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巨宅探秘邪归正


  大家又一起上路,郑敖一面挥鞭驱车,一面把朱玲碰上星宿海二怪之事简略告诉仙人剑秦重,并且告诉他说,宫天抚已被星宿海两怪害死。
  谈谈说说,不觉走了十多里路,已到达一处称为双井的市镇。
  走在长长的冷巷中,走在最前面的郑敖突然转身跑回,匆匆道:思温快躲开,对头们来啦!”
  史思温四望一眼,但见两边皆是高墙。这时郑敖已急急嘱咐胡猛用后背向着巷口,蹲低身子诈作修理马车。自己则向右边高墙跃上去,一下子隐没在高墙之后。
  史思温立刻向左边墙头跃去,翻过围墙之际,眼中已瞥见墙后乃是一座花园,似是静寂无人。当下伸手扣住墙头,身形挂在墙上。
  他先是用耳朵留心倾听,胡猛用锤子乒乒乓地敲打着。朱玲轻声道:“假如你们都挂在墙头,那就别伸头出来窥看,等我低低告诉你们就是。”
  她说的声音甚低,但一则相隔得近,二则史思温耳目不同常人,自然能从锤声中听到。
  史思温轻轻应了一声,郑敖那边却无动静。朱玲轻声道:“郑大叔。
  你不在墙头么?”问这一句之后,郑敖仍无回答之声,于是朱玲和史思温都可以断定郑敖必因墙后环境不容他挂吊在墙头,所以隐往一旁。
  隔了一阵,朱玲轻声道:“思温,有两个大汉在巷口停了一下,望望我们的车子,互相说了两句,才走开了。”
  史思温没有做声,朱玲又道:“这两个大汉身穿绿衣,极似是琼瑶公主的手下。”
  她的话声突然中断,史思温心想必是又有人走过;甚至可能站在巷口,是以朱玲不出声。他心中一动,松手跃落地上,回顾一眼没有什么动静,当下便闪到一丛树荫之下。
  原来他突然想到假使冷巷外有敌人在打量马车之时,恰好这边宅中之人忽然发现自己吊在墙头,叫喊起来,岂不把马车之秘泄漏出来?故此他立刻暂时退到树丛边隐避一阵。
  过了片刻,脑后突然拂来极为微细的风声,好像是苍蝇飞动一般。他没有动弹,突然感到竟是一根柔软的树枝拂在他的后脑。
  史思温大大一凛,回头瞧去,只见一个白衣素裳的美女,纤纤玉手中执著一支柔软的柳枝,一双星目凝视着他。
  他从前和琼瑶公主等人打过交道,是以一望之下,就知道这位美女正是她们其中之一。可是却无法认出她是琼瑶公主?抑是四郡主之一。
  她面上毫无表情,不见得十分敌视于他,但更没有一丝欢喜之容。
  史思温暗暗忖道:“师母就在冷巷之中,如若听到我动手的声音,势要过来查看。以我想来,这位女魔头绝不会一个人在此,是以动起手来,反而令我悬挂着师母安危,进退无法自主。倒不如闷声不响,最好是把她诱离此处,那时我或行或止,都十分方便了。”
  此念一决,便故意向她笑一笑,敛去刚才那种吃惊之色。
  他向她身后张望一下,突然疾奔而去,转眼间已到了那边的园门,冲出去一瞧,只见外面的院子中,站着两个老框和两个绿衣人。
  他认不出那两个绿衣人,却识得这两个老抠正是金银二嬷,知道她们一身武功可不比等闲。
  那金银二嬷见他疾然冲出来,因领教过他的厉害,是以齐齐举拐护身。那两个绿衣大汉其一钻地掣出利刀,其一则掣出一面混元牌。
  这两名大汉动作迅速有力,一望而知不是普通庸手。
  史思温没有亮出长剑,耳中听到低微的衣炔拂风之声,乍一回头,敢情那白衣美女已经跟入院中。
  她冷若冰霜的面上毫无表情,两眼仔细地在史思温面上转来转去,最后冰冷地道:“你居然没有死掉,听说好像你的武功比以前还要厉害,是不是?”
  史思温微笑道:“承蒙公主关注,区区可不容易死掉。”
  他停顿一下,又道:“目下距瑶台之会只有四天,公主怎的有暇逗留此地?”
  她轻轻皱一下眉头,道:“你确知我就是琼瑶公主么?”
  史思温道:“当然啦,否则区区就不会径用公主两字称呼你了。”
  琼瑶公主毫无表情的面上,这刻不禁露出迷惘之容,道:“这就奇怪了,连日夕跟着我的金嬷银嬷她们,也极难认出我们,但你和你师父石轩中,却屡次把我认出来。”
  史思温暗想给她高帽子决不会吃亏,立刻道:“别的人如何能与我们师徒相比?公主你身上具有一种高华气质,只要你开口说话,在那举止言谈中,这种特异的气质就显露无遗啦!”
  琼瑶公主心中甚感受用,不觉浮起一个微笑。那金嬷、银嬷一生之中,几乎未曾见过这位冷若冰霜的主人的笑容,此刻都不禁为之大大惊讶。
  史思温道:“公主为何有暇停留此地?那两位仁兄眼中神光奕奕,分明是内家高手,是什么来历?公主可否见告?”
  琼瑶公主道:“他们的来历目下说也不妨。就是当今大内称为二神十八友中的二神,拿刀的是穿心神刀白城,持混元牌的是铁翅神鹰莫相。”
  那两名大内高手见琼瑶公主对石轩中的徒弟也这等客气,心中甚感迷惑,不觉也抱着兵器遥遥行礼。
  琼瑶公主接着又道:“你问我为何留在此地已问了两遍,我如不回答,大概你永远不会死心,是也不是?”
  史思温笑道:“公主非是凡俗平常之辈,此所以一举一动,天下无不注意,区区的好奇心,实在是人之常情。”
  琼瑶公主心中又是一阵受用,缓缓道:“你跟你师父一样,永不让人,好吧,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就是要等候朱玲。”
  史思温当真极感惊讶,道:“哦,竟是此故。但区区实在想不出个中道理。”
  “简单得很,我不要石轩中到瑶台去,你也最好不去。”
  史思温莫名其妙地道:“公主你以前不是有邀请家师赴约的请帖么?”
  琼瑶公主道:“这你就不用管,我可以邀请你,但也可以取消。”
  史思温想道:“女人就是这样,老是把事情弄得迷迷乱乱。不过她叫我别去的口气,好像出自善意呢!”
  琼瑶公主举手掠掠鬓发,突然退开丈许。史思温举手按住剑把,游目一瞥,只见屋内出来两人,一个是无情公子张咸,一个是瞎了一只眼睛的壮汉,在这南方之地,又是初夏之季,却仍然穿着一身皮祆,脚上登着鹿皮快靴。
  无情公子张咸手持尺许长描金折扇,举步间显得一团风流潇洒。
  但双目中射出无情冷傲的光芒,却教人感到他内心比不上外表那样好看。
  另外那个身穿皮袄的独眼壮汉却握住一把长剑,精光耀眼。此人一望而知修习童子功,是以寒暑不侵,功力势必高超。
  无情公子张咸冷笑道:“史思温,你是本公子手下败将,不足言勇,本公子先问问你,你们把我那好友宫天抚怎样了?”
