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当山南江败天狼


  郑珠梯但觉风声刮耳,有如腾云驾雾般浮掠江上,不久工夫她们便已回到居停之所。
  她们原来只居住在后国那座小轩中。
  石龙婆把郑珠梯放在厅里的醉仙椅上,自家在另一张靠背椅上坐定,便命乔佑把江上去搭起来。
  江上云被乔佑放在石龙婆脚下,面庞向上仰着。故此他眼睛射出倔强的光芒,教人一览无遗。
  石龙婆严厉地瞧着他,隔了好一会,白眉微地皱了一下,想道:“此子乃是南江的弟子。难怪这等倔强。”
  当下冷冷道:“原来你是南江门人,叫什么名字?”
  乔信在一旁说了。
  石龙婆便道:“江上云你小心听着,本来关于你勾引我孙女儿之事,不能怪你,谁叫她情愿呢?因此我老婆子要放你归去。”
  江上云听了,暗想道:“真是笑话,到底谁勾引谁啊?不过我也不必计较了,反正她说我去,嘿,恐怕是怯于爷爷的威名吧!”
  想不到她接道:“可是我老婆了却要亲自废了你一手或足……”
  她幕然住口,等江上云表示意见。
  江上云大奇问道:“为什么呢?”
  言下毫无惧色。
  石龙婆暗中点头,决定这个少年堪以利用,便道:“因为我老婆子若是这样放你回去了,江湖上的人定会误会我是害怕南江的威名。”
  厅子里的灯光十分明亮,因此可把石龙婆看得十分真切。
  但见她此时坐得四平八稳,面上表情毫无这化,令人感觉到一种坚定不移的味道。
  江上云凝视她一会,朗声道:“我江上云若是皱一下眉头,算不得南江传下。”一旁边的郑珠梯惊慌地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头发微微散乱,在灯光下看来,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现在她自家已在猜测石龙婆将会如何对付自己。
  石龙婆又道:“你擅自与外人交往,泄露本门来历,兼且违我之命,不去勘察地势,却和那姓江的厮混了一天,贻辱师门,你可认罪?”
  郑珠梯软弱地道:“裸裸知罪,尚乞婆婆饶恕这一遭。”
  江上云为满地哼一声,心想道:“有这么一个心肠狠毒的师祖,就有这样子脓包徒孙。”
  石龙婆又道:“死罪可看,污罪难逃,就把你一身武功废了,逐出门墙。”
  这几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打将下来,不但郑珠梯吓得呆了,连江上云也大大愣住,这才明白珠梯何以会那么惊慌。
  乔佑在那边双膝跪下,叩头求情道:“婆婆请念在师父面上,饶了师姐这一遭。”
  石龙婆微有怒容,道:“你再敢为这孽障求情,连你也连累。”
  乔信吓得立刻往口,站将起来。
  江上云眼见郑珠梯花容失邑,两目无神,形状可怜之极,不觉义愤填膺,大声嘲讽道:“我江上云今晚算是开了眼,这叫做大义灭亲呢?抑是什么名堂?”
  石龙婆怒目不言,他又嘿嘿冷笑两声,道:“欲加以罪,何患无辞?你自家一生孤独,却强要别人都学你,这样也算是欺师灭道:“你别胡说……”
  江上云哈哈一笑,道:“冲着你这一句,我倒是死而无怨,石龙婆你不会杀死我吧?你的徒孙却怕我得罪你太甚,致罹杀身之祸,是以斥我,这意思你懂么?”
  石龙婆面色一沉,其寒如冰,道:“好,老婆子自会将你首级送回府上。”
  两点泪光在郑珠梯眼眶里闪动,在这危难关头,那个被她热爱而并不爱她的江上云,居然肯挺身为她而死。
  足见他并非对自己毫无情意,故此虽然因不能和他一起渡过快乐的时光而不无遗憾,但她仍然觉得满足了。
  泪水使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于是她举袖拭去泪痕,猛可发觉厅子只剩下她和江上云两人。
  她问:“他们都走了?”
  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江上云茫然点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后悔。
  他喃喃自语道:“唉,真想不到我的死法竟是这样。”
  一顿,他又道:“以往我常常思索生与死的问题,当得不到结论之后,便转而自问哪一种死法我最喜欢,假如准许我选择的话……”
  她非常歉疚地说:“都是我不好,把你连累了。”
  一顿又道:“但我也不会独生,我会到黄泉去找你。”
  江上云皱皱眉头,道:“算了,你死掉还不是白赔?不必到黄泉找我了。”
  他稍为歇了一下,忽然问道:“难道我们只是死路一条么?”
  郑珠梯缓缓坐了起来,暗中气气试了一试,发觉全身酸痛,只好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纵然是有心解你的穴道,让你逃跑,但自从我受伤之后,如今仍然酸软无力。”
  江上云冷冷道:“这法子没有用处;石龙婆就在外面…·,·”
  郑珠梯忽然如有所悟,俏脸上闪起一片兴奋的光辉,急急道:“有了,有法子……"。
  江上云学未进一步询问,她却忽然又变得非常颓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前哺地道:“不行,不行,你不会干的……”
  他不耐烦地:“究竟是什么样法子?”
  郑珠梯先声明道:“‘我说出来可以,但你却不许生气,假如你认为不行的话。”
  然后继续道:“我婆婆一生孤伶,从来不爱世上人,但有一个却是例夕卜…··”
  她歇了一下,那对婿眼,直往窗外扫射。
  江上云听出兴致,忍不住问道:“是谁呢?是她的丈夫?”
  郑珠梯微晒摇头道:“不,我婆婆一生没有嫁人,她哪里来的丈夫,那人便是她的外甥女,那是我……师父。”
  他恍然地哦了一声,冲口道:“是郑红……”
  忽然觉得直呼其名不大好意思,便住了嘴。
  她答道:“是的,那就是家师,可是三十年来她身罹奇疾,终日瘫痪在床上,不能行走,这巨上只有一样可以把家师治愈的药物,产于管岑山天池,那是桑乾河的源头,那药名为心华草,本是天竺异种,称植于五台山,后来分了一株植于管岑山天池,居然更见华茂,而五台山本株反而枯死。”
  一顿,又道:“’这心华草常人得了并没有。什么大用,佛门弟子跃全其旁,却可以社除杂念,战胜诸天阴魔,对修持苦行者大有务,是以五台山僧众,便常往岑山天池面壁坐禅,但自从五十年前名噪一时的天狼龚其里结茅其间,便不准寻常人打扰……”
  江上云微微一笑,傲然道:“哼,那天狼龚春里虽也是一代异人,但当年他也曾服输在南江的剑拐之下,有何可怕的?”
  郑珠梯蹩眉道:“你别在插嘴成不成?江湖上知名的人物,谁还能不知道南江天狼剧斗于武当山下之事?事实上天狼龚其里正因为败了一招,这才循迹天池,苦研绝学以图傲雪此耻的啊……”
  江上云又是傲然一笑,悄悄道:“我南江剑拐决不至于会在天狼箭下输败。”
  原来那天狼龚其里使的兵器十分特别,乃是一支精钢长箭,约摸是三尺来长,武林中人名之为天狼箭。
  郑蛛梯也低声音道:“就在二十年前,婆婆因十年间各种法子都用尽,还不能使师父痊愈,便亲自离开南疆,到桑乾河发源的天池去找寻心华草,于是在天池上和那天狼龚其里动手,足足斗了三日三夜,不论是兵刃、拳脚、暗器、内功等都比过,仍然不分轩轻,结果两人都筋疲力尽,各自对面离开一丈远盘坐休息,一面在口上比武,这一比更费时间,竟然斗了四日四夜,合起来便七昼夜了。”
  江上云听得十分神往,不禁想像到在一个绿波汤漾的湖边,四面青山插入云霄,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月亮也由圆而复缺。
  山风飒飒,吹起一位老婆婆的衣袂,也吹得另一位老头子颔下长髯飘拂不已,这两位老人正在做那武林中百年难睹的拼斗。
  她又道:“可是婆婆母子因心神稍分而输了一招,故此空手而返,并约定在二十年内,不得再履管岑山。
  这时江上云已明了她刚才这一番话的用意,只他经过寻思半晌,便徽晒地道:“若是我肯去求药,因而便饶我一命,计算一下还是划得来,但我怎么能有把握呢?”
