  裴淳摇手道:“我不跟你动手……”一面走上岸去。郭隐农益发觉得此人奇异莫测,心想:他身上穴道不怕被袭,竟不知是哪一派的功夫?目下不动手也好,等我慢慢查看出他的武功路数再拼不迟。
  当下收起竹笠、乌木棍,面色大见和缓,道:“裴兄的闭穴功夫好生了得,兄弟甚是佩服。只不知裴兄尊师是哪一位?”
  裴淳见他忽而和气,忽而凶恶,心中更是惊诧迷惑。答道:“这个恕难奉答!郭隐农也不以为件,道:“尊师是当世异人,自然不愿轻易让江湖之人闻知!裴淳最是崇敬师父,这两句话听得甚是舒服,顿时对此人生出好感。郭隐农又道:“裴兄打算上哪儿去?”裴淳沉吟一下,应道:“在下想谒见穷家帮淳于靖帮主!
  郭隐农笑道:“听说淳于靖帮主刻下正在傈阳,兄弟也要到那边去,正好和裴兄结伴同行!
  裴淳无意中得知穷家帮帮主下落,心中甚喜。两人一同沿河走去,打下游木桥渡河直奔东南。
  郭隐农存心要试裴淳脚下功夫,飕飕疾奔,耳中但听裴淳衣襟拂风之声不即不离紧随身后,便渐渐增加速度,用到七成功夫。他走势速度虽是可拟奔马,但姿势却有如平常人走路一般。这原是武林中称为神行木的绝艺,裴淳哪里知道?大是佩服。可幸他十余年以来居住山中,轻功练得十分高妙。便也学人家的样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但每一步跨出之时,一面提气轻身,一面尖足运力蹬去。因此另一只脚落下时,已达丈许之远。
  两人一前二后走了许久,初时裴淳姿势甚是生硬,一蹶一跳的,郭隐农却有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但渐渐裴淳悟出不少发劲用力之法,姿势便没有先前那么难看。
  两人走了七八十里,郭隐农见仍然不曾把裴淳抛下,便即施展出十成功夫。裴淳也尽力加快,但三十余里左右,裴淳已大见落后,郭隐农越行越快,不多时两人彼此已瞧不见。
  郭隐农虽是得胜,但面上毫无喜色,原来这神行术乃是他独门绝艺,虽是比不上那杨岚的胭脂宝马日行千里的脚程,但寻常骏马却非他敌手,尤其是长途远路,更具功夫。今日他不但用上十成功力,还须在百里之后才赢得裴淳,故此他毫无喜色。
  裴淳眼看郭隐农背影已瞧不见,生怕两人走散,便不能由郭隐农口中得淳于靖下落。立即提一口真气,放步急奔。他刚才一味要保持步行姿势,是以无从发挥全力,这刻放步奔跑冲刺,立时快了许多,不久已可见到郭隐农背影。
  饶是如此,也在数里之外才追到郭隐农身后,而郭隐农早在彼此望不见时减低速度,不过见他这么快就赶了上来,仍然觉得不是味道,深心中敌视嫉恨之意又加两分。
  这时两人奔人一个市镇之内,郭隐农停下来向人询问,有没有过一个紫衣红马的美貌少女经过?连问几间店肆,都答说没有。未后问着一位老者,沉吟答道:“客官问的老汉没有瞧见,不过今日早晨倒有一位姑娘住过,长得甚是美貌!
  郭隐农微感失望,哦了一声。那老者又道:“这位美貌姑娘眉字间含愁带怨,跟随着一个不知是蒙古抑是色目的大汉走过,故此老汉瞧了好几眼!说到此处,裴淳不觉啊了一声,问道:“老丈可知他们往哪儿去?”
  老者摇摇头,答道:“他们从这边出镇,怕是前往深阳。但这只是老汉猜想……”
  郭隐农眼中露出杀机,道:“裴兄,我们走吧!语气却甚生气。
  裴淳跟他走出七八步,忽听老者叫喊,便转身奔回去。
  老者见郭隐农在十多步外没有过来,便即压低声音道:“客官,你那位朋友凶得紧!
