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远赴峨嵋索朱剑


  他们的谈话至此告一段落,龚胜转而询问方克道:“史思温怎样了?”
  金瑞把眼睛都瞪大了,一面凝神偷听,一面留心细察各处,微感焦灼地忖道:“现在是最要紧的时候了,千万不可有玄明教的人走过来才好。”
  屋角那边乃是一块旷场,轮回毒阵第三座屋子的末端,有一扇出阵用的门户,此时关锁住。门外寻丈之处,站着七八个人,有六个排列在门户的墙边。
  另外在数尺之外,站着三人,一个是阴阳童子龚胜,一个是毒翁方克,一个是矮矮胖胖,身作商贾打扮的人,面上自然流露出凶悍之气,教人一见便知这个商人做生意时一定不会很和气。
  此人正是鄂西分堂总巡查殷告,因常日出外巡视,故而装扮商贾:毒翁方克得意地笑道:“那其吃弟子的七枚紫水晶所布的七星阱所困,至今尚在其中,无法可以脱身。”
  转角后的金瑞方想七星阱是怎么一回事?紫水晶又是何物?
  龚胜又问道:“方堂主轮回毒阵之中,最神奇就是这七星阱了,可惜那其轻功特佳,只是被困而已,记得方堂主所谓紫水晶,乃是关外长白山稀世之宝,天下只该山特产此物,但仍不易发现,方堂主从何处弄得来:此宝有什么妙用?”
  毒翁方克笑一下,道:“弟子尚有—块紫水晶。乃是在那七枚当中砰裂出来,弟子没有用毒药炼过,可以嵌成珍饰,价值连城。这块紫水晶就在弟子寝室中,待弟子命人取来,香主一看,便知其中奥妙。这块紫水晶就请香主收下把玩。”
  阴阳童子龚胜道:“这等希世异宝,本座也不敢据为已有,待本座携回碧鸡山主坛,献与教主,定然博得教主欢心。”
  手下何发奉命去取紫水晶,他一转过屋角,忽然瞥见面前不及三尺之处,站着一人,正是昆仑派高手金瑞。
  这一惊非同小可,方自张口,意欲大呼,腰间幕地一麻,全身便失去力量,耳目也自失灵,只哼了一点儿气,已吃对方挟起。
  以金瑞这等身手,不做一声地突施暗袭,自然是手到擒来。他当机立断,急忙后退,退到两屋之间的院落外面,长身一跃,纵入院中。放目一瞥,只见毒阵最末的那座屋子,大门上落着粗大的铁日,连那小门也一并闩住。他极快地跃到门边,一掌拍在何发后心,何发双日一睁.已恢复了神智。
  金瑞低声道:“何发你放明白一点儿,若然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擅行逃走或妄想呼救,我要你在玄阴教高手群集之下,仍然无法解救地看着你辗转呼号,三日三夜之后才断气惨死。”
  何发被他那威严有力的说话骇得连连冷战,话也答不上来,只能连连点头。
  金瑞又道:“你是方克亲信,对这轮回毒阵当然熟悉。晓得如何趋吉避凶。现你助我入屋救人,如果成功。我由有重赏,而且安排好一切,使方克决不能疑心你曾泄漏机密!”
  何发这时蓦地想起玄阴教的惨酷刑法,不由得又连打寒颤:不过死神煞星就在眼前,玄阴教的酷刑总离得远点儿,当下哑声道:“金大侠手下留情,小的无不遵命!”
  金瑞在心中鄙视地骂一声软骨头,便指一指大门道:“先设法进右。”
  何发道:“小的力量不够。”
  金瑞冷冷道:“你即管动手,我会帮你。”
  何发上前托住那根奇粗的铁门闩,用力向上一托。
  金瑞见他果然托不起,他贴着他后背,伸出双手,托住何发在门日上的双掌,暗运内力,向上缓缓托起。
  那沉重的铁闩,竞如稻草般缓缓上升,转眼间已卸下来。
  何发道:“大门内尚有暗锁,金大侠除非把此门击裂散开。”
  金瑞冷笑道:“你想哄我惊动龚胜他们么?这儿是钥匙。”
  何发面色微变,接过钥匙,却踌躇不插入小门的锁孔中。“哦,这里面有古怪?快点儿……”
  他变得十分严峻地说:“想拖延时间么?”