  史思温也不动气,道:“宫天抚么?他被星宿海两老怪打了一拐,身负内伤,我们没有难为他,让他走开。”
  金嬷突然厉声道:“你胡说,宫公子一定是被你们所害。”
  史思温谈谈道:“你先问问你家公主,家师及区区的话,会不会捏造骗人。”
  琼瑶公主没有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那金嬷、银嬷两人再不多言,左手都拔出一支短剑,护住前胸,右手横持钢拐,一步一步向史思温迫去。
  其余穿心神刀白城。铁翅神鹰莫柏、无情公子张咸与及那独眼壮汉也化为合围之势,向他迫去。
  琼瑶公主冷冷道:“诸位为我擒下此人,他如敢抗拒,格杀不论。”
  那六个人齐齐应了一声,只见那身穿皮祆的独眼大汉,手起一剑,刷一声分心刺到。
  他剑势一动,宛如雷霆迅击,声势赫赫震撼人心。史思温也疾然发剑,拆解敌招,两剑一触,但觉那独眼壮汉内力极强,如若是自己生死玄关未通之前,最多和他打个平手。
  那独眼壮汉嘿的一声,第二封又如奔雷般迅击而至。史思温潜运内力,一剑封去,铸的一声,把那厮震开三步。
  旁边的人见了,无不露出骇然之色。首先是无情公子张咸折扇疾然点到,跟着利刀铜牌与及拐划等诸般兵器一齐攻到。
  这些围攻史思温的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高手,是以个个出手毒辣凶猛,同时又互相呼应,专攻对方最弱之处。
  数招才过,史思温已大感难斗,连忙使出师门伏魔剑法,诚心一意地施展开来。
  这崆峒剑法曾经被推为天下最神妙的剑法,此刻在史思温这等功力无双之士手中施出来,威力已发挥到淋漓尽致。
  但见数招之后,史思温那套严严谨谨的剑法,不但护身有余,而且剑圈范围逐渐扩张放大,把那六个围攻之人迫开一丈左右。
  琼瑶公主看得面色微变,她以前和史思温交过手,因此深知他的功力虽是高强,但其实还得仗着师门剑法以补不足之处,方能与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相抗。但今日看他剑上功力,居然精深已极,几乎可以与石轩中齐驱。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她哪能不惊心动魄,为之变颜转色。
  那六个围攻之人,各有所长,其中又以无情公子张咸招数诡奇繁复,与及那独眼壮汉雷霆迅击般的剑法最具威力。
  但其余四人也弱不了多少,那穿心神刀白城的家传刀法,刀刀都直指对方心窝,毒辣无比,铁翅神鹰莫相仗着那面混元牌,不时以神妙身法,从空中疾然下击,宛如一头大鹰,极是难防。
  金银二嬷的钢拐短剑发挥远攻近拒的威力,时时替别人掩护,配合得十分紧密。
  不知不觉已层战了三十余招,琼瑶公主冷眼旁观,已看出史思温一身功力虽是奇高,但仍末到精纯之境,不时会露出功力不匀之象。
  尤其是每当他的伏魔剑法大九式小九式一共十八手使完之后,紧接着再使出这套剑法时,显然不能衔接。不似石轩中那等变化无穷。
  她立即命无情公子张咸和那独眼壮汉退下来,面授机宜之后,这两人又加入战圈。
  奋战了数招,无情公子张威和独眼壮汉突然发动全力,趁史思温刚刚使完剑法之际,急攻猛扑。
  这一着果然生效,已使史思温的剑圈陡然缩小,其余四人也长驱攻入。只迫得史思温左驰右突,已不能将整套的剑法使出来,像刚才一样把敌人们拒于剑圈之外。
  形势大变之后,史思温立刻感到难以应付。须知他一身所学得益于天玄秘录甚大,是以剑上绝招极多,此刻全靠随机应变,方展出各种招式。可是这等打法,一则极耗真元,二则不能顺着生克之势,调息呼吸,以力生力。
  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方面消耗极多,一方面不能补充。加上那六人出手无不是可以致人死命的绝招,不易应付。史思温已微微发出喘声。
  琼瑶公主见史思温越战越勇,不禁对石轩中更为钦折,她脑海中晃来晃去,都是石轩中英俊的面容,不觉迷惘地叹息一声,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那边史思温突然剑光大涨,光华电旋中,金银二嬷和铁翅神鹰莫柏三人齐齐负痛,哼了一声,原来已被史思温在肩、臂、腿等地方刺了一剑。
  其余的三人全力抢救,史思温无法跟着致敌人死命。
  他心念一转,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手中长剑一招“火树银花”,发出千万点精芒,荡开六七件兵器,猛一顿脚,身形破空斜飞开去。
  那独眼大汉和无情公子张咸万万想不到这么一个青年人也收拾不下,当真是羞愤交集,不暇理会那三人伤势,跟踪疾追。
  史思温身在半空,陡然一阵香风扑鼻,跟着眼前一闪,一张冷艳绝世的面庞浮现在他眼前。
  他奋起雄威,挺剑刺去。但觉一阵冷风侵肤,手中长剑已被对方玉手中一支雪白的兵器架住。
  那个拦截住他去路之人,自然是琼瑶公主。她潜运内力,从手中两极尺发出去,猛一弹震,史思温疲乏之师,如何经受得住?登时震退数尺,飘坠落地。
  身方落地,脑后劲风已疾装而到。史思温一招“如来搔背”。长剑向身后划去,前面又是一阵冷风侵面,敢情那琼瑶公主的两极尺亦已跟踪点到。
  史思温危急之中,心神不乱,左手圈指疾然弹去,笃的一声,这一招达摩心法把两极尺弹开数尺。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两人已经变招换式,分头斜袭。史思温连忙闪退时,但觉背上一阵剧疼,原来那独眼壮汉的长剑在他肩背之间挑开一道口子,张咸的描金折扇也扫在他背上。
  琼瑶公主乍退又上,冷冷道:“你们退下,看我在十招之内,取他性命。”
  这话一出,无情公子张咸和那独眼大汉都感到十分钦佩。以他们的想法,能够在一两百招之内取史思温性命,已经就很不错了。
  文思温虽是负伤在身,但豪气丝毫不减,一看目下逃走已经不易,立刻纵声大笑道:“公主话不轻发,如果十招之内取不了区区小命,那就得亲自送区区离开。”
  琼瑶公主道:“就依你的话,接招。”手起一尺,当头砸到。
  她深知史思温适才苦斗之下,真力已耗费极多,跟着又负伤,气机难以调匀。再加上逞强开口说话,根本没有瞬息空隙可供喘息。是以她不多说话,把握机会,迅即出手发招。
  她手中的两极尺乃是一桩异宝,离区时间越久,尺上发出的严寒酷冷之更重。能够在暗中削弱对手的功力,这刻一尺砸去,史思温深深吸一口气。登时微微感到对方两极尺上的寒气不大好受,但他仍不曾注意,挺剑拆封。
  琼瑶公主步法泥奇飘忽,转眼之间,绕着他身躯一连发了三招,无形中已在史思温全身上下四周布下了一层阴寒气网。
  第四招史思温以攻代守,踏中官,走洪门,唰的一剑,当胸搠入。
  琼瑶公主一招“鬼眼虚眨”,两极尺化出一团光网,护住前胸。
  剑光尺网一触之下,史思温陡然感到手腕一酸,真力不继,不禁大骇,连忙挫腕收剑。
  这种情形已在琼瑶公主意料之中,是以她跟上得极快,手起尺落,斜斜砸去。史思温迫不得已,横剑去架。
  叮地响了一声,史思温面色一变,退了四步之多。
  史思温实在不明白自己的真力为何一下子就衰竭到这等地步?暗忖如果无情公子张咸和那独眼大汉乘机出手的话,今日断难躲过杀身之祸。
  百忙中冷眼一瞥,只见张咸和那独眼大汉,面上有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偷眼一瞥之际,同时已暗运玄功,将真力全部蓄在左手。
  琼瑶公主两极尺有如掣电般横扫而到,史思温出其不意,侧身微闪之际,伸出左手圈指一弹。
  但闻笃的一声,琼瑶公主这等厉害的一招,吃他一个指头弹中尺身,登时劲消力懈,那两极尺也荡开老远。
  张咸和独眼大汉齐齐低哼一声,疾扑过来。这两人剑扇并举,来势凌厉异常。
  琼瑶公立眼中射出怒气,两极尺疾地一抬,人随尺走,快逾闪电般掠过史思温身畔,但闻声响两声,张咸和独眼大汉的两般兵器都被她震回去。
  琼瑶公主怒声斥道:“你们没听我说过要在十招之内取他性命么?
  谁教你们擅行出手?”
  张咸和独眼大双面红耳赤,退开丈许。
  史思温朗声笑道:“公主这等风度,教人佩服。区区说句老实话,今日之战,但觉有力难施。既然公主谨守信诺,区区也不妨大方一些,就此认输便是。”
  说罢,长剑一甩,插在前面数尺处的地上。
  琼瑶公主转眼望着他,但见他一派从容,当真不是把生死放在心上的大丈夫,但觉心中一动。仔细寻思时,却又不知自家为何动心。
  她缓步走到史思温面前,冷冷道:“你当真不作困兽之斗了?听你的话,好像不大服气呢!”