  郑珠棵大喜道:“我以为你不会肯的,想不到你到底答应此事。”
  须知这似等迹近乞命之行为,在武林中讲究起来,极不体面,但江上云终不是寻常武林中人,加之又是在做生意的环境中长大,故此任何事都禁不住会计算一下真正的价值。
  她竭力大声唤乔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乔佑便匆匆出去了。
  顷刻间石龙婆进来,弯腰一掌打在江上云身上,解开他的穴道。
  江上云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然后在椅上坐下,那种神举动,不必做作也显得甚是倡做。
  郑珠梯在一旁看昨秀眉直皱,唯恐石龙婆心中一不高兴,因此改变了主意,便连忙道:“婆婆,他愿意到管岑山天池去走一趟,以便设法把那心华草弄回来,以换取一命……”
  石龙婆缓缓点头,眼看江上云无异议,这才说道:“这样子办确实是利人利已,我老婆子没有反对之理,可是我怎么样子才可以相信他?”
  江上云抗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岂能不相信。”
  言下甚是怫然不悦。
  郑珠梯慌忙道:“婆婆,他不会背信的。”
  石龙婆朗声一笑,道:“一甲子以来,都没有人敢像你这样在我面前无礼。”她歇一下,只听郑珠梯呻吟一声,但她理都不理,继续道:“这些都不计较了,只问你一话,那便是当你到了和岑山,用什么方法和态度去取那心华草?”
  江上云眼珠一转道:“反正我会用尽我起来还可以,不论是明求暗偷,或者是强夺软求,这些你就别管了。”
  她点点头道:“哼,好,这样听起来还可以,若果你还用对我的这种态度,那你就不必去了,珠排……”
  她此时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严厉冷酷,只听她叫了一声。
  郑珠梯忙忙应了,只听她道:“你可肯为他作保?”
  郑珠梯毫不迟疑,答道:“珠梯愿意以性命作保。”
  江上云间言大大感动起来,柔声道:“不须你参与其中了,我自会尽力去做。”
  石龙婆斩钉截铁地下上结论道:“第一点,你如今立即出发北上,一刻也不能耽延。第二,若然得手归来,珠梯便归你所有,永为你妻。第三,倘使你空手而返,我也不责备你,只把人你之人处死。第四,此事限期半年之内完成,逾一月也不成。”
  江上云愣了半晌,如此规定虽是不大合人情,但于理却不亏,有奖有罚,倒是公平。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要娶郑珠梯为妻之意,认真考究起来,他对于郑珠梯幽幽道:“唉,我原意为你而死,只要你尽心地做过,那样,我虽然死了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乔情大踏步过来,伸手道:“江兄义气凌云,小弟钦佩之极,况你此行一切顺利,至于况家里,小弟自当亲自报讯。”
  江上云伸手相握,微微一笑,道:“乔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寒舍不足以容大驾,还是请郑珠梯姐去走一趟吧。”
  乔情知他乃是因为他当日对朱玉华生了异心,故此拒绝他的好意,只好讪他一笑,退开一旁。
  郑珠梯道:“请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办到。”
  说着,他便徐徐站了起来,虽然还是全身发软,但只要不用力走快,她依然可以支持的。
  灯影一暗,倏然复明,石龙婆已屹立厅中,这等身手,江上云自问差得甚远,不觉对于那隐居天池的天狼龚其里的武功重新估价。
  石龙婆给他几张银票和一小包碎银,以充路上盘缠,并且告诉他道:“当年曾和那上老头子比划过一次,因此我深悉此人除了武功极高之外,又特别精于阴阳五行各种阵法,即使诡奇如那东海金钟的迷宫,他也是如视指掌,再也困他不住。”
  一顿,又道:“先说他的武功,不论拳脚兵刃内功,无不佳绝,尤其是五十手天狼箭法,包罗万象,奥妙无伦,那时候他功候尚浅,故此我还接得住。听说他五十手天狼箭,暗合大衍之数,配合以太阳支行三百六十并,极是复民,要是太阳宫正大光明,遂不免失诸呆板,故此他后来参合太阳星辰运行度,清会变化,这才能有利a险着。我刚才说他功候尚浅,便是指他当时尚未能完全参透天体运行变化,故而屡现破绽,但事隔二十年,自当刮目相看,你切切留心,奇招险着,自当随机应变,不能拘泥,若遇他以太阳宫运行中天之势,
  一箭压下,则你无论如何,要设法躲开,切勿轻樱其锋。”
  说到这里,她稍为停挫。
  江上云连连颔首,心中暗想道:“爷爷虽然请晓各家之秘技,但人家一别五十年,若修精练,的确是又大有进步,听起来二十年前的天狼龚其里,已非五十年前的他可比,爷爷曾经讲究过问破解之法,显然已不适用,幸好我没有托大不听。不过,任她石龙婆乃是当今武林有数人物,却也未知南江剑拐妙在能暗藏乾坤,纵然天狼箭有石破天惊之势,要我强挡他三招,决无问题…”
  石龙婆道:“还有一点便是天狼龚其里结茅在天池北面,离湖约
  有半里之遥,须得穿过一座山峡峡中石笋无数,都有丈许之高,把峡
  口那块亩许大的地面几乎完全塞住,天狼龚其里利用地形,以那些石笋摆下述阵,当年本是个死阵,可是因我经过时,施展南高神功,硬生生毁折了二十余根石笋,直闯进去,此后便变成能活动变移的阵法,我教你笨法子,便是当你陷身阵中觉得天昏地暗,方向已弄得迷湖之时,赶快闭眼定神,然后摸索前后左右找到石笋就拔倒,如今既都是活的,那就容易弄手脚了。”
  江上云暗中一笑,想道:“这办法只有你练南高神功和以管力称雄天下的人才办得到,我却只须跃起空中,还怕瞧不见路么?”
  石龙婆接道:“过了山峡,便可瞧见一个清澈的小潭,他的茅屋就在潭后,潭中一块青石突兀伸出水面,且上长着一株叶如松针,形似芦苇的草,色作金黄,这便是佛门或修真之士以为至宝的心华草,你只须摘下一枝,我便够用。”
  江上云微微颔首,并不发问。
  石龙婆当真少见这等傲骨峰峰的人,暗中想道:“若不是非得你去取那心华草不可,自当让郑珠梯心愿得偿,但为了红红着想,只好教珠梯伤心一阵了,唉,怪不得她会心折……”
  江上云终于走了。
  到了翌晨,郑珠梯渡江直趋江家老店。
  时在清晨,店门还未曾开,她敲敲店门,一会儿店门呀地开了一扇,小三子慢性双眼地咕嚷道:“还未曾做生意哩……”
  她闪身进店,一阵香风,把小三子弄得更迷糊,她道:“我要见我里的老爷子。”
  /J、三子举目一看,眼有人艳丽无比,尤其俏面上微带病容,使人要添几分怜惜之意,转头往内便跑。
  郑珠梯紧张地看看他走出后门,忽又匆匆跑出来,喘气道:“小的真糊涂啦,老爹昨夜没有回来,故此,连此李掌柜也刚刚出门找寻去了,今天大概不做生意,姑娘明天再来吧。”
  她摇摇头道:“不成,我的事情非常的重要,而且时间也不多了,还有谁在里面?孙伯南他在在么?”
  她虽然始终没有瞧见孙伯南的芦山真面目,但因当时已知他乃南江传人,后来也听江上云说过是表哥。。
  原来她所焦急的,便是江上云一旦走得太远了,那时江老爹即使知道赶去,也恐追之不及。
  想那天狼龚其里是何等厉害,二十年之前已能赢得石龙婆一招。这二十年下来,更不知精进多少。
  假使江老爹追上江上云,便可强之返家,由他出头向石龙婆问罪,可能连自己也包庇住不必在事后被婆婆处死。
  这一点也正是石龙婆所怕发生的,是以隔了一夜才准她来报讯。
  小三子道:“小的去瞧瞧。”
  说完又一溜烟走了进去,隔了好一会儿,几乎把郑珠梯急得要死了,小三子才出来,道:“孙少爷也不在,都没有人……”
  郑珠梯玉面变色,黯然一叹,想道:“难道是他命数该绝偏偏都没有人在家?”