  何发终于把钥匙投人锁孔中,那根三寸长的钥匙,只剩下半寸左右露在外面。
  他把衣襟拉起来,设法裹住钥匙柄,然后转动启开,开启时的动作异常谨慎小心。
  转了六七下,这才找对了部份得只听滴答一声,暗锁已开,何发一头冷汗地取出那根钥匙,交还给金瑞。
  金瑞道:“这钥匙上没有古怪?”
  何发摇摇头,抹一下冷汗,道:“没有,说起来该死,这还是小的出的主意。
  这根钥匙一共可开六道门户,除了人阵时第一道门户之外,其余五道小门的锁孔上,都有极幼极尖的钢针,长仅两分,浸有极毒,因为每个锁孔只有三根,数目既少,又是附在锁孔旁边,颜色一样,所以再好的眼力,也看不出来。
  这五道门户的锁头均经特别设计,谁也无法一下子便打开。因此人阵之人。
  开锁时多转几下,必定在不知不觉中吃毒针刺破手指皮肤。一个时辰之后:便无缘无故淬然倒毙。”
  “为何要一个时辰之后.毒方发作!”
  “这是方堂主的意思,他认为人阵者有时不只一人,假如是几个人的话、开锁的人过这么久才淬然倒毙,可以把其余的人大大惊骇一下,同时锁上的机关也不会泄露。
  其余的人仍有被锁上毒针害死的机会。“金瑞心中也暗暗佩服这毒翁方克心计阴毒,的确是思虑周到。
  那扇小门轻轻一拉,便打开了。
  金瑞推何发先进去,再低声嘱咐道:“你别妄想逃走,否则便活不成了。”
  屋内甚是黑暗,但因门犹自打开,故此透入光线,只见入门之后,便是十尺宽阔的宽廊,一直通到对面墙壁,长达三丈七八。
  金瑞登时明了这座宽达两丈,长达四丈的屋宇,乃是由一堵墙壁,把整座屋子中分为二,入门既在左边这一条阔巷,出口定在隔壁。
  再细细一看,当中的墙上开着好些门户,数了一数,竞是七扇。
  “那边就是七星阱了,史思温现在失陷在那边。
  只不知这一边又有些什么埋伏?”
  何发忽然双膝跪下,哀哀求告道:“金大侠高抬贵手,饶了在下吧……这里面小的从未进来过……”
  金瑞见他这样子,认为可能乃是实情,便点点头道:“那么便先躺在一旁。”
  那何发惊惶道:“小的躲在一边,决不敢逃跑或者做声,不必躺在地上。”
  金瑞转念一想,登时冷笑道:“好大胆的贼子,竟敢在我眼前蒙混。
  你既是方克的亲信,焉有连轮回毒阵的七星阱也不知道之理。
  方克断无事事均由自己动手的道理,不必多说,试一试便知。”
  何发面无人色,敢情对方连七星阱也晓得,这座轮回毒阵哪能困得住他,当下忙忙哀求道:“金大侠别生气,小的平日虽入此阵,但其时一切埋伏皆未发动,小的实在不大明白毒阵发动之后,有何变化。”
  金瑞道:“你且告诉我七星阱是怎么一回事。
  若有一字失实,—事隐瞒,你就准备惨死吧!”
  何发立刻道:“这七星阱乃是七个毒水阱,分别设在这七道门户后面,每一个毒水阱彼此都隔开,各以一颗由长白山天雷宫得来的紫水晶嵌在墙上,透出光线。
  听说这些紫水晶,乃是天地罕见的宝物,能够迷惑敌人眼神,因而自陷毒水阱中,详情究竟如何,小的确实未曾试过,不知怎样会迷惑眼神。
  金大侠你老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吧。”
  金瑞心中叫声侥幸,敢情此地有这等玄妙不过的机关。
  当下道:“我且问你,除了七星阱以外,此屋便没有其他埋伏么?”
  何发连连摇头,又跪下去,金瑞暗怪这个玄阴教分堂堂主的心腹手下,何以这等脓包?