  史思温肃然道:“不是服不服气的问题,而是一方面佩服公主的守诺不渝,一方面对于自己判断具有信心,也就是说坚信依我的判断,今日难以再斗,是以有弃剑之举。公主信不信区区的话,那就是你的事了。”
  琼瑶公主道:“你和石轩中一样,说的话教人不能不信。”
  她一提及石轩中三个字,面上的表情登时温柔起来,宛如在满天寒露中透出一丝阳光。
  无情公子张咸瞧得清清楚楚,立刻转面不去看她。
  琼瑶公主又道:“史思温,你跟我来。”她当先向走廊上走去,史思温愣一下,随手拔起长剑,收回鞘内,便跟着她走去。转一个弯,又到了另一座院落,她带他走入花厅上坐下,然后道:“你陪我在这里坐一个时辰,然后你就可以离开。”
  ’、史思温本来想追问,转念想至此女性情难测,还是不问为妙,好在时间充裕得很,等一个时辰也没妨碍。
  坐了一会儿,她走出厅外,大声吩咐手下一些事情,然后又回到厅中,黯然静坐。史思温见她不开口,她就保持缄默,好不容易耗了大半个时辰,史思温突然跳了起来。
  琼瑶公主冷冷地瞅着他,也不问他为何突然跳起来。
  史思温道:对不起,区区得先走一步。”
  琼瑶公主失措地向外面望一望,然后恢复常态,冷冷道:“还未到一个时辰。”
  史思温走到她面前,缓缓道:“区区功力业已完全恢复了。”
  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史思温又迫前一步,几乎要碰到她的双膝,道:“区区这话是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之下,你已算落在劣势。第一我已蓄集功力,第二我已封住你双膝,不易起身,这刻我要是剑掌齐发,哼,不要说是郡主你,就算是琼瑶公主,也不易安然遁走。”
  她显然大吃一惊,因此面色变了一下。随即冷淡如常,道:“真是可笑得很,你怎会认为我是郡主?”
  史思温迅速地道:“简单得很,琼瑶公主要我在果坐一个时辰,毫无事故,我想来想去,这种特别的情形,必定是你们对付我师母,所以我把引走,以免妨碍你们的阴谋。而刚才我忽然说要走,你不禁为之失措了一下,所以证明你是郡主,已暗暗把琼瑶公主换了下来,对不对?”
  她冷笑道:“这种想法真是荒谬得可笑。”
  史思温诚恳地道:“老实告诉你,你们几位长得真像,我除非想出各种方法试探,实在无法猜出你是不是公主?”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事实上你们几位都具有一种高华清艳的气质,任何人无法分辨出来。”
  她好像动心地朝他凝望一眼,史思温可就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大生效力,只因早先对琼瑶公主说过。说是琼瑶公主另有一种高华风度,是以可以把她辨认出来,这话琼瑶公主听了虽是舒服,但如果有郡主们听到,暗中定然十分不快。
  她缓缓道:“你想怎样?”
  史思温轻轻道:“第一点,请告诉我公主是不是已经去拦截我师母?她已知道我师母的所在了么?”
  那白衣美女谈谈道:“别的话恕难奉告,关于你的师母朱玲就在那巷子里,谁不晓得。”
  史思温一听这话,可就明白她是暗示自己所询的丝毫不错,只是不便直接回答。当下又问道:“郡主你的芳名可否见示?”
  她道:“我是白梅。”
  史思温啊了一声,道:“家师曾提及郡主,说是最好的一位,可惜环境所迫,无由自拔,家师这话,没有说错吧?”
  白梅郡主微叹一声,道:“这些话不要再提了。”
  史思温轻轻道:“区区第二个要求是请你闭上眼睛,让区区点住穴道。”
  她双目大睁,道:“你想害死我?”
  史思温道:“不,区区会布置得你好像猝不及防,吃我点中穴道,连人带椅都翻倒在地上的光景。啊,还有一事要请教的,那就是琼瑶公主的兵器好像十分特别,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削弱别人功力,是也不是?”
  白梅郡主道:“那叫做两极尺,乃是天地间异宝,不久将在瑶台大会上出尽风头,到时你就晓得了。”
  史思温点点头,道:“谢谢你啦!”伸手疾然点去,她双目一闭,被他点中昏穴,登时昏迷过去。
  史思温迅速地把她弄翻在地上,然后冲出厅外,举目环视,却悄无一人。心想那些手下们一定都跟随琼瑶公主去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展动身形,奔出花园。
  他奔到围墙边时,耳中仍然听不到一点儿声息,不禁大叫糟糕,纵上墙头一看,果然巷内一片静悄悄的,连那辆马车也失去踪迹。
  他跳落巷内,沉住气仔细查勘,只见地上以及墙壁都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痕迹。
  他看了一阵。突然大喜想到:“记得早先是胡师叔装着修理车子,手中拿着一些钉锤之类在敲打。如果敌人猝然来犯,势必会遗落一两件东西。但目下地上干干净净,可知乃是胡师叔将马车驶走,”
  这么一想,心中便存下万一之想,缓步走出巷口。只见街上十分平静,立即向街边一些摊贩询问,那些人都说瞧见一辆马车向东去了。
  史思温转身向东面走去。一路询问,不觉走出东门,放目一瞥,只见不远处大江茫茫,横亘眼前。江边船舶云集,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史思温放开脚步,沿江边走去,大约走数箭之遥,便瞧见大树下有辆马车,车辕上还跨坐着一名大汉。史思温大感高兴,匆匆赶去,到了切近才叫道:“胡师叔,你在看什么?”
  胡猛一见到他,大喜道:“你回来了,石夫人呢?”
  史思温顿然一怔,道:“怎么啦?她几时走开的?”
  胡猛茫然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史思温发起急来,道:“师母去了哪里你可以不知道,但她几时走开的你也不知道么?”
  胡猛一听真有道理,登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史思温想想不对,这位胡师叔心眼有点儿闭塞不通,莫要一急之下,闹出乱子。
  当下连忙道:“胡师叔请听我说,师母会不会在你驾驶马车之时,悄悄地跑开的?不然你一定知道她几时离开的,对不对?他说这话时,心中暗自叹息,只因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会有这等怪事,试想朱玲法会一声不响的溜掉?
  胡猛却跳起来.道:“对,对,她悄悄跑掉的。”
  史思温沉住气和他谈了一阵,这才弄清楚事情经过,是朱玲命他驶到此地来,而她却不知几时走开不见了。
  史思温弄清楚之后,骇然忖道:“师母除非是碰上什么怪事,否则的话,不会半途悄然离开,目下要赶快查明的,一是她在何时何地离开马车?二是她碰上什么怪事?才会使得她不暇通知胡猛而悄然走开?”
  他想了一阵,但觉满腹疑团,无法解答。于是向胡猛道:“叫小侄自个儿到那边瞧瞧,师叔请在此地稍候,如果师母来到,也请转告她等一等我。”
  胡猛挥手道:“你去吧,但最好快点儿,不然我真是无聊极了。”
  史思温笑一笑,道:“师叔你可以在车厢内坐坐,或者打个瞌睡,那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胡猛大笑道:“好极了,我怎的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一直在这上面张望,生怕石夫人找不到,其实这辆马车她一定认得出来,是不是?”
  史思温连连应是,然后向回路走去,耳中突然听到胡猛大声道:“见到老郑,叫他快点儿来。”
  史思温大声应了,陡然间如有所感,边走边忖道:“奇了,为何郑师叔也不见了?听胡师叔的口气,好像他一直都没有上车。”
  于是他突然间有所决定,放开脚步,奔回城去。一路上毫不停滞,一直走到早行的冷巷。
  放目一瞥,四下静悄悄的,他略看了一下,便知道冷巷两旁的府宅正门均在相反的方向。
  他听一听没有动静,便向郑敖所去的那边墙头跃去。墙内乃是后院,过去一点儿就是后宅厨房等地方。
  这时悄无一人,史思温飘身落去,走入厨房中,但见这厨房规模好大,各式各样的设备都齐全,可以想见这处人家定是当地豪富。
  他一直搜索到前面大厅,仍然没有发现人踪。可是他总觉得这座巨宅之内,好像有一点儿骚动。偶然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浪,细听时又没有了。
  他不知不觉又走回厨房中,瞧来瞧去,突然心中一动,向角落那个巨大的石灶走去。
  那石灶纤尘不染,十分干净,不过灶内却道有灰烬,他蹲下去伸手入灶内,取出一把火灰瞧瞧,发觉一则十分干燥,二则气味新鲜,一看而知这些灰火竟是不久烧成的。
  他想道:“假如我这样做,无疑是要人家相信这个石灶曾经用过。
  但为什么呢?”