  裴淳茫然道:“是么?小可也是刚刚认识的!老者道:“老汉小时候见过凶杀之事,那行凶之人双眼发出的光芒就跟贵友刚才一样,你还须多加小心!”裴淳拱手道:“多谢老丈见教!
  未,申之交,两人已走人傈阳城内。郭隐农嘴角含着冷笑,似是发生了事故。裴淳虽是忠厚淳朴,但眼目却甚是敏锐。人得城中,一路上转弯拐角都隐约瞥见人影一闪即逝,其中有一次瞧得真切,乃是个乞丐身影。正在寻恩,只听郭隐农道:“待会儿有好戏上场,咱们先吃喝一番……那边的饭馆看来还不错。”裴淳也感到腹中饥饿。两人在饭馆中要了酒菜,郭隐农频频邀他于杯,一会儿工夫,已喝了不少。裴淳面红耳热,大有酒意。他若不是以前在甫好商公直布置的府第中喝过许多次,酒量大增的话,这刻非醉倒不可!郭隐农自家也感到有点不胜酒力,心中想到:“我本有意用酒灌醉了他,以便动手,他酒量虽不及我,但眼下马上便有事故,我若是喝醉的话,只怕等儿会应付不了!
  于是舍酒用饭。裴淳本非贪杯嗜饮之人,自然也不再喝。两人酒足饭饱之后,郭隐农抢先会了帐,出得街上,只见四个乞丐一字排列,阻住去路。
  郭隐农打个哈哈,道:“裴兄,.咱们方才忘了带点剩饭残羹出来施舍,瞧来这条路不大好走啦!
  那四个乞丐只是冷笑,右手第一个年纪最老,手持一杖,大声道:“请两位移步到一处说话!裴淳瞧见他手中之杖,甚是眼熟,记起正是今晨那两个穷家帮七袋高手之一使用的一般,微微一惊。定睛打量,这四个乞丐背上都有布袋,却看不清数目。当即间道:“诸位敢是穷家帮的?”
  那四名乞丐,卯知裴淳刚刚出山人世?都想,穷家帮声名远布,凡是武林之人有谁不知?他这一问分明是元话找话,因此都不答理。
  郭隐农冷笑说:“便是龙潭虎穴,我神木秀士亦何惧之有!走……”
  一行六人走到一间屋字之内,这间屋字甚是深宏宽敞,但n面破旧,似是荒废已久。屋内处处残破剥落,不过屋顶却十分结实新净。
  众人在一间厢房中落座,四丐出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六袋蹲在门外。裴淳道:“在下真佩服他们找得到这等屋子藏身……”
  郭隐农道:“他们故意弄成这个样子,此处想必就是老巢啦!他接着提高声音,叫道:“喂,你家帮主可在此地?”门外的乞丐白他一眼,不理不睬。郭隐农面现怒色,喝道:“别人怕你们穷家帮的势力,我神木秀士却不放在心上,快去叫淳于靖出来!
  那乞丐冷冷道:“你们最好安份点等候帮主召见!郭隐农两次自道外号,见对方恍如不闻,登时怒不可遏,厉声道:“他是什么东西!那乞丐听他语侵帮主,自是忍耐不住,怒目而视。郭隐农左手向门外一指,叫道:“你们来得正好!那乞丐一怔,回头瞧看,忽觉劲风袭体,急急闪避,一枚小石从颈边掠过,但还有一枚击中他腰间穴道,登时跌倒。
  郭隐农哈哈一笑,道:“裴兄不是想见淳于靖么?兄弟带领你去!原来他几次试出裴淳不大懂得江湖上的过节规矩,故此摆下圈套。倘若裴淳跟他闯入,见到淳于靖时,即使日后解释得清楚,这眼下的一场误会决免不掉。
  裴淳见他以诡谋制住那乞丐,心中微感鄙视,但也不好意思说他!两人奔出厢房,直向后宅闯去,穿过两道门户,忽见地上躺着两人,认得正是早先带他们来此的四丐之二。郭隐农查看一眼,“晤”一声说:“他们中了毒啦!裴淳惊道:“可有性命之忧?”郭隐农摇摇头,竟不知是表示没得救抑是不晓得!