  却听小三子补充道:“小的只能走到外面那进院子,内里一进小的不能进去。”
  郑珠梯闻言举步便走,飘飘擦过小三子身畔。
  小三子但嗅到一阵香风,便看见人家已走过了,当下拦阻不得,只好在那里瞪眼发怔。
  她瞳到内院,只见一个绝色丽珠在廊上椅栏望天,脸上微带悉容,令人一见便心生不忍。
  她忙问道:“是朱玉华姑娘么广。
  那位美人正是朱玉华。
  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甚是陌生,却是个女的,阵子一转,陡觉眼前一亮,不禁诧想道:“我以为龙妹妹就够美了,谁知还有这等美人儿。”,
  朱玉华答道:“是的,姑娘是谁啊?”
  郑珠梯忙道:“我姓郑,名珠梯,家师祖乃是南疆石龙婆。”
  朱玉华啊一声,道:“我已听说过你的名字,而且也知道你的武功很好,但你何必咄迫人,寻上门来呢!”
  她虽然心中十分的愤慨,但因她天性温柔,故此在她的语中只能令人觉出微微的责备意味。
  郑珠梯忙道:“朱姑娘误会了,但我实在罪该万死。”
  当下把形说出来,最后并调说,那天狼龚其是身法强绝,江上云此去危险无比。
  只因天狼龚其里本来就不大重视人命,便何况他昔年曾经败于南江的剑揭下,此仇已经积压了五十年,一时看是南江后人寻上门来找事,焉有不立即狠下毒手之道理呢。
  她这一说,简直就把江上江上云此行形容得有死无生。朱玉华脸都给吓黄了,簌簌掉下几点泪珠,道:“那么如何是好呢?爷爷昨晚入黑时才回来,却把昔年所用的剑的另带在身上。那时候只有老家人江忠在旁边,据他说爷爷数十年来,经历过无数风浪,不管多大场面,也没有这等紧张,是以江忠面色变了。爷爷发觉了,只说了一句不必大惊小怪便匆匆出门。”
  一顿,又道:“我们后来得知这消处,等到四更过后,便分头出去找,据龙妹妹的判断则认为爷爷定是和那四绝之一的北归震山手归元泰暗中约好,在一处僻静地方比斗功夫,我在南门那一带找到天色快亮,没有发任何迹兆,便赶快回来,跟着郑姑娘就到了,现在如何是好呢?”
  郑珠梯心中本来比她更乱,这时一看好掉眼泪,暗想这倒不错,反而向自己讨起主意来,勉强稍为镇定心神,道:“如今事情迫切,迟缓一刻,则江上云走远一些,我们决不能在家时呆等,唯有尽力去找寻江老前辈……”
  朱结拭泪道:“只好如此。”
  她可不敢让王氏知道,便匆匆和郑珠梯走出店门。
  时在清晨,清凉如水的晓风使她稍为冷静,两人走了几步,朱玉华主意打定,突然止步道:“郑姑娘请你尽力找寻我爷爷报知此事,我却耽延不得,立刻要动身去追云弟,虽不能命他回来,但最低限度也能暂时留住他。”
  郑珠梯大吃一惊,心中忖道:“你性情这么温柔,又没有半丁点阅历,怎能孤身涉足江湖?不在途中大大地吃亏才怪哩!”
  正待劝她,朱玉华已决然道:“这么办好了,可惜郑姑娘你身上受伤,事则我们便能结伴同行,那就更好了。”
  话声未歇,只见她歇,只见她基在回身一跃进入屋中,大概是要取点路费和打点一些随身的衣物。
  郑珠梯稍为踌躇了一会,便一抹头人城西便走,在她的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须知朱玉华美艳无伦,举目之间,自然流露出温柔大方的仪态,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和她亲近。
  正因这样,郑珠妹以女性的眼光看法,对她已不无戒心,又见她闻讯掉泪,那千般情急之态,描述不尽。
  登时使郑珠梯心中生刺来故此她终于抹头便走,一径出城找寻江老爹等人的下落。
  可是当她出了西城之后,越走心中越慌,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事,幸而翻过两座山头时,忽见前面谷中草地,聚集着六七个人。
  她首先便认出其有一个穿着浅色长裙的姑娘正是龙碧玉,她当下连忙走下谷中。D
  这山谷遍地茸茸绿草,此时晨露未稀,草尖上小珠点点,触脚生凉,当中两个老头子之外,一共还有四人,包括龙碧玉在内,他们都散立在四周,离两人坐处有两丈多远。
  旁着龙碧玉而立的乃是孙伯南,而那有人江忠正拿着江老爹的剑拐,站在另一边。
  离他不远站着一个年青壮士,正是震山手归元泰徒孙上官理。
  他们全都神色紧张地注视中间的两位老人,郑珠嫁出现时,他们都只看一眼,便不理睬。
  郑珠梯芳心大喜,想道:“终于让我找到了。”
  脚下登时走得快些,直奔谷中。
  龙碧玉忽然回身飞跃过来,异声起处,那支碧玉杆化作数十支到影,毒袭郑珠梯身上要紧穴道。
  郑珠梯不料龙碧玉一见面便立下毒手,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努力往后一退。
  碧影摹收,龙碧玉收杆瞪眼道:“你再进一步我要你的命……”
  郑珠梯但觉热血攻心,浑身酸软,头晕欲吐,知道乃因用力这故,连忙闭目喘息,话都说不出来。
  龙碧玉见郑珠梯的情况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深想,便又回头再看那两位老人。
  震山手归元泰满睑通红,有如喝醉酒似的,一掌护胸,一掌前推,却连眼睛也闭上了。
  不老爹就坐在他面前五尺之远,也是一掌前推,一掌护胸,双目欲阔而还未圆,不时露出一丝电也似的精光,颔下银须无风自动,神情郑重之极。
  原来这两位名震天下的老人,正在各施本身修为了一甲子以上的内家功力,毒争长短。
  只看双方观战的人都避开他们背后的位置,便可知道他们发出的内力,已达到怎样的地步。
  这时已拼斗了两个时辰内力,两位旷代奇人都觉得元气耗损过多,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这对峙之局。
  诚恐稍有疏虞,被对方乘隙而人,那可是连退乐也来不及的。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掌上压力也逐渐减轻,终于江老爹霍然起立,哈哈笑道:“归兄内家造诣,已夺造化之功,老配佩服之然起立,哈哈笑道:“归兄内家造诣,已夺造化之功,老朽佩极之至。”
  震山手归元泰屹坐如万古盘石,睁眼微笑,徐徐道:“江兄一代高人,归某这是不自量力,还想领教劈空掌力……”
  江老爹也不客套重复坐下。
  江忠道:“老爷,云少爷还未回家啊……”
  江老爹面泛怒容,道:“他最好别回来,我已是亲眼目睹。”
  只说这两句,便忽然住口,拱手道:“对不起,归兄请赐招。”
  须知这两位同列大名于武林四绝之内的老人,外表上虽是一片款洽,其实二人各抱雄心。
  一是要澄清天下人的疑念,务要稳居首座。
  一是不甘声名被压,必须力求争先,故此比过兵器之后,又比内力,如今又比掌力。
  在场观战诸人全是行家,一看他们竟然跌坐比掌不禁都相顾失色,只因跌坐则不能移动,虽无法蹈隙进击,但也无法闪避。
  以他们的掌力,五尺之内,即使有金钟罩护体也不管事,是以招数间偶有失闪,必死无疑。
  郑珠梯喘了大半天,刚刚勉强可以说话,便从江老爹笑话中,得知江忠他们虽然早到许久,如今才是第一次说话。
  念头一掠即过,欲待开口,江老爹已凝神待敌,面色非常沉重,显然是生死修关的紧张关头。