  正在想时,修然听到一点儿异响。他机警地四望一眼,便迅疾地躲到灶后。
  他一转到灶后,便听到衣襟拂风之声。他暗中一数,进来的人一共有五人之多,都从后院进来,向前面奔去。
  史思温冒着被发觉的危险等最后一人奔过之后,突然跃了出来,在空中一个翻身,便飘落回灶后。
  这一眼瞥去,只见到最后一个人是个大汉,身穿绿衣。
  他吃一惊,忖道:“原来此地也是琼瑶公主的巢穴,这样说来,郑师叔甚至师母必是陷在此处。”
  那些人一出去之后,就分头散开,似是有极为重大之事,所以人人都不言语。
  史思温一面寻思,一面向眼前的灶壁打量,忽然发觉靠近墙边处隐约有几个指印。他立刻伸手照着那几个指印,暗运内力一按。
  灶壁应手而塌下去,眼前陡然现出一个高约三尺,宽约半尺的窄缝。
  他向内面瞧了一眼,那灶壁登时又无声无息地关闭起来。史思温见这处暗门造得如此精巧,极为钦佩。突然又想到能够设计这等精巧暗门之人,势必在门上装好消息,暗门一开,必有门铃声警报,如若贸然进去,势必陷入洪中。
  他立刻奔出厨房,在后宅转了一下,耳中听到前面语声隐隐,连忙侧耳聆听。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道:“说处空无一人,实在令人奇怪。”这人的语声正是无情公子张威。
  史思温听得一愣,忖道:“难道此宅不是琼瑶公主的巢穴?不然他们怎会觉得奇怪?正在想时,一个女性的嗓音道:“你们再细查一下,此宅之中必有秘密机关,或者复壁,或是地道秘室。”
  史思温知道这个女子必是琼瑶公主,不禁对她的判断十分佩服。
  他随即藏匿起来。
  不久工夫,琼瑶公主等数人由无情公子张咸领着,笔直向厨房走去,张咸一抬石灶,道:“就在那儿。”
  琼瑶公主肃然地瞧着地面,地上有几只清晰的脚印,一直伸展到灶后。
  无情公子张咸伸手一按灶上指印,道:“公主请看,暗门在此。”
  琼瑶公主过去看看,见那道暗门转得极快,同时发觉又矮又窄,绝对无法容许两人一齐进出。当下点点头,道:“目下不忙,我有几点意见,先研究清楚再进去不迟。”
  五个人站在厨房中央,琼瑶公主道:“首先我要问你们,这些脚印表示什么意思?”
  独眼大汉应道:“自然是有人向那暗门地道走去所留下的。”
  其余穿心神刀白城,铁翅神鹰莫相及无情公子张咸等三人均无异议。
  琼瑶公主道:“这般推测,就是诸葛孔明复生,也不会说你猜错。”
  众人甚觉不解,方想这等小事,何必浪费时间加以讨论?
  只听琼瑶公主道:“可是有一点使我想不通的,那就是那石灶后的暗门做得何等精巧隐秘。进去的人,断断不会是粗心大意之辈,最低限度也不至于留下足迹这么愚蠢。然而你们看看,这几个足印清晰之极,有如故意印上去.竟是唯恐我们瞧不见似的,”
  众人都恍然大悟,低头瞧着那几个脚印,心中暗暗佩服琼瑶公主的机警滇密。
  琼瑶公主又道:“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再想一想,那道暗门如此精巧,转动之际毫无声息,门上会不会已装有警铃,我们在外面开门之时,里面之人早就警觉了?”
  张咸道:“公主的话有理,设计这暗门之八,势必布置好警铃。”
  琼瑶公主道:“‘假定装有警铃的话。第三个问题就是他们如何对付来犯的敌人?第四个问题是那道暗门为何开得这么矮?这么窄?”
  穿心神刀白城道:“暗门之内,必定装设有消息埋伏,加上对方在暗处,我们进去时已处在被动之势,自然是危险万分。”
  琼瑶公主道:“还不止这样,以我的推想,他们只须把那地道弄得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那时墙壁里突然有利剑刺出来;武功再好也躲不过。”
  张咸道:“既是如此,我们都不过去,他们就无法可施了。”
  琼瑶公主道:“这就关系到第四个问题了,这道暗门为何这么矮这么窄?”
  铁翅神鹰莫柏道:“设计此门之人,必是防备敌人一拥而入,所以弄得矮矮窄窄,另一方面也有容易隐蔽之意。”
  琼瑶公主又道:“事实上你们还没考虑到一点,那就是敌人如若不肯贸然进去,由几个高手日夜轮流在此处守伺。他们出来一个,就杀死一个。这门如是之窄,里面的人无法一齐冲出接应救援,岂不糟糕?”
  独眼大汉道:“是呀,这一来里面之人岂不是完全变成瓮中之鳖了么?”
  突然灶后有人接声道:“胡说八道,我们是鳖的话,你们就是王八蛋。”
  话声中灶后冒出一个脑袋,却是个娃娃脸,头上扎着一根冲天辫子。
  穿心神刀白城冷笑一声,道:“小娃娃你不知天高地厚,小心你一条小命断送在嘴巴上。”
  那孩子道:“笑话,我老人家什么高人未曾会过,倒不信你这小子有能耐取我性命!”
  穿心神刀白城哼一声,左手微微一杨,一道寒芒电光射而去,手法之隐秘神速,的确是武林一绝。
  那孩童口中轻轻吹口气,只见那道电掣寒芒到他面前半尺之处时,登时去势一滞。那孩童跟着一张嘴,鏘一声把那道寒芒咬住,原来是把小刀。
  他呸一声把小刀吐在地上,朗声道:“穿心神刀也不过如此而已。”
  白城气极反笑,道:“小娃娃可敢把全身露出来么?”
  无情公子张咸忽然道:“那厮是阴阳童子龚胜,可不是真是小娃娃。”
  琼瑶公主冷冷道:“龚胜你出来,还有别的人没有?”
  阴阳童子龚胜微微一笑道:“敝教主也在此地,如果公主要见她,本座可以代为通报。”
  穿心神刀白城不是没有听过阴阳童子龚胜的名头,但他却不服气,冷笑道:“龚香主难道只敢躲在灶后说话?白某的飞刀虽是扎不住阁下的混元一气功,但如若阁下露出全身,只怕来不及使用混元一气功。”
  阴阳童子龚胜哼了一声,道:“本座如不是有严谕在身,这刻非使你这狂妄之辈得到点儿教训不可。”
  琼瑶公主道:“白城别多话,龚胜我问你一句话,那就是朱玲可是落在你们手中?”
  阴阳童子龚胜点点头,道:“不错,相信公主你也知道她乃是敝教主得而甘心的人。”
  琼瑶公主想了一下,说了一声走,转身先行走出,其余的人自然不敢停留,都跟着离开。
  阴阳童子龚胜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忽然离开这一着。
  他愣完之后,低声向暗门内道:“请转禀教主,琼瑶公主等人已离开,但本座尚恐他们有诈,暂时留在上面,”
  他说完之后,便从灶后纵出来,向后院外面查看。忽然如有警觉,回头一瞥,只见一个面貌诚朴的少年,笑吟吟站在石灶前面。龚胜见他似无敌意.便点点头,低声道:“你早就藏在一旁了,是不?”
  那少年嗯了一声,道:“不错,我看了好久啦!
  阴阳童子龚胜道:“这样说来、最初我们接获的警铃,是你掀动那暗门所发的?”
  “是!”他简短地回答,双目凝视着他.似是在他面上发现了新奇的事物。
  阴阳童子龚胜行年七旬,脸皮已老得不能再老。因此虽是感到对方看得奇怪,却毫无不安,低声又道:“这么说来,地上这几个脚印也是你做的手脚?”
  那少年道:“是的,我必须设法教他们打头阵,可以免去不少危险。”
  阴阳童子龚胜辫子一晃,道:“真有一手,不愧是崆峒掌门,剑神传人。”
  那淳朴少年敢情就是史思温,他歉然一笑,道:“这等以杀攻杀的手法,算不得如何高明。龚香主过誉之言,倒教我难以承受。”
  他停顿一下,徐徐道:“请问龚香主,家师母可是已落在贵教主手中?此刻有无生命危险?”