  又穿过两重门户,只见地上躺着七八个乞丐,个个面色焦黑,也是中毒之象。他们认出其中又有带路的四丐之一。这一个乃是八袋高手,郭隐农沉吟道:“这个八袋老丐,功力深厚,所以支持至此才倒地!瞧来这穷家帮重地已有擅长使毒的敌人侵入!
  裴淳记起有个使毒高手飞天夜叉博勒,正待说出,郭隐农哎了一声,道:“咱们都中了毒啦!随即跌坐地上,运功抗毒。裴淳催动真气,果然发觉胸臆间生出烦闷不舒之感,便取出辟毒珠含在口中,自个儿向后面走去。
  经过两重院落,到处皆见有乞丐横七竖八睡满一地,接着听到人声隐隐,精神一振,循声奔了过去,穿出一门,外面是座园子。但见花草凋零,树木枯败,一片荒凉废弃光景。数丈外的草地上站着一个大汉,他面前不及一丈远处,坐着六名乞丐。那个大汉身躯修伟,曲发虬髯,鼻钩目陷,一望而知不是汉人。裴淳不必多想,已晓得这个大汉就是色目高手飞天夜叉博勒。
  裴淳奔过去,飞天夜叉博勒和地上盘坐的五名老丐都惊讶地望住他。博勒双眉一皱,道:“你曾经中过某家之毒,现下只是运功迫住,可见得你是从大门进来的!裴淳口中含着辟毒珠,说话不便,只点点头。
  一个老丐喝道:“朋友小心,他是使毒大家,能够在说话呼吸中传毒伤人,最好别开口说话!
  飞天夜叉博勒听了这话,十分得意,仰天笑道:“某家十八年前踏入中原,已听说过穷家帮五长老之名,今日一会之下,果是功·力深厚,见多识广之士;但某家要教你们全部倒下,也非难事!他说话之时,已暗运奇功,将毒气送到裴淳头面!一连用了五样不同之毒,先后侵袭裴淳五官,谁知五毒用过,裴淳仍然屹立如山。
  飞天夜叉博勒大惊失色!心想,十八年后重人中原,竟碰见不少能人。继而又想道:“这少年虽是不怕某家毒功,却不知武功如何?
  须得试他一试!于是大声喝道:“姓裴的小心,某家发招啦!
  当即运聚内力,隔空遥劈出去。裴淳自下山以来,听到打架就头痛;但这一回却暗暗欣喜,毫不迟疑,左手托住右时,右掌轻飘飘拍出去。
  博勒一见他双手姿势,便已骇了一跳,紧接着双方内力相触,发出“砰”的一声,裴淳连退两步。穷家帮五老见裴淳功力如此深厚,也都大感惊讶!只见博勒面露惊惶之色,双袖一卷,风力旋激,地上众丐衣衫飘拂不已。就在这时,博勒已转身急奔而去。原来这飞天夜叉博勒在八年前就是被中原二老赵云坡、李星桥两人赶出中土。是以一见裴淳出掌姿式,便大大凛骇。这时一则他心中惊恐,力道便减了两分。二则裴淳内功扎得极是结实深厚。他怕打架的只是近身肉搏,隔空对掌却毫不畏惧,因此那一掌拍出时用得上全力。两人之间此消彼长,博勒便被他震退。博勒一看对方只不过是赵云坡传人,已经如此了得。说不定赵云坡也在附近,哪里还敢出手?连忙发出袖风,以独门手法收口散布地上的毒器毒药,急急遁走。
  穷家帮五老和裴淳哪里晓得这当中的许多曲折,不由得都呆了,裴淳忽然想起:“他想是在外面另有毒计。”连忙跟踪追去,霎时间已越过围墙,沿着巷子奔出街上。这时他觉得自己变得如此精明干练,大是欣慰。放眼四望,却瞧不见飞天夜又博勒的踪迹。
  右边数丈远的转角处忽然现出一匹红马,马上坐的正是那紫衣少女杨岚。裴淳听到蹄声转眼望去,一见是她,吓得连忙退口巷子内。
  蹄声缓缓从巷口走过,裴淳方自松一口气,眼前紫影一闪,香风扑鼻。他看都不要看,刷地倒纵两丈,接着翻身就跑。脑后传来杨岚怒骂之声,他也没有听清,循原路跃人园中。
  穷家帮五老还在原地,此时都瞧见裴淳,被一个紫衣少女在后面猛追,不禁一齐起身。先是三个老丐上前拦住紫衣少女。剩下的两丐则拦住裴淳。
  紫衣少女一瞧这几个老丐个个背负九袋,大喜叫道:“你们凡位老人家可不是穷家帮五老么?快帮我拿拿下这小好贼!