  不觉把音咽回腹中,但心中又惦念江上云正步向凶希于是急得什么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龙碧玉一直密切地注意郑珠梯的动静,攀觉郑珠梯移步,立刻用碧玉杆一指,低斥道:“不许动……”
  掌风啸叫而起,震山手归元泰首先进攻,一掌迎面直击,那股劈空掌力,直把空气急速地撕裂因此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老爹疾如星火,竖掌劈出,瞬息音,已劈出三掌正是南江掌下绝技六丁开山的功夫。
  霎时风旋路转。啸叫之声大起,归元泰外号称为震山手,他的掌力上造诣可想而知。
  这时忙忙地拍出两掌,把江老爹的连环三掌接下来,但觉敌人这三掌一掌丝掌沉雄,重逾山岳,身形也险被震动。
  心中已知这是名驰武林的六了开山,不敢让他得势继续猛劈,微哼一声,左手疾出。虚虚一点,右手一圈一拍,掌力从侧卷袭。
  江老爹见他放弃硬拼掌力之间,改用招数争雄,不敢怠慢,左右手合包如藏太极,忽地分头拍出。
  江老爹的招数刚用了一半,对方却已经变招换式,由上下两盘攻入,立刻也化为“白鹿挂袋”之式,却趁对方无隙可乘之际,反掌一挥,呼地一般劈空掌力,猛然回攻。
  他们刚一上手,已变了四五招之多,无一着不是妙绝人寰的上乘手法。虽说还离开五尺之远,但掌力可及,也就等于近身相搏。
  这种激烈的战况,直把旁边观战的个后起之秀,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儿连气也透不过来。
  孙伯南是个武功迷,早先两老在斗内力之时,别的人都比较疏忽,单为了怕惊两位老人家而屏息静气。
  但这个武功迷却全神贯注,发觉两老虽然仅是单掌互推,进退都不过只是一两分之微,但其中却大有法度,以此觉思苦想其中奥妙,身外之事,付如无睹。这时更是看得呆了。
  其余六人,连郑珠梯在内,全都为这武林难得一睹剧斗所眩住。谷中除了掌力撕风之声外,更无一丝杂音。
  上官理乃是名家嫡传高手,看了半个时辰之后,但觉师祖震山手归元泰所用的如数,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不觉也人了神,只差一点便和孙伯南一样舞手扎足起来。
  啪地微响,他手中那支二尺四寸的金笛掉在草地上。
  南江北归斗得正急,速度极快地变换招式,未曾重复过一招,直如鱼龙曼行,五花八门,把人的眼睛也看花了。
  半个时辰之后,龙碧玉的碧玉杆也从手中滑落草地上,单剩下老家人江忠兀自抱剑持拐,瞪眼睛观战。
  太阳又爬到中央,炎晕烈射,毒热惊人,谷中没一丝山风,但气流急转,诸人那衣袂飘举,如立山巅。
  拆到二千招以外,两老忽然缓下来。
  那情况真个是快则风飚电转,令人目不暇给,这一慢却又如蜗牛徐步,分寸遥似千里。
  但旁观的人,并不能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
  须知这两位旷世高人,剧斗了一夜另半日之后,平生所学已全部施展出来,现在慢下来之故,乃是各以生平累积的武学心得,加之各人的颖悟机智,随手创式,守后要攻,攻完要拆。
  举手之间,必须尽数摒弃以前使过的招式,另出新意。
  然而试想一个人两手活动的范围有多大。还有什么招数能在这两位绝代名家眼中算是新招?
  故此两人都同感艰困,出手不得不心缓下来。
  这个当儿,只有郑珠梯一人骤然记起自身之事,悄悄举步,一走到孙伯南右边,左边便是龙碧玉。
  郑珠梯唯恐她又不分皂白便打,自己无力抗拒,是以不敢惹她,伸手拉拉孙伯南的手臂。
  孙伯南全神贯注爷爷出招,正在代他设想手掌的出势。
  练武之人,到达了他这种功力,反应是何等的灵敏,臂上刚一被拉,已自往外一振臂。
  郑珠梯但觉一股大力拥到,整个人为之飞起丈。这种近乎十八跌的功夫,若在平时,她准能够破解。
  但现在却一点也无能为力,被孙伯南手臂一振,使横飞寻丈之遥,身在空中,不由得惊呼失声。
  这一下若是摔着,准保半天爬不起来。
  却只见孙伯南疾如电光一般,飞身追将上去,疾速伸手挽住她的臂膀,飘然落地。
  他说了一对不起,复又纵回原处,继续全神贯注地观战。
  郑珠梯见状真是哭笑不得,心中一方面急如火焚,一方面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再走过去。
  龙碧玉已经发觉,低哼一声,俯身捡起碧玉杆。
  郑珠梯忙道:“龙姑娘,是朱玉华姑娘命我报讯来的。”
  那边的年青壮土上官理偏会那么耳灵,焕然把眼光移到这边来,同时也赶快拾志金笛。
  龙碧玉嗔道:“爷爷正以姓命相搏,你别罗噱。”
  眼光中露出杀机。
  郑珠殊吓得退后一步,果然不敢则声。
  上官理绕过来,低声问道:“姑娘你想说什么?”
  郑珠梯看见他手中的那一支金笛,便知道他是震山归元泰的人,只见她冷冷摇头道:“不关你的事……”
  心中却着实诧异这人何以会过来询问。
  上官理耸耸肩,道:“我不过是觉得朱玉华姑娘的人很好,故此间问她有什么事而已,你不肯说那就拉倒。”
  一面说,一面把眼光重复投在两位老人身上。
  郑珠梯眼珠一转,便道:“我怎么知道呢?你不是北归的不么?这样子好了,你帮我一个忙,等我告诉他。”
  她指指同形痴呆的孙伯南,继续道:“我把话说大声点,你不是可以听到了么?”
  上官理陪一声,心中本不愿意,但郑珠梯竟伸手去提他,他的为人较为拘谨,只好闪开她的手,道:“好,好,你说吧!”
  郑珠梯走到孙伯南旁边,龙碧玉倏然从对面那边一杆戳过来。
  金光闪处,一支金色架在碧玉杆上。
  龙碧玉收劲缩手,上官理运足内力,向外一默一带,龙碧玉险些撒手,迫不得已冲出四五步远。
  上官理横笛在她面前一站,道:“这位姑娘有话说……”
  龙碧玉不敢小觑这个年轻人,空自恼得玉面通红。
  却听郑珠梯叫道:“喂,孙伯南,我跟你说话呀!”
  龙碧玉接腔道:“你不要睑,人家又不照你。”
  郑珠梯又再叫了两,孙伯南却又是充耳不闻,只一味双掌微动,整副苦思冥索样子。
  她领教过厉害,不敢碰他,只好唉了一声,回头向龙碧玉道:“江上云和朱玉华姑娘正在危难之中,龙姑娘你听不听呢?”
  龙碧玉怒道:“是不是你师祖石龙婆干的好事。”
  上官理道:“哦,她是石龙婆的徒孙?”
  龙碧玉恨恨地向做做个鬼睑,道:“我不跟你说话。”
  郑珠排否认道:“不是。”
  但怔了一下,又道:“也可以说是。”
  龙碧玉立刻道:“我早知道定是你们搞的鬼。”
  她顿一下,眼光移到上官理面上,忿忿道:“我如今要捉住她做人质,你不敢拦我么?”
  上官理知道理亏,不敢作声,退开两步。
  郑珠锦大吃一惊,暗忖道:“此女心狠手辣,我必须想个什么法子。”
  但这时哪有什么法子好想?
  只见龙碧玉纵起半空,身随扦走,便听异声乍起,她已自疾如闪电般戳向方面门。
  却见她稳立当地,动也不动,心中疑念忽起,想道:“她的身手本和我在伯仲之间,这刻发此托大,难道有诈……”
  其实这是龙碧玉自我捧场,郑珠梯的功夫比她稍为高一点。
  念头一掠即逝,手中碧玉杆快要戳到对方面上,忽见她一闭眼,意然不加抵抗地等死。
  这一下反倒把龙碧玉弄糊涂了,收杆已来不及了,赶紧一侧腕,
  碧影便划过郑珠梯耳旁。
  龙碧玉道:“看来你倒像诚心来报讯嘛?”