  龚胜大声道:“本座虽是佩服观主的机智武功,但这等事恕难奉告。”
  话声甫落,人已向史思温纵去,去势极快。史思温戒备地举掌护住全身。阴阳童子龚胜向他眨眨眼,一掌劈到。
  史思温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随手封架。嘭的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这一招表面上虽是不出胜负,但史思温不过使出五成功力,明眼人一望而知龚胜虽是修为了数十年,但如若史思温发出全力,他决无法接住。
  阴阳重于龚胜纵声笑道:“观主的功力比本座尚差一筹。本座如若用足全力,这一招就可重创观主了。我念着以往和你打出一点儿交情,放你逃生去吧。”
  他说完之后,一径向灶后走去,掠过史思温身边时,竟毫不戒备,更无出手之意。史思温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倒不知出手拦他好抑是让他走过。
  他终于没有出手拦阻,眼看龚胜走到处后,低头瞧看暗门之内,龚胜随即又走出来,轻轻道:“我怕有人在暗门边,因此使点儿诈语手法,以便瞒过耳目。观主你功力大见精进,可喜可贺。”
  史思温肃然道:“无怪龚施主面上已无暴戾之气,原来已回心向善,使人无限敬仰。自兹以后,龚施主大名将永垂武林,为后世示范。”
  龚胜笑一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一回事,我是自从在鄂西轮回毒阵中,和观主及金瑞兄分手之后,屡屡自思,感到过去所作所为,确实是大以不对,可惜形势环境均不容我立即退出武林是非圈中。”
  史思温肃穆地道:“施主也不须操之过急,以免误事。贫道相信家师得知此事,定然欣慰莫名。”
  龚胜道:“目下先说石夫人之事要紧,她倒没有生命之险,仅仅被教主以独门手法,闭住一身武功,时又命她随待在身侧,难以逃走。另外还有那魔剑郑敖,他就比较麻烦,一来他也被教主以独门手法闭住武功,二来囚禁于地牢之内,有三道关卡看守,稍一惊动,连著有三道钢门封住出入通路,神仙也无法打开。”
  史思温眉头大皱,想了一阵,叹口气道:“这可难死人了,师母虽是处身在鬼母旁边,倒还容易救援,但郑师叔却无法可想。”
  阴阳童子龚胜心中不能置信,暗忖一来鬼母闭住武功的独门手法,史思温就无法解救,二来鬼母何等警灵,武功又极为高强,就算朱玲全身武功尚在,但如何能逃得出鬼母耳目?何况目下她武功已失,就算偷偷溜得开,不消片刻,鬼母就能把她擒回。
  他深知事情已难,唯恐史思温轻举妄动,便道:“观主无妨从长考虑,石夫人目前毫无危险,以我所知,西门香主大概不会到此地来。”
  史思温道:“真的?他如果不来,暂时就可以放心。”
  阴阳童子龚胜沉吟一下,道:“这事关系甚大,不瞒你说,西门香主虽然说是不来,就在庐山会合,可是假如教主特地通知他,说不定等一会儿就会来到。”
  史思温颔首道:“我就是怕这一点,无论如何也得在这一两个时辰之内,把我师母救出才行。”他叹一口气,又道:“目下形势十分明显,假如救得出我师母,则必须牺牲郑师叔,这也行不通啊。”
  龚股道:“不错,如若石夫人逃得掉,教主怒气难消,必定杀死郑敖解很。”
  史思温道:“那怎么办呢?”他居然向龚胜问起计来,龚胜起先差点儿失笑,继而想到对方如若不是对自己的改邪归正之心深信不疑,焉肯对自己流露真情?这么一想,登时大为欣慰和激动,便也凝眸寻思。
  且说在隔邻的大宅内,琼瑶公主回去后也没有责怪白梅郡主让史思温跑掉,因为她回去之际,刚好已满了一个时辰。
  无情公子张威对于琼瑶公主刚才忽然退回之事甚表奇怪,琼瑶公主这时才解释说,第一点朱玲既然落在鬼母手中,那样比落在自己手中还要好得多。她预料这一回鬼母一定不会放过朱玲,何况还有个难忘旧情的厉魄西门渐?纵使不杀害朱玲,但只要西门渐对她加以淫辱,那比杀掉她还要凄惨,这一来自可令石轩中无暇赴瑶台之会。第二点是鬼母等数日后即在擂台上相见,此刻实在无须犯险和她一拼。”
  无情公子张咸默然退开,房间中只剩下琼瑶公主一个人在调息运气。
  隔了一阵,她缓缓睁开眼睛,几乎在同时之间,一条人影有如飘絮飞绵般纵了入来。
  她双眉轻轻一皱,道:“上一次我虽把你释放,可是别以为我对你有特别的偏爱,你又来做什么?”
  那个不速之客正是史思温,他苦笑一下,没有做声。
  琼瑶公主素性不喜说话,见他没有回答,便也不言不语。
  史思温想了一想,道:“区区特地来向公主请教一个难题,只不知公主肯不肯解答?”
  琼瑶公主冷冷道:“你已是一派掌门,还有难题要问我、’史思温道:“不错,除了公主以外,区区已无处可以请教。”
  他说得十分诚恳,教人一听而知他的话完全出自肺腑,绝无一丝一毫的虚伪。
  琼瑶公主突然泛起笑容,柔声道:“看你这人很老实,嘴巴倒是蛮会说话。既是这样那就把问题说说,我可不一定能够解答。”
  史思温大喜道:“区区想知道的,就是关于玄阴门秘传禁闭武功手法,懂得诀窍的人,能不能自己解开,恢复武功、’琼瑶公主听得一愣,道:“你怎的问起这事?当然有自行解禁之法,但就算是玄阴教主鬼母,她除非后来自己悟通此决,否则的话,连她也不晓得。”
  史思温十分不解,道:“公主这么一说可把区区搅糊涂了,鬼母掌管着玄阴真经,除非没有此法,不然的话,她焉能不晓得?”
  琼瑶公主淡淡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她手中的玄阴真经其实缺少二页。”
  “那就怪不得她会不知道了,公主也许不知道,区区曾经在一位亲自翻阅过玄阴真经的老前辈遗下的手抄秘本中,大略得窥玄阴门的武功绝技,因此知道玄阴门有禁闭武功的神奇手法。”
  琼瑶公主美眸一转,道:“你说了一大堆,可是为了要救朱玲而来请教于我?”
  史思温道:“正是如此,区区早知道瞒不过公主。”
  琼瑶公主道:“你可是已经探出朱玲被充母禁闭住一身武功,所以无法救她?”
  “不错,不错,公主当真料事如神。”
  琼瑶公主淡淡一笑,道:“你师父昔日也曾求过我,当时我给他一个难题,要他自己解决。现在轮到你来找我帮助,我也将给你一个难题。”
  史思温眨眨眼睛,老老实实地道:“公主你如果肯帮助我救出师母,日后区区一定设法图报。最好公主暂时避免令我为难的题目。”
  琼瑶公主道:“不行,我根本不指望你回报。现在你先告诉我,怎样下手去救朱玲?”
  史思温道:“区区设法查明那暗门内的地道宛如蛛网,处处危机密布,尤其是现在大约那碧螺岛主于叔初等人业已到达,更加难以应付。万一潜入后被鬼母发觉,绝对无法逃出。这地底的阵法乃是昔年公孙先生所设计,由玄阴教无限量支持人力物力才建成,能够变化门户,移转方位,此所以区区说一旦被发觉之后,决无法逃出。”
  琼瑶公主插口道:“我倒没有想到是公孙先生的杰作,不过我早就认定那底下既然容得下鬼母,必有惊人之处,所以我也不肯贸然进去。”
  史思温接着道:“此所以区区不请教公主如何解开禁闭武功之法,而是请教如何自行解救之法,也就是说,区区设法把自解之法传递与家师母知道,她也许能乘隙逃走。”
  琼瑶公主略一沉吟,道:“我可以把破解玄阴门禁闭武功秘法相接,但有一个条件。”
  史思温心想难题来啦,只好打起精神,留心聆听。
  琼瑶公主缓缓道:“我把此法传给你之后,不准你以任何方式转传与任何人,这里面当然包括你师母在内。这样我看你虽然得知解救之法,却怎生下手去救?”
  史思温道:“可不可以另外给我别的难题?照公主的说法,区区简直毫无机会可把破解禁闭武功秘法转告与家师母。”
  他说得那等诚恳,因此琼瑶公主寻思.一下,才道:“不行,我老实告诉你,朱玲如果遭遇不测,正是我所希望的,因此你救不了她,我一点儿也不难过。”
  史思温叹了一声,道:“公主向区区说出心中真话,区区甚感荣幸,看来已无别的办法,情势既是如此,区区就请公主把秘法告我。”
  琼瑶公主道:“此法并不困难,尤其你懂得玄阴门的手法,我只须说一遍,你就会施展啦。”当下她迅速地把秘法传给史思温,最后道:“你要不要亲自试上一下,证明有效时变思温颔首道:“区区正是求之不得。就顿公主动手。”
  话一出口.不由得万分后悔起来,敢情他说完之后,这才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假如琼瑶公主别有用心,把自己的武功禁闭住之后,那时才发觉她所传破禁之法不是真的,岂不是等如自缚双手,让她生擒?