  一个老丐大声道:“姑娘敢是近两年在江湖上大有名的紫燕杨岚姑娘!紫衣少女应道:“是啊!另一个老丐接声道:“那么尊师就是管二娘了?我们多年未晤,管二娘可好?”紫燕杨岚应道:“托诸老的福,家师清健如昔!”又一个老丐问道:“杨岚姑娘何故追逐这位裴兄!
  紫燕杨岚心记裴淳挖坑害她摔跤之恨!暗想,此事若是从头说起,一则阻延时间,二冈怕会被他们出头调解。当下答道:“五老请看便知!说时取下背上琵琶,迫到裴淳身前,瞪眼道:“小好贼,取出矢器动手!
  裴淳怕她琵琶中的蝎尾金针,因此不敢把口中辟毒珠取出,但如此则无法开口说话,正在为难。紫燕杨岚又喝道:“小好贼,我瞧你只会使好弄诈。你若是还有几分骨气,便亮出怀中之剑应战!
  裴淳也不是傻子,这时候恍然大悟,知道她要迫自己取出南好商公直的七宝诛心剑,好教穷家帮五老误以为自己是商公直的弟子。心想,此事必须讲明白,免得五老中她之计;再说他亲耳听五老说出她的外号是紫燕,不是什么毒狐狸,这也得问个明白!当下打袖中取出那剑,登时宝光泛射,眩人眼目。
  穷家帮五老面色一沉,左首的一位喝道:“此剑可是南好商公直的七宝诛心剑?裴淳点点头。紫燕杨岚纵声笑道:“这就是我为何敢请五老相助之故。小好贼看招!”手中铁琵琶挟着凌厉风声斜砸过去。
  裴淳急忙闪避,杨岚娇叱道:“这厮最会装傻,他根本不怕我的蝎尾金针,却故意做作害怕的样子……”叱声中猛攻数招,裴淳一一避过。那五老已见识过他的深厚功力;又见他身法轻巧灵便,显然武功极是高强。都想:那南好商公宜向来外表忠厚,内心奸诈。这裴淳既是他的传人,自然不可因他相貌正直淳朴而放过他!
  于是五老一齐挥动兵器上前,把裴淳围在当中。裴淳眼看紫燕杨岚招招都是要命杀招,心中大惊,咬咬牙拔出短剑,一道精应手而起。杨岚明知此人十分厉害,铁琵琶打不死他,毒针也不管用,此时见到此剑锋利不过,心中暗惊,便缓住招数。
  裴淳挥剑疾冲,两名乞丐迅速拦截,各挥兵器,正待击落。却见裴淳左划一剑,右划一剑,竟目无隙可乘,招数无从发出,不觉一怔。裴淳趁机冲出臼外,放步急奔。紫燕杨岚哪肯甘休?随后便追。
  五老深怕杨岚有失,当即分出两人追去。
  裴淳奔出街上,耳中听到后面蹄声追来,连忙网人巷中。在城市中不比旷野,那胭脂宝马脚程虽侠,但裴淳专门转弯抹角,出街人巷,过了一会儿,已经听不到蹄声。
  穷家帮两老追上杨岚,劝她暂时别追,并且问她怎会见到裴淳?
  杨岚道:“我在街上走时,忽见一个色目大汉飞奔而过,神色十分张惶,心中觉得十分奇怪,便沿着他来路寻去,瞧瞧是什么事物使他如此惊惶?料不到碰见那个小好贼!
  一个考丐道:“唉,那色目大汉就是飞天夜又博勒。敝帮帝主目下已经中毒,他内功湛深,还不打紧,但许多弟子却恐怕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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