  她几乎撞向对方身上,总算高家轻功神妙之极。
  郑珠梯道:“是的,他们都很危险,迟一刻则危险加一分,可是你又不让我说……”
  龙碧玉道:“那么你现在快说呀,玉华姐姐也在危险中,为什么呢?”
  她一边间,一边去拉孙伯南总算把他的魂魄归了窍。
  这时江忠也听到了,绕将过来。
  于是郑珠梯便将江上云池隐修,江上云此去之凶危,可想而知。他们净顾着听,都没有发觉那两位老人已经住手停战。
  震山手归元泰道:“光兄既然有事,归某可要先走一步,俟诸异日再图良晤。”
  江老爹拱手道:“归兄通达人情,老朽心中感甚。”
  两人都不提输赢的话,显然这一场比武未能了结。
  众人都拥到江老爹跟前,七嘴八舌地向老人家讨主意,归元泰和上官理飘然离去了。
  江老爹直到这个时候为止,尚不知道江上云昨天早上根本没有掳走高剑平女儿之事。
  而他后来渡江时,亲自目睹江上云抱着一位姑娘,形状轻薄,一心认定那女人乃是高剑平的女儿,却不知道便是而前的郑珠梯。
  但他只是把气忿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故此孙龙两人可就没有机会替江上云辩白。
  小一辈的急得不得了,他老人家却是好整以暇的,什么也不说,使命大家一齐回家。
  原来他老人有已瞧见震山手归元泰带着上官理匆匆向北走了。
  昨天震山手归元泰曾经对朱玉华说过,若她有事必定帮助之语,料他定是为朱玉华而北上。
  反正自己不想理江上云之事,故此便不须着急。凭那震山手归元泰出马,朱玉华再走得快些,也会很快便追上。
  可是事情究竟没有那么简单,当江老爹再听取郑珠梯的详细报告之后,便须重新考虑许多事情。
  乎先是关于这次武林好手齐集湘南一事,虽然百年前武林至尊漩现子道长的遗宝的确能令这些好手为之侧目垂涎。
  但此一消息之传播,却甚溪跷,许多在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都接到匿名柬帖附着藏宝图。
  是以这睦散处天下各地的武术名家都差不多同时赶来,还有七天便是五月十三,一年唯有一天能够测测出藏宝地点。
  江老爹不相信这消息会是真确的,
  试想像这等天下重宝,得留者应该唯恐藏得不够必答,以便届时自己能够悄悄取到手才对,岂会有大肆宣扬,唯恐天下不知之理呢?
  此乃不可信的理由之一,其次此图来源来如何?内容正确与否,也是令人三思之后,而不能置信的。
  不过近年武林中相安无事,人心不免静极思动,是以都纷纷南来,一来看看那璇玑子道长遗宝是否真有其事,二来也也可借此会晤许多有名的人物,甚且其中有些尚有恩怨的,也可趁机解决。
  江老爹一腔雄心。一向隐藏在招然笑貌之后,对于空上武林盛会,他早已决定参与。
  第一个目的在于设法取得璇玑子道长惯用的璇玑宝剑,以便给孙伯南使用,或者是自己用对付东海钟岛的迷宫宫主。
  其次,他要看看一些和武林四绝齐名的名门大派高人或是威震一方的大磨头,究竟有什么绝艺,希望能够力压天下群雄而执武林之牛耳。
  但现在他必须先考虑爱孙的危险,当年他力挫天狼龚其里,乃是在剧战之后,使出摇山震岳连环七快剑,把天狼龚其里的大腿刺了“透明窟窿,这才使得龚其里通迹天池,恒参苦练。
  这仇辱非同小可,江上云只要露出南江绝技,非得被天狼龚其里立下毒手杀死不可。
  故此他在郑重考虑之后,决定自己上天池一趟。
  况且龚其里对于阴阳五行阵图变化,算是上天下第一人,假如机会凑巧话,也许可以打探出金钟岛迷宫中的奥妙。
  主意一决,便向众人微笑道:“你们都坐下来,我有话要说。”
  忽见龙碧玉老是在轻推孙伯南,要他说话,便笑道:“碧玉你想间些什么?”
  龙碧玉躲不掉,只好笑道:“我想知道爷爷你起初在兵器上有没有赢了北归?”
  江老爹眼睛晨射出奇光,呵呵笑道:“还好,我没有赢他手中金笛,可是在这种功力悉敌的情形之下,我仍未曾施展摇山震岳连环七快剑,你自己可以猜一下。须知这七快剑威力极大,像南儿自幼已修习本门上乘武功,至今尚且练不好,其难可想而知,其厉害更可起而知。以归元泰之身手,我非使出十成功力不可,这样可就没有转安余地,就像昔年对付天狼龚其里,那时这初出茅芦,经验固然未足,但对方也十分扎手,是以使出七快剑时留手不住,一剑洞穿他的左腿,如今恐怕还有点儿玄呢!”
  孙伯南听得目瞪口呆。
  郑珠梯却玉面失色,插嘴道:“天啊,他岂不是投身虎口?”
  江老爹点点头,道:“不错,在初我以为云儿太过不肖,故此准备由他自生自灭,但如今既如乃是我自己误会,可就不得不赶紧援救,最好是事先将他追上拦住。”
  郑珠梯道:“现在他已不知去了多远。”
  江老爹微微一笑,道:“你不用着急,老朽这就动身。”
  郑珠梯听了,不觉满面潮红。
  江老爹又道:“可是我还有别的话要吩咐,南儿,六日后天下群雄聚会之事,想你定已知道,如今我不能参加,就要看你的了。”
  孙伯南奋然道:“南儿一定尽力而为,爷爷你吩咐吧!”
  江老爹喜道:“好,不愧是铁汉之后,你仔细听着,这次武林盛会,表面上是为了掘取璇玑子前辈的遗宝,但后面一定有什么阴谋,最少也将有人要利用这个情势,但我却测不透究竟有什么用心,因此你去参加必须十分小心。”
  他顿一下,郑珠梯道:“江爷爷说得错,家师民是这么猜测来着。”
  龙碧玉不甘寂寞附和道:“是啊,叔叔婶婶都是这样猜测。”
  江老爹道:“可邮得这件事是瞒不过明眼人的。南儿你要多中小心,倘若果直璇玑子前辈的遗宝出现,你必须得到那璇玑剑,因为那样日后你便可以去东海金钟岛报却你仇。”
  老家人江忠在旁边大力咳嗽一声。
  江老爹抬头向他说道:“不要紧,现在应该让他知道了。”
  江老爹道:“南儿你一向只知你父亲死在阴风爪下,当是金钟岛宫主所为。其实那时候有六七个江湖人也死在阴风爪下,南儿你亲是在川中被害,其余的人有的是在南方,有的是在北方,那魔爪甚至伸出关外,故此我总在怀疑是不是金钟岛主本人所为。因为被害诸人,多半是武林中等角色,其中以南儿父亲算是最高的,而南儿父亲一向却在缥行中混,试想以迷宫主人之尊,焉会与江湖道结下冤仇,而且远至川中关外报复?其后我细细打听,你你亲唯一的仇家人屠罗方本来已失踪三年,这时忽有传说出现江湖,而且改了道装打扮。再一细查,那些被阴风爪抓死的人,以前全都和人屠罗方有过瓜葛,于是这个猜测大有了根据,可是其后竟没有人再见过人屠罗方,以前那传说也不能确定。”
  孙伯南显然很激动,他总是法控制自己,每当有人提起父仇之时。
  龙碧玉却听得非常留心,就像听自己的事情一样。
  江老爹心中微动,忽然改变话题,问道:“碧玉仙子昨夜没有来么?晤,也许她临时有什么事,我会留下一封信,给她,现在赶紧把话说完,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孙伯南忙提道:“爷爷刚说到江湖上没有人再见到人屠罗方……”
  江老爹道:“对了,但我认为这人屠罗方嫌疑最大,而此人可能因什么缘凑七,学得金钟岛迷宫主人的绝艺阴风爪,却因金钟岛有事与有某种规矩,故此杀了几个昔上仇敌人后,便匆匆返岛,是以江湖上没有见到他的踪迹。”
  孙怕南目龄尽裂,咬牙道:“我孙伯南誓必手刃此贼。”
  江老爹道:“爷爷也是这样想法,因此一直让你锻炼武功,而不代你去找那人屠罗方。否则纵使金钟岛绝艺超凌天下,但那人屠罗方半途出家,能有多大气候?我自信还能收拾了他。然而如今又不同了,事隔十五六年,这段时间的修为,当又须刮目相看,此所以你必器,被阴风爪一捏便断。”
  孙伯南忙问道:“爷爷们不能自铸一柄宝剑么?不是还有二两紫金砂?”