  进一步说,假如信得过她没有阴谋在内,则又何须以身相试?因为既然相信她所传秘法不假,以自己的功力实在不须先行试验,以获取经验。因此算来算去,事实上不必多此一举。
  但这时琼瑶公主已起身走到他身前,伸出五掌,向他胸前微微一按,跟着极快地一掌拍在他脑袋上。
  史思温陡然感到百脉松弛,头脑微晕,定一定神之后,立刻暗中运力一试,登时发觉丹田那口真气,无法提起来。
  他佩服地道:“玄阴门所有的秘传手法中,以这一手最是令人佩服。”
  琼瑶公主道:“那也不见得,玄阴真经中尚有许多极高明的神功秘法,都不是平常之人可以练成。这种禁闭武功秘法,其实没有大用。”
  史思温道:“区区却认为这等手法深含慈悲之念,既能使敌人暂时失去力量,却又不致伤他性命。”
  琼瑶公主冷冷道:“以我看来,除了为我所用的人,他们的性命有点儿用处之外,其余的人,死死生生,总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史思温一面聆听,一面按照她刚才所传的心法秘诀,试着自行破禁。
  同时他又思索她的话会不会含有深意?她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呢?
  过了一阵,所有疑团都完全解开,史思蓦地感到丹田真气倏然上升,瞬息之间已周行全身经脉,一切恢复正常。当下稽首道:“区区这就告退,公主虽然给了我一个难题,但思温仍然记住你的恩惠,务必图报。”
  说完之后,便迅即离开。
  这时,在鬼母身边的白凤朱玲,忽然间感到十分惊慌,原来鬼母刚刚接到一封飞鸽传书,说是西门渐不久就可到达。
  她心慌意乱地坐在一隅,这房间比普通的房子要矮上许多,但甚为宽大,墙上一共有四盏灯,把房间照得雪亮。
  这儿虽然只有鬼母和她两个人,但她知道外面的角道理伏重重,机关处处,别说是目下武功已失,就算是一身功力尚存,也未必能够逃得出去。
  她记得外面的甬道有如蛛网一般,又弯曲,又复杂,纵然放她走,只怕要找到出口必不是容易之事。
  逃走既是绝望,目下又得知西门渐不久就到,她可就考虑到那位师兄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来想去,发觉除了设法一死之外,再无别法可以免掉被西门渐淫辱之厄,于是她眼珠转来转去,想法子寻死。
  鬼母瞑目跌坐在榻上,望也不望她一眼。朱玲这刻决不敢轻举妄动,怕只怕一个不巧,被鬼母看破,把自己穴道点住,那时候就毫无机会了。
  过了好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奔的脚步声,朱玲打个寒噤,心想莫非是西门渐来了?
  鬼母渐渐张眼,那阵步声到门外便停住,跟著有人道:“启禀教主,外面……”话声突然中断.朱玲只好怀疑地瞪着门外。
  那个奔来禀报之人正是阴阳童子龚胜,他踏入房门,双目疑虑地望住朱玲。
  鬼母道:“不妨事,龚香主有话但说不妨。”
  龚胜道:“石轩中的传徒史思温现在外面,正与西门香主及阮香主两人苦战。”
  鬼母冷冷一笑,道:“他也送上门来,很好,本教主亲自出手,也把那厮活捉了,且看这一回石轩中如何解救?”
  她站起来,身躯十分高大,头顶几乎要触到天花板。
  朱玲幽幽叹口气,垂下头颅,耳中但听鬼母吩咐道:“史思温年事虽轻.但一身功力不能小觑,龚香主即去把于岛主请来,”
  龚胜领命去了,鬼母在房中踱了几个圈子,忽然走出外面。朱玲听到外面似乎有人低语,却听不出说些什么。
  然后,鬼母走入房来,微笑道:“朱玲,你对目下处境看法如何?
  可有希望逃走么?”
  朱玲抬起头,望着鬼母圆如满月的面庞,突然间发觉这位以前的师父,头上居然有几丝白发,神情间也显出老了不少。
  蓦地里她感到一种彻悟,像鬼母等武功盖世的人,可是一生之中,也是患难无数,而且总抓不住岁月的侵蚀。是以就算这次瑶台之会平安无恙,但到头来总不免是忧患衷老而死。
  因此,她即使今日自杀而死,也不过是迟早放弃生命而已。假如此身一定要受到淫辱,则未来数十载的生命实在不值得留恋。
  于是她平静地答道:“大概已经没有逃走之望了。”
  鬼母道:“一会儿西门渐见到你,如果他仍然不忍杀你,那就让你活下去。”
  朱玲道:“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鬼母缓缓走到她面前,道:“很简单,我把你送给渐儿处置,他爱怎样就怎样。不过,在他未见你之前,我却不容你卖弄狡猾。我早就派了一人专门窥看你的表情,所以,哼,你别打算自杀。”
  她举手遥遥一指,朱玲微哼一声,但觉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鬼母转身出去,恰巧于叔初急步走到,两人便相偕走去。
  这时在厨房外面后院中,史思温一柄长剑,敌住了西门渐的白磷鍳和交趾阮大娘的丈八红罗。
  史思温自从生死玄关打通到现在,按理说时间尚纵然功力较前精进,却也不致十分惊人。然而他近日屡逢大敌,诸如星宿海二老、仙人剑秦重及琼瑶公主之流,无一不是当世之间的一流高手。他打过这几场硬仗之后,功力渐纯,而且触发了前所未知的玄机灵窍,是以如今的史思温,已难以测度出他真正的功力。
  他一柄长剑宛如神龙飞舞,力敌西门渐和阮大娘两人,毫无惧色。
  又战了一阵,局势总是那等不胜不败,不论西门渐和阮大娘如何凌厉进攻,或者缓下来换力运气,局势全然不变。
  眨眼间鬼母及于叔初一齐出现。鬼母一挥黑鸠杖,加入战圈,口中朗朗喝道:“本教主有心生擒,是以不按武林规矩。”于叔初一听此言,掣出长剑,疾扑过去。五招不到,史思温便显出力拙之象,十招左右,手中长剑吃于叔初击落地上,鬼母疾然一伸手,就把史思温制住。
  西门渐桀桀大笑道:“姓史的你虽是胆勇过人,但今日难逃一命。”
  他纵上前去,伸出蒲扇股巨大的手掌,覆盖在史思温头顶,转眼望着鬼母,道:“这厮让弟子杀死解恨吧。”
  鬼母摇头道:“目下和朱玲一道的几个人,主要的是他和郑敖均已被擒,为师还得想一下,看看怎生利用他们的性命。”
  西门渐道:“师父说得有理,但弟子总觉得这史思温是个祸根,别的人可以慢慢加以利用,只有这厮必须赶紧取他性命。”
  史思温这刻只是被鬼母独门手法禁闭住武功,并未失去知觉,也能够行动自如。当下放声大笑道:“想不到西门渐香主这么看得起区区。”
  西门渐冷冷道:“你对别的人可以施用激将法,本座却不吃这一套,你识相的最好少说话,免得遭受侮辱痛苦。”
  史思温道:“痛苦好受,但侮辱难当,罢,罢,我不做声就是。”
  碧螺岛主于叔初突然道:“石轩中到哪里去了?他何故离开?”
  史思温想了一想,道:“本来家师的行踪没有值得秘密之处,但既然家师母不肯说出来,区区自然不便相告。”
  碧螺岛主于叔初道:“朱玲说了没有,本岛主并不知情,我乃是刚刚到达。我只奇怪石轩中为何胆敢撇开朱玲?这厮脑筋怕有点儿不大清楚。”
  史思温抗声道:“岛主岂可如此评论?家师如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了挽回武林浩劫,他焉肯离开师母,”
  厉魄西门渐斥道:“废话,你也太把石轩中看得过高了,简直和圣人一样。”
  史思温道:“你不相信,那就没有办法。家师此次力图挽救武林浩劫,哼,连你们包括在内。”
  于叔初尖声大笑道:“真是笑话,不过冲着他这句话,本岛主倒要请玄阴教主你暂时留下他的性命,我们总得教他心服口服而死。”
  史思温念头一转,道:“既然于岛主这等大方,区区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
  于叔初见他神情十分诚恳,无法不信,当下道:“那你就说吧。”
  史思温犹疑了一阵,鬼母道:“你可是不想本教主等人听到?”
  史思温其实是考虑另一个问题,觉得难以决定。
  于叔初尖声道:“哪有什么事须得瞒住教主?这厮一定有诈。”
  史思温听到于叔初的话,突然暗暗一笑,忖道:“我这么一个老实的人,你还说我有诈,那我就索性诈上一诈。”
  念头一掠而过,便开口道:“于岛主可知道前几天和我们在一起的蒙面人是谁么?”
  于叔初啊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说那个剑法极为诡奇的蒙面人?”