  江老爹道:“我想把这一点上紫金砂留着,等到有天得到古钢母之时,便可以炼成一把能够媲美巨阈或最近传说要出世的璇玑宝剑,反正炼这法,你和云儿都懂,也不怕会失传。若是此刻贸然用了紫金砂,虽也能铸成比寻常刀剑锋快一倍的好剑,但怕乃然挡不住迷宫绝艺阴风爪。这数十年来,紫金砂已告绝迹,我们那一点得呆了,这时龙碧玉不禁急问道:“什么叫做钢母呢?”
  江老爹道:“那是我们铸剑同道中人心目中的一样宝贝,此普通钢铁要重上十倍,颜色黝黑,传说乃是一种特别的陨星,只因非常之坚硬,故此坠落地面时,能够穿山人石,不知陷入多深,最大也不过像鹅卵,但这就够了。加上百炼精钢和紫金砂,以铸剑秘法用九九八十一天苦功,便能铸成一口盖世无双的宝剑,那璇玑剑据说也是以钢母铸成,是以除了能够拂钟不挣,试物不知,扬刃离金,斩刃楔铁等诸般妙用之外,剑尖尚有光华吞吐,功力极强者,可达一尺,功力弱的,总也有数寸,这道光华等如是千里伤人那等剑仙所用的剑气,真是厉害无比。阴风扑即使威震复宇,也将无奈这等神物利器几何。此所以南儿你七日后参与该会,闲事切勿多管,倘若真有璇玑宝剑出世,你必须将之得到。也许……也许届时我也得借用一下。”
  孙伯南现在已充分明白东海金钟岛的确不同凡响,一任爷爷自负绝艺无敌于天下,但对金钟岛之行,也无必胜之信心。
  怪不得这些年来,老是不肯明确告诉自己杀仇人是谁,仅仅透露东海金钟岛可疑,却又未能肯定。
  这一来,孙伯南是知道金钟岛迷宫绝艺厉害的,便非得痛下去苦功不可。
  如今虽还未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仇人是不是那人屠罗方,但大致上已可作肯定的假设。
  为了江上云生命的危险,江老爹不得不放弃七日后的武林盛会,夺剑之责,便落在孙伯南头上。
  江老爹匆匆写了一缄,交给龙碧玉转致主仙子冷如霜。
  现在不有郑珠梯未曾发落,本来江老爹已打定主间,要会一会那南疆石龙婆,她歹叫她吃点苦头,知道厉害。
  但这仅是他不理江上云的想法,如今行色匆匆,便没有时间可以再去找石龙婆的麻烦了。
  同时郑珠梯对江上云深情一片,这是最为明显不过的事实了,只不知江上云对她如何。
  但从他肯为她而死,因而独上天池,以及江老爹自己亲眼瞧见江上云曾吻她的事实推想起来,也就不问而知了。
  他并不迁怒怪责郑珠梯惹起是非,害得他许多计划都要临时改变,反而对于这些少年男女陷入爱情漩涡后所发发生的困难,一分表示同情。因为江老爹有一个观念,但是真爱而不能获得圆满的结果,当是人生最悲哀之事。
  他看看眼前的龙碧玉,不由得又想起当的的高轻云……于是他轻轻唱吧一声,道:“碧玉,你日后记得好好利用那伯金缕衣,克敌制胜,全在乎灵警机敏,切切不呆拘泥成法。”
  这几句话不知是说给她听,抑是说给孙伯南听,他随即又含有深意地凝瞥孙怕南一眼。
  转向龙碧玉再道:“还有青春也是可贵的,所谓观君莫借金缕衣,故此你又不可太于爱惜那金缕衣。”
  言中之意,暗点龙碧玉别让那被练武复仇这观念支配得呆了的孙伯南耽误了大好时光,以致遗憾终生。
  可是龙碧玉却听了不大懂,凝眸寻思老人的话。
  江老爹当不便对郑珠梯望去,道:“你见到令师祖,就说南江感铭她不杀我孙之恩,异日定必亲到南疆确门面致谢意。”
  郑珠梯工面色灰败,怯怯问道:“江爷爷,你心里怪我?”
  江老爹看她可怜的样子,便安慰她朗声一笑,道:“好孩子别多心,我只不满你师祖这种不光明的手段而已。至于你……就看你自己了,我老人家决不会使后辈为难。”
  郑珠梯登时大喜,笑逐颜开地拜谢于地。
  江老爹回到后面嘱咐了儿媳妇王氏一些话,然后携了江忠备好的小包袱,便挟拐出门。
  临走时嘱咐江忠好好看守门户,王氏安危的责任交给这位老家人。
  江忠眼见本来美满快乐的一家人,忽然东离西散,心中觉得甚是凄惨,眼望着老人飘飘走远,不由得迎风洒泪。
  江老爹出了衡州,便休直线北上管岑山天池的路径,不管是河互江横,仰是山高岭峻,都一径凌跨过去。
  以他的功力身手,直是如履平地,兼且因为避开了官道城池市镇便可施展脚程,更是快速。
  在他想来,朱玉会虽也是危险。但她仅仅是未曾涉历江湖,而又长得太美,故此做长辈的不由得会为之耽忧。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江上云凶险万倍,是以江老爹权稀轻重之后,便直线奔向管岑山天池。
  桑乾河时而静静流尚,时而急泻奔腾,越是往上流走,则越可发现民生穷困。
  这进正是明神宗重用张居正为相之时,天下升平,史治与及财政都大见起色,但此地仍然如此贫困,乱世时竟不知如何凄惨了。
  管岑山就在桑乾河上游,山上的天池,就是桑乾河的发源。
  江老爹毫不犹豫,笔直登山,翻越过六七座山峰,只见一峰突立于众山之上,占地甚广。
  老人忽然停步,就在一块大石上,回首四顾。
  午间的阳光散洒在万山,四下只有一片出奇的寂静,万物都像暂时休息以躲避赤炎威。
  山下来路上一座古寺,隐隐随风送来钟盘梵呗之声,更使这周遭景物,染上一种和禅平静的气氛。
  他苍茫四顾,不禁轻轻叹唱一声,悄然想道:“无数的夏天,都从我眼前流逝,可是为何每一次夏天的寂寞味道,总会无情地侵入我的心扉中?”
  山石旁边一朵小小的蓝色野花,躲在枝叶荫中,但以乎不甘寂寞,不时因山风之便,露出来在酷热的阳光下嫌要一下。
  老人锐利如锋的眼光,凝定在那朵小花上,忽然自顾自怜地微笑起来,轻轻自语道:“花见白头花莫笑,白头人见好花多……到底我这八十余年的生命,在人间也算难能可贵。这样我又保必惆怅?”
  在那高出群山的青绎上,绿涛峰顶必须穿过这两座山岗。
  江老爹眺望一下,便知道岗前便是天池,呆是那天狼龚其里却在岗后数里之处。
  两岗之间乃是长约半里的石峡,峡中石笋如林,错落棋布。
  江老爹直登那座青峰,到半山腰眼前忽然豁朗,一个大湖清波荡漾,小说也有十亩之大。
  在这烦暑渴热的天气,又复经过跋涉登山之苦,忽然得睹如此清凉之境,顿时令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江老爹虽然至今仍是毫无汗迹,而且遍体依然清凉自在,但他为之而觉得胸际一爽。
  只见那天池四周俱是磷峋怪石,它们和十余丈外的绿树如云正好成为极为强烈的对比。
  江老爹掠过天池,便直奔那道石峡,到了峡口,他倏然止步,细心察看远近的情形。
  只见石笋如笔,遍布峡中。
  使人无法望出一丈远,峡道两壁相距约摸十余丈,壁滑如镜,竟无一处可供攀援借力。
  老人暗想道:“龚其里以阴阳五行阵图术数驰名当世,往昔我碰上他之时,恰好因另有江湖上寻仇生事,故而不须进入他住处,当年一剑洞穿左腿之恨,想必怨毒无穷,我不可贸然进内,且又不知云儿已到了没有,更不宜先惊动他,最好是我已赶过云儿,这要便可截他回去而不须与此人再生嫌隙,不过,若果想得知东海金钟岛迷宫的途径和出人之法,必须从他口中探询……”
  他一面寻思,一面倾耳细听。
  石峡那边鸟语泉闻,都清楚地送进这位老人家耳中,但这道半里长的石峡却毫无声息。
  他又暗想道:“若果云儿已到,他如果闯不过这道石峡,则我定能听到脚步微声,假设他已闯过,正和那龚其里理论,我也必能听见,如今并无一点异响,这样云儿不是未到,便是已遭毒手。”
  想到这里,浑身血液奔腾沸跳。
  峡谷中忽然传出极为低微的嚎哭声,江老爹大大一愣,细听时却发觉哭声微嘶,直是尽力放声大哭的味道,只不知保以听来如此低弱,连是男人抑是女人的声也不清楚。
  不过他决不认为那是江上云的哭声。
  只因为江上云性情侣傲,天性硬骨,即使是受尽了千般痛苦折磨,他也宁死而不哭。
  老人心中一动,徐徐后退。
  哭声越来越微,离峡谷口半里时便完全听不到,但峡谷那一边的乌语泉声,依然听得十分清楚。”
  忽见一只野狼,追着一只白兔,直奔峡谷。
  看看那狼爪快要扑到兔子背上,那白兔奋力一窜,疾如流离弦,直射入峡谷之内。
  那头野狠曝叫一声,猛然停步,不敢追进峡谷去,却只见它在外面一直低吼,一面又团团而转,似是饿得难受,偏那口中美食在千钧一发时逃出爪下,故此又急又气。
  江老爹忽然有悟于心,灵思道:“想古昔诸葛武候在奉节以西的江边用乱石摆设八阵国,东吴名将陆逊误入其中,尚且中迷而不能出,想来身入阵中时,当是觉得天地变色,路径断绝,门似开而实闭,路似生而实死,阵中之人不能知阵外动静,而孟外之人,也难察知阵中虚实,刚才的哭声如果低微,便是此理而已,至于山中飞走之类,天赋灵性,因此望而却步,不敢进谷,那白兔儿被迫窜人,虽然免膏狼吻,但也难逃饿浮之厄。
  他一面想,一面走过去,只听那野狼惨噪一声,忽然便倒毙了。一股黑血不停的自口中流出。
  江老爹大吃一惊,晃身已到野狼尸边,只见那野狼瞪眼掀牙,为状狰狞可怖,却已暴毙。
  他的眼力岂比寻常,焕然发觉半丈外一条黑线蜿蜒而去,定睛看去,那头野狼前爪处果然肿黑了一点,只有米粒般大小。
  江老爹闻广博,已知道此狼乃是被那条黑线般的小蛇噬了一口,故此立刻倒毙了。
  那条小蛇名为玄线,奇毒无伦,虽深山大泽,亦极罕有。
  江老爹脚顿处,有如一阵微风,已到了玄线蛇旁边,左手举杖,正欲将它击毙,忽地心中一动,想道:“且慢,待看看此蛇游经何处再说。”
  只见那条玄线蛇沿着一道极淡极细的黑痕蜿蜒而去,行并不迅速,片刻之后,它已入峡谷之内。
  他顿悟道:“是了,当闻凡是奇毒之蛇出没均有一定路线,这条极淡极细的黑痕,大概便是此蛇日常往来,遗下的痕迹,奇怪的是它却不怕峡谷内的石笋阵。”
  那玄线蛇从从容容,直游人峡谷中,江老爹那颗心打了千百个筋斗,一时委决不下是否立即进阵。
  须知以江老爹已达超凡入圣的功力,本来大可以沿壁从容而人,却不须在阵中步行。
  而且悬身在两三丈的峭壁上,或以壁虎游墙的功夫,或者干脆公以指上功夫,硬插入石中以借力,这样附壁虚渡,自不怕天狼龚其里阵法厉害。
  可是江老爹乃是武林尊崇的回绝冠首,岂能不顾身份,这样偷渡过谷?一旦传出江湖,必将得到先败阵的评断。
  他终于一拂颔下雪白的须,傲然一笑,迈步入谷。
  这时他已忘掉那条玄线蛇之事,极为谨慎地前瞻后顾,但见石笋如笔,错乱植立,纵横不及一丈,必有石笋,如此密密层层封满了整个峡谷的空隙,完全瞧不出两丈外究竟有什么。
  江老爹也略话三才五行八卦九宫等阵法,这时仔细地看看天色,但见碧空万里,晴朗如洗,竟没一丝云影。
  心中便忖道:“我只要发觉天色不对,便立刻后退、”
  大约走了三丈,忽见一根石笋特别高大挡住正中去路,石笋近顶处悬挂一块黑漆的四方木牌,约有一尺见方。
  黑漆为底,却写着白字,因此特别惹目,江老爹止步仰头去看,只见上面的字乃是八分隶书造诣颇深,端整有力。
  江老爹先在心中喝声彩声:“好字。”
  然后细读那木牌上之字:“昔者轩辕黄帝按井田八阵法,是为行兵布阵之祖,后世名将如姜太公、孙武子、韩信、诸葛孔明、李靖等诸贤,尽得其法,更增创新意,变幻无方,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强则挠之,弱败攻之。”
  写到这里,已经没有下文,江老爹皱皱白眉,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有头没尾的…”
  转过后面去瞧,笋后并无木牌,倒是无意瞥见左斜方一根石笋又挂着一面黑底白字的木牌。
  当下走过去仰头而瞧,果然是续下主的文字。
  “…衍变至今,益增以奇门适甲之术,遂玄妙莫测,有风雷之威,火水之险,玄门之士,以此成名于世上者颇多,要皆历纪元集众智之大顾耳,岂谓是其一人之功哉,…·”
  江老爹读到这里,不觉颔首道:“评得极是,评得极当……”
  “……此阵依势而设,历年以来,凡十一易,然亦未敢以为止一也,夫阵图繁复,则险而易脱,如八阵图之八门,虽致繁至险,然生门亦多,形似至险而实非者也……”
  字迹至此又告中断,江老爹看出滋味,想道:“下面当是述及本阵的话了,我且寻寻看……”
  展开身形,疾如清风般四下旋掠一圈,却见两支外一根石笋,又有木牌,依然是黑夜白字。
  “……本阵仅有两门,一入谷门,即踏死域,一出谷门,即出生天,方生便死,方死便生,宛如轮合一度,故阵以为名……”
  江老爹哦了一声,想道:“原来这座石峡内的阵法名为轮回,但世上竟没有人晓得,划从来不有人能从阵中逃出?”
  不过他仅仅想了一下便继续读下去:“……本阵自人谷两丈之后,已发动了三,因离出口尚远,故再指示方各如下图……”
  江老爹在那里看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下图,他不禁狐疑沉吟不已,但随即醒悟道:“是了,莫非又另有一块木牌?”
  想到便做,赶忙四下找寻,果然在两根石笋后,又见到一块木牌,挂在另一根笋上。
  这块木牌却是白底红字,首先映入眼中,乃是桐宝剑,剑尖处数清鲜血,正往下滴。
  剑下写着几行字是:
  “剑池之水清且冽
  剑气如虹洒热血
  倾池水份悲血痕
  击石誓兮剑当折。
  恨埋壮士弃人间
  暂时春风兮话别!”