  “不错,就是他,岛主应该知道他是谁才对。他与你关系之深,外人万万料想不到。”
  于叔初翻眼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一点儿线索,要知当日在京师时,他亲眼见到那蒙面人力敌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剑上功力之深厚,固然令人骇异。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套天下无人见过的剑法。
  史思温早就把禁制解开,此时乘机运功行气,自觉一身功力完全恢复常态,不过在外表上,他仍然双目无神,举动迟缓。
  他道:“于岛主既是想不起来,区区就告诉你吧,那人就是你的高足仙人剑秦重。”
  这话一出,把于叔初鬼母等都惊得一怔,西门渐道:“胡说八道。
  这话有什么根据?”
  史思温道:“仙人剑秦重在海外学剑数载,历尽千辛万苦,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击败家师。但他自觉目前尚未达到目的,所以暂时不肯和家师一拼。”
  鬼母道:“晤,有点儿道理,那天他起初并不帮石轩中呢。却不知后来为何石轩中陷在险境之际,突又出手助他?”她望望于叔初,道:“那时你刚好去大内。”
  于叔初点点头,道:“怪不得那天他怎样也不肯和我动手。”
  史思温道:“据秦重自己说,他要留下家师一命,以便日后相拼。”
  于叔初次容满面,道:“这就是了,这等行径正与他为人相吻合。”
  史思温缓缓道:“但关于秦重,却有个坏消息要向岛主说明。”
  于叔初双目一睁,道:“怎么啦?他可是遭遇上不测?”
  史思温道:“他的不幸与天下任何人无关,只能怪他自己,那就是他已经患上大麻疯。”
  众人听得心头一寒,于叔初尖声斥道:“你胡说,故意离奸我们。”
  史思温道:“岛主爱信就信,不信也没有法于。他本来和我们同行,昨日因他面现红云,时时向身上搔痒,却被世居南方的胡猛师叔瞧出来。秦重起先不相信,可是后来终于也相信了,而且离开我们。
  我可以坦白告诉各位,他是被我们合力打跑的,谁都知道大麻疯会传染。”
  鬼母西门渐等听得毛骨悚然,他们可深知这种恶疾的厉害,而且不是武功所能抵御。西门渐沉重地道:“那胡猛是个挥人,不会说假话,这样说来……”
  于叔初面色煞白,双目冒出火焰,凝瞪着史思温。
  他狠狠地道:“你一定诬陷他,因为你们害怕他。本岛主先取你性命,然后,哼,哪个人敢说,我就杀死哪个人。”
  鬼母冷啊道:“我们到下面去再处决他不迟。”
  于是一干人都从暗门进入地道之内。
  史思温一身功力已经即刻恢复,但鬼母等人没有察觉出来,其实当史思温力敌西门渐及交趾阮大娘之时,乃是用的拖宕手法,把鬼母诱了出来,然后又诈作功力有限,十招之内,就让鬼母制住。事实上他若和鬼母等人硬拼,虽然不敌鬼母及于叔初联手,但要支持一两百招却绝无问题。
  那地道宛如蛛网密布,弯弯曲曲,岔路极多。转了一阵,史思温已认不出方向途径。
  他最忧虑的正是这一点,假如他找不到出路,纵然能把朱玲武功恢复,一齐逃走,可是在这等形势之下,也无法逃得出去。
  又走了一阵,他们已到达一条较为宽大的甬道,甬道两壁挂着灯火,照出一排四五个门口。
  鬼母指一指第一个房间,道:“史思温你进去,本教主告你一句,那就是安静地在房中等候。就算于岛主要杀死你,那也不过是刹那之事,一剑过去就没事了,不会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你如妄想逃走,吃我们擒回来,那时就要教你尝尝玄阴教的毒刑味道了。”
  史思温并不回答,缓缓走入房中。
  鬼母及于叔初再走过两个门口,回头道:“阮香主及渐儿在此处休息一阵。”
  她再带着于叔初走到隔壁的房门,推门进去。朱玲仍然老样子瘫坐在屋角的椅上。
  鬼母过去把朱玲穴道拍开,朱玲低低沉吟一声,挺直身躯。
  她两眼不时向房外瞥视,鬼母请于叔初坐下之后,突然冷冷道:‘你希望谁会突然出现?”
  朱玲镇定一下心神,道:“没有希望谁会出现。”
  鬼母转面向外面道:“把史思温带来。”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过了一阵,步声纷沓送入众人耳中,转眼间只见龚胜揪住史思温一只胳膀,把他拉得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后面跟着高大狰狞的西门渐。
  白凤朱玲一见到史思温和西门渐,顿时如同失足掉入万丈深渊之中,脑中轰的一声,差点儿昏倒。
  她发觉西门渐的眼光中,含有一种令她感到全身发冷的意思,使得她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结住。
  鬼母宣布道:“于岛主,你可以把史思温带去随意处置。”
  史思温抗声道:“我本是一片好意,把此事告诉他,以免他日后见秦重,一不小心,也就变成大麻疯。这种绝症能够传染他人,你们难道还不晓得?”
  于叔初起身向史思温一步一步走去,房中之人,不禁都向他们望去。
  朱玲一看这可是唯一的机会,站起身向墙上一头撞去。
  谁知就在她站起身之际,鬼母已经转目望着她,及至她一头向墙上撞去时,鬼母手掌一扬,狂飓激发,把朱玲身形横着卷开六七尺之远,一交跌在地上。
  朱玲不觉发出一声尖叫,引得全房之人都向她瞧着。
  史思温奔过去,弯腰伸手去扶朱玲。
  他暗运传声之法,急急道:“师母,你诈作悲愤交集挣扎,我好找机会为你解开禁制,恢复武功。”
  就在他传声说话之时,鬼母已对西门渐道:“我把她交你处置,你爱怎样就怎样。”
  西门渐立刻跃过去,巨掌一伸,拍在史思温肩上,史思温此刻诈作武功已失,只好放软身躯,吃他这一掌拍开寻丈。
  白凤朱玲听到史思温的话,她何等聪明机警,登时已知道史思温懂得了解禁之法,虽然想不出他怎能会这等独家秘法,但此刻已无暇多想。
  她本要依照他的话去做,可是一见史思温被西门渐推开老远,便打消此念。凤目一睁,道:“你别动我。”西门渐手已伸出要来扶她,闻言一愣,缓缓缩回,鬼母在后面哼了一声,西门渐立刻惊醒般伸手把她揪起来。
  朱玲这时武功全失,落在西门渐的巨掌中宛如一只小鸡,根本无法挣扎。
  西门渐迈开大步,一下子就出了房门。史思温一想此事非同小可,宁愿战死于此地,他不能眼睁睁瞧着师母被那厉魄西门渐抓去,施以横暴。
  他怒哼一声,翻身跳起来,冲出门口。眼前人影一闪,却是阴阳童子龚胜拦住去路。
  阴阳童子龚胜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口中喝道:“往哪里走?回去。”
  他喝声震耳之际,连施眼色。史思温不知他袖中有什么乾坤?但想来必定不会毫无把握而出手拦阻自己。
  念头一转,便放软身躯,随着龚胜一推之际,退飞回房中,叭哒一声,摔在地上。
  鬼母冷笑说:“史思温,你最好放明白一点儿,别说目下你武功全失,就算一身功力俱在,也难以逃出本教主的罗网。”
  史思温躺在地上,恨恨骂道:“枉你是一教之主,行事却鲜廉寡耻。”
  阴阳童子龚胜纵入来,一脚踢去,把史思温踢得滚开数尺。
  龚胜阴森森地哼一声道:“史思温你放识相点儿,若然口中不干不净,那可是从自取辱。本座第一个教你感到后悔。”
  史思温果然不敢做声,在这等情势之下,谁都看出他乃是怕被凌辱,所以闭口。
  阴阳童子龚胜急急走到鬼母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鬼母脸上突然露出凛然之色,想了一想道:“先把他押到地牢关起来。”
  阴阳童子龚胜回身到史思温跟前,冷冷道:“起来,到外面去。”
  史思温颇感惊异,不知他说了什么话使得鬼母立刻要把自己关起来。可是他实在对自己的生死不太介意,却一味担心师母的遭遇。因此他满怀忧疑难以消释,缓缓爬起身,走出房外。
  到了外面甬道,龚胜推他一把,要他走得快些。史思温忙放开脚步,向前面奔去。眨眼间已转了七八个弯,甬道越来越窄。
  耳边忽然听到龚胜传声道:“再过去一连有三道关卡,然后就是地牢,郑敖目下就在地牢之内。”
  史思温见他在这等地方,居然也施展传声之法,不用说也明白甬道墙内可能有人窥视。是以不敢停步或回头。
  他也用传声立法说道:“请问龚老师刚才以什么理由使得鬼母作此决定?”