  其下一柄断箭,一支断拐,两般兵器分为四截,各占一角,每一件折兵器旁边,注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江老爹豪气急发,仰天大笑数声。
  忽见天空云气蒙蒙,仿佛快要下雨光景。
  江老爹赶紧闭目定神,暗记自己所曾走的方向,睁眼再看那木牌上所指示的方向,却偏了一点。
  不觉暗自点头,想道:“这厮用心匝测,故意用这五面木牌,诱人转两个圈子,好教人把方向弄迷糊了,便认为此牌所指示的方向无讹,于是差以毫百,廖以千里。”
  想罢跃上一根笋尖,放目四望,只见周围一片白茫茫,怦如处身在极为浓厚的雾中,以江老爹的眼力,居然瞧不到三丈远。
  这位须发霜白的老人冷笑一声,想道:“谅你这阵示仍无法教我南江断拐折剑—…·”
  当下飘身落地,在空中右掌一挥,呼地一响,一股掌力劈出,五尺外的木牌应手而碎。
  身形落地之后,略一闭目回想方才的来途去径,先走回第四块木牌那根石笋之前,然后又走回第二块木牌的石笋前。
  老人家本打算这样逐步循着来路,回到第一块木牌之前,便可依着记忆的方向,退出峡谷去,那时再次想法进峡尤为未晚。
  但抬头望处,那本应是第三的木牌,依然是黑漆闪光的底,但白字却变成第一块木牌的字样。
  江老爹霜眉略皱皱,仔细想一下,肯定自己并没有走错方向和途径,便冷笑一声,纵身飞起,伸手摘下那块木牌。
  却听石笋上微微克崩一响,但他并不理会,先翻转来看,只见后面果然又是黑底上写着白字。
  正是刚才进来时所见到的第三面木牌的字。
  江老爹冷笑一声:“这种诡计,也想在老朽面前卖弄。”
  又想道:“刚才摘下木块之时,曾听到有弹簧之声,想来石笋中必有消息,只要走过笋前,隔一会儿,木牌便会自翻转。”
  想到这里,抬头细细打量,果然给他发现石笋上有两处颜色略异,约有巴掌那般大小。
  他也懒得去破掉这消息,随手把木牌扔掉。”
  手指上却觉得有些粘粘的,便低头察看,原来指上已染上淡淡一层黑色,想是木牌上的黑漆脱色之故,便没有理会。
  其实天狼龚其里要报仇目的仅在南江一人,因此他所说的消息,绝不会在石笋之前。
  因为那样子别的人误闯入阵,经过时便会发动这个暗藏着极为诡奇的毒计的消息了。
  原来天狼龚其里把枢纽弄在最后一面木牌上,情知天下武林人误入此阵,都不会多事将那第五面木牌毁掉,只除了一个人——南江。
  江老爹自恃艺高,尤其内家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定力特强,自拒绝不会因幻象而迷乱了方向,清然迈步,又转回入峡第二木牌之前。
  他冷笑一声,想道:“这厮不但把木牌翻转,而且方向还歪了大半尺,错非是我江峰青,别人只怕就会让他引诱了。”
  想毕,身形飘起数尺,又把那面木牌摘下,摘时又闻弹簧崩断之声,反转一看,果然是入峡的第二面木牌。
  他仍把木牌随手扔掉,忽党指上微麻。
  这一惊非同小可,竟连审视手指的功夫也没有,焕然盘膝跌坐地上,立刻运动内。
  一面将肩呷关节上的经脉完全闭住,以免因疏失而无法挽救,一面将丹田一点三昧真人,运到指掌上。
  那只左手掌心立刻现出血红的颜色,眨眼间一直红到指尖,宛如一只烧得驼红的铁手。
  半盏功夫,江老爹白发间冒出丝丝白气,面容却越发紧张。
  著地里全身松驰下来,头上淡白的水蒸气停止上冒,左手掌指的颜色也复了正常。
  江老爹徐徐起立,面容如冰,仔细看看指掌,确定那一丝毒气果真完全被他用苦练一个甲子以上的上乘内功三昧真火迫出之后。
  忽然抬头仰天大笑。
  笑声宏亮之极,远传数里。
  原来江老爹在随手扔掉第二面木牌之后,手指微微一麻,这位几乎已练成金刚不坏身的老人家何等敏感,立时醒悟事情大是不妙。
  只因以江老爹这数十年修为,早已达到寒暑不侵,兵刃不损的境界,这样有什么能使他手指会发麻的?
  于是他不暇细察,料定乃是被一种至剧至阴的毒气所侵,立地施展出最上乘神功,硬生生把毒气迫出。
  天狼龚其里果真是诡谋出众,间旬计施连环,引敌入壳,他以世间罕睹的三种剧毒分别涂在入峡后最先的三块木牌上。
  然后故布疑阵,使得南江一旦入峡,必定会中计而摘下木牌,等到三种剧毒一合,则江老爹纵在身负绝世奇技,也将身软手麻,有力难施,那时光,江老爹必遭剑拐断之厄。
  幸而江老爹阅历丰富,见机得早。另一方面这时只有两种剧毒沾手,故此尚能挽救。
  江老爹想出其中道理之后,是为了天狼龚其里暗计伤人而怒极,后来却因自己机智绝伦而逃得此厄,反而仰天长笑。
  他再转到人峡第一面木牌之前,只见那面木牌也都翻转,雪白的底板上,写着八个血红的字:“血债血偿,妄者死!”
  江老爹又是一声大笑,扬手发出一股掌力,雄浑无伦,不但把那面木牌炸碎,石笋尖也遭波及,坍了一边。
  碎石木悄漫天飞舞中,江上云身形如风,照着刚进峡时方向再退,哪知自觉已退出好远,四面依然暗雾沉沉,看不清两丈外的事物。
  最不妙的是脚下石地似乎有点摇动。
  老人家心中一凛,想道:“天狼龚其里隐居其间垂一甲子,若是下了这么大的苦功,能令峡中之阵移转如意,则我非得先尽力设法逃出此阵不呆。”
  念头尚未转完,忽听身侧数丈远传来陶哭之声。
  郑珠梯低哼一声,暗中运功护身,自觉身上并无丝毫异状,当下猛然往斜刺里窜去。
  他只出去半丈,已自脚尖一点地,腰间暗暗换反扑向另一头。
  他这一下疾逾飘风,但见他的身形有如鬼魅般飘忽,委时他已经冲了有四丈来远。
  他的眼光到处,只见在一根特大的石笋下,正有一个人半坐半跪地在那儿流泪痛哭。
  那人一身衣服已是悬鹞百结,褴褛非常,脚下登着一双草鞋,头发蓬乱得像是一团乱草。
  在那石笋下面还横卧着一个人,江老爹一细看原来是个女的,只见其衣服华美,颜色鲜艳。
  只因那女人是背面倒卧,故此可以看到宫鬓堆鸦,其上还管着好多闪闪有光的锭细珠翠。
  那人蹲跪在那妇人身后尺许之处,哭得声嘶力竭,但江老爹依然可以测知此人武功极高,是以哭声震人人耳膜。
  江老爹心中迷惑不解,悄悄走近去,何见那女人腰间系着一根细丝绦,一截红色间着一截白色,甚是夺目。
  那条丝绦余下甚长,但却都捆在石笋的根处,似是那女人绕笋而转,然后才卧倒光景。
  那人哭声不停,江老爹稍为横移一步,衫角飘飘,被那人从眼角瞥见,促然反掌扫到。
  江老爹俯腰伸掌来接,两肋力量一相触,但觉对方力量奇劲无伦,几乎要与以掌力负盛名的震山手归元泰并驾齐驱。
  但这位请识天下各家派绝技的南江却毫不惊异,只见他掌心吐力,指尖却微微一划。
  这一来只要双方的手掌拉近一些,江老爹虽可能吃不住劲而得撤退,但对方在这瞬息间必将齐腕切断。
  那人带着哭声,蓦然收掌站起来,快得异乎寻常地一族身。
  江老爹也同时收回招式力量,细看此人。
  只见他虽然是蓬首垢面,衣肥破烂,但相貌长得面如重枣,修后如剑,气宇极是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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