  龚胜如释重负地吁口气,传声道:“你居然完全恢复功力,那就行了,我刚才对教主说,既然秦重身患大麻疯绝症,则你们很可能受到传染而未曾发觉,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先行查验才行。教主一听这话,不敢怠慢,你看到她的神色没有?”
  史思温大大松口气,心想既是如此,鬼母势必也立刻命西门渐不得接近师母,暂时可保无恙。
  正在想时,耳中又听到阴阳童子龚股道:“那三道关卡每一道都有警铃可以直接报知教主,你记住这一点。我虽是为你们弄到三根钥匙,但最后的一道却是从外面挂锁的,每次由接班的人在外面打开。
  这最后的一道恐怕要另动脑筋,必须等到接班的人开启时,才能逃走。”
  说到这里,两人转个弯,龚胜推他一把,喝道:“走快点儿。”推他之际,另一手已把三支钥匙塞在史思温囊中。
  丈许处就是一道黑黝黝的钢门,门前数尺之内的甬道突然变得宽大得多。那道钢门外面有一根钢闩,横闩住钢门,并且在左边墙上扣住一把锁头。
  龚胜先在钢门上敲了两下,里面立刻回报五响。龚胜便取出另一根钥匙,把锁头打开,拔起钢闩,推开钢门。
  只见门后竟是一间文半方文的小室,灯火煌然.照得四下十分明亮。
  右面墙有道铁栅,每根铁柱都粗如拳头。从铁栅望进去。也是一间大半大的小室。对正这道铁栅,又有一道铁栅,再过去还有另一道铁栅,栅后才是地牢。这一来最外面的这道关卡的人,也能够透过三道铁栅而瞧见地车内的情形。
  一个劲装大汉见阴阳童子龚胜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并且迅速去打开铁栅上的锁头。
  龚胜推着史思温,一直走入去。第二道铁栅及第三道铁栅相继打开,于是史思温独自走入地牢。
  那地牢有两丈大小,角落堆着不少干草。郑敖一直在门口瞪视住外面的人,史思温叫他一声,他只苦笑一下。
  阴阳童子龚胜分别向那三个守卡的人低声嘱咐几句话,便扬长而去。
  那钢门砰地一声,关闭起来,跟着锁头滴答一响,全部锁上。
  史思温以传声之法,道:“郑师叔请到角落来,小侄不但功力未失,而且还能替你解开禁制。”
  郑敖也是个极老的江湖,听他以传声之法说话,便知道他这等小心,必有用意,于是踱到屋角。
  史思温迅速地伸手连拍他前后心三处大穴,并且聚功掌上,抵住他命门穴上,助他运功行气。片刻间就撒手走开,由得郑敖自个儿调运真气。又用传声之法道:“我虽只学了自行解禁秘法,但自救与救人原是一理,加以得到白梅郡主再行指点,所以我有这把握。”
  过了一阵,外面传来钢门开启之声,跟着便是铁栅移动之声。史思温和郑敖坐在草堆上,留心地倾听这些响动。
  第二道铁栅也打开了,有人走到第三道铁栅之前。史思温冷冷道:“酒门渐,你可是想来杀死我们?”
  西门渐高大的身躯,挡住大部份灯光。他狞笑一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史思温道:“随便怎样都可以,我只要问你一句,那就是我师母怎样了?”
  西门渐哼了一声.道:“她很好,你知道我不会伤害她。现在轮到我问你,仙人剑秦重和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
  史思温略一沉吟,郑敖答道:“还不到二十天,怎么样?”
  史思温故意啊一声,表示如有所悟。西门渐道:“这么说来,还须一段时间才晓得了。”史思温大声道:“晓得什么人难道你怀疑我们传染上那大麻疯绝症?”
  西门渐冷冷一笑,回身走出去,可是铁栅和钢门都没有关闭的声音。
  过了一阵,又有步声传来,不久就到达铁栅门前。史思温惊道:‘师母,你也来了。”朱玲望一眼正在推开铁栅的阴阳童子龚胜,应道:“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
  史思温走近去,施展传声之法,问道:“龚老,我们可不可以趁此机会冲出去?”
  阴阳童子龚胜低头上锁,却听到他传声答道:“不行,教主他们都在外面。”
  史思温只好退回屋角,朱玲也走到他们旁边。三个人侧耳听着铁栅一道一道的关上,最后便是那道钢门沉重的响声。
  史思温迅速出手,拍在朱玲穴道之上,然后又助她行功运气。
  魔剑郑敖大步走到铁栅那边,向外面吐一口唾沫,粗声骂道:“混蛋,躲在这旁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总有那么一天老子宰了你。”
  那玄阴教徒往后闪避不迭,似是十分惧怕他吐出来的唾沫。
  过了一阵,三个人并排坐在草直,低头商议。史思温道:“弟子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出得了最后那扇钢门,除了等候轮班的人替我们开启。”
  朱玲道:“有一点必须考虑到,那就是轮班之人与这里的人联络暗号是不是仍然一样?假如有所变更,我们心机就白费了。这是一。
  其次我们必须想好万一在我们设法打开铁栅出去时,被他们发觉,发出警报,在这种情形之下,如何处理?这是二。还有就是纵然出得外面那扇钢门,但如何能脱身出困?这处地下秘巢乃是昔年公孙先生花了极多心血建造而成,不比等闲。如若无人指点,就算出得钢门,却可能自投另一陷阱。那时节不但我们安全难保,连那一位改邪归正的人也必遭受牵累。”
  魔剑郑敖道:“到底还是你心思细密,不过顾虑这么多的话,那就一辈子也别想出去啦。”
  朱玲道:“你过奖了,不过说到顾虑太多这一层,我认为不得不如此,而我们尽可能设法解决,到了不能解决时,那也只好由得它而冒点儿险,是也不是?”
  她话声一顿,见他们都没言语,当下又道:“我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目下陷身在龙潭虎穴之中,想闯出去,必须同心协力。假如彼此之间有一点儿不信任,往往就出岔子。郑大叔近来好像对我生出误会,只不知是什么事?当着思温在此,你可以说出来么?”
  郑敖哼一声,面上登时宠上一层严霜,摸出那块破布,丢给她道:“这是什么?”
  朱玲取起来细细一看,道:“噫,这是我衣袖上扯破的一块,但这是什么意思?”
  郑敖面色更加难看,想了一想,道:“你若果让我掌势罩住你后心大穴,我就与你谈一谈此事。”
  朱玲毫不迟疑,背转身子。魔剑郑敖老实不客气,伸出手掌,按在她后背心上。这刻他只要掌力一发,就可把她震死,谁也来不及挽救。
  史思温心中大凛,道:“郑师叔千万不可鲁莽。”
  魔剑郑敖哼了一声,道:“我会小心行事,你走开一点儿。”
  史思温只好移开数尺,郑敖又道:“本来此事应该由轩中亲自处理,可是目下我们能不能生出此间,尚不可知。所以假使有什么事的话,我只好代石轩中把你处决。比在最后通通死在鬼母手上,虽然同是死掉,意义却不相同。”
  朱玲平静如常地道:“现在请你说吧,我相信一定是误会。”
  郑敖道:“好,仔细听着。当日在菩提庵,你忽然失了踪,我们都出动去找。最后你翩然归来,我只问你一点,那就是你可听到石轩中和我的声音?”
  朱玲颔首道:“有,但那时我穴道被制,已经无法回答。”
  “哼,你也说出来了,你可是在那石谷底的石洞之内?”
  “不错,我和秦重都在里面。”
  “若然我没有拾到这块破布,得知你曾经在洞中,你自家永远也不会说出来,是不?”
  她点点头,缓缓道:“不错,我不会说出来。”她稍为一叹,跟着解释道:“以我的判断,当时秦重的确不怀好意,把我骗到石洞,又利用地势点住我穴道。后来一听轩中的声音,他不知何故又把我放开,但要我答应不将此事告知轩中。所以我一直都不说出来,而且我坚信一点,那就是若然轩中在洞中拾得这块破布的话……”
  她又略为停顿,郑敖和史思温都不晓得她要说什么,因此微觉紧张地侧耳聆听。
  “我坚信轩中绝不会怀疑我,他也不会向我提起此事,不知你们信也不信?”
  郑敖的手掌缓缓缩回,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反正以后我不管啦!”
  朱玲转过身子,面对着他,柔声问道:“你可不是服气的话吧?
  你还怀疑我么?”
  她那张艳丽的脸上,笼罩着纯洁的光辉。郑敖但觉目眩神摇,无法平视。不知不觉叹了一声,“对不起,我一向都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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