  疑心一动,故意仰首向天,诈作思索。
  那何发不但跪下,还叩起头来。
  金瑞在心中冷笑一声,十分看不起这人。
  忽然发觉有异,迅速低头一瞥,只见何发已借着下跪叩头的动作,向横移开两三尺,又就势向旁边滚去。
  到金瑞发觉时,他已滚开四五尺远。
  金瑞施展出内家大腾挪身法,募地移形换位,闪到那其身边。
  何发身躯忽然向地下沉落去,金瑞怒道:“鼠辈敢尔!”
  喝声中一脚向他身上踏下去,虽然没有用上全力,但那何发已惨叫一声,似是负伤不轻,身躯直向地底急坠,晃眼已失踪迹。
  金瑞见那处地上敢情是个精巧的翻板机关,人一坠下,便自动闭上。
  心知那何发吃自己踩了一脚,多半已活不成,便转目击瞧七扇门户他跃到第一道门户,却不立刻推门人内,自个儿极快地忖道:“何发说过长白山特产紫水晶能够迷惑敌人眼神。
  所说虽怪,却不可不信。
  想那史思温乃是一代剑侠嫡传弟子,功力深厚,也失陷在内。
  可想而知何发并非虚言恫吓。”
  屋中十分静寂,因此可知墙壁门户都隔得十分严密,内外不通声自金瑞用右手长剑点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道厚厚的木门根本没有下键,因此应剑而开。
  木门上有弹簧,是以他不能收剑,否则木门便自动关闭。
  木门开后,毫无异动,目光到处,只见左面墙上,开着一扇门户,门上嵌着一盏灯,光线甚暗,不过却足可以照清楚这间长约十尺,宽约六七尺的房间中的一切。
  地上乃是地板,光光滑滑,毫无半点儿可疑之处。
  金瑞觉得奇怪起来,四顾又不见紫水晶在何处,心想要不是墙上这盏灯便是紫水晶的话,那就是此房并非七星阱中的一阱。
  他想进去瞧一下,顺便查究那盏小灯。
  但心念一动,认为当务之急,应该先找寻史思温下落,等救出他之后,才慢慢查究不迟.心念一决,立刻收剑纵到第二道门口以剑推门一瞧,只见此房大小如一,也是有一盏灯嵌在墙上,灯下有道门户。
  不过这道门户却开在对面的墙上。
  有一点最使他感觉不解的,便是隔壁的第一间房中,在左边开了一道门户,因此应该即是在此房的右边墙壁上,有一道门户才对。
  可是在墙上却空空如也,竞不解是何缘故。他几乎要进去查个明白,瞧瞧灯下的门户是否假的?还有那块紫水晶可是嵌在灯内?不过这个念头一下子便消失了,他收剑又跃向第三道门户。这第三间房仍然像前两间一模一样,房中门户开在对面偏右的墙角处。第四间房也仅仅是房内门户地位不同而已。
  他觉得反正满腹疑团,不妨一齐闷住,等找到史思温再说。到了第五间房门时,用剑推门一看,却使他几乎大叫出声。原来在对面的墙上,—个人贴墙而立?可是此人站得奇怪,乃是背贴墙上,双脚离地尚有四五尺。那盏小灯嵌在右面墙上,灯下照旧有一道门户。
  那人道士装束,一望便知正是他所要搜寻的史思温:金瑞为之大喜,轻轻叫道:“玉亭观主,你没事么?”
  史思温本是闭目而立,闻声立刻睁眼,道:“是金施主么?贫道甚感惭愧,竟然失陷于此……”
  金瑞听他的声音传来,似乎相距较远。
  前面已经提过,这些房间全部是十尺左右之长,七八尺宽。
  每间房都是一样,由门口望进去是七八尺宽,两头长约十尺。
  可是史思温的声音传来,似乎不止在七八尺那么远,恐怕有十尺以上之远。
  金瑞诧问道:“你何故贴在墙上凌空而立?能够跃过来吗?”
  使思温道:“这里十分古怪,请问金施主现在估量贫道相距多远?”
  金瑞见他不即答自己的问题,料来其中必有缘故,当下应道:“大约有七八尺远……”
  “这就不对了,贫道来回跃过两次,估算最少也在十尺以上。”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因为听你的声音,却似乎不止七八尺远……”
  “那么现在贫道出来,但请施主小心,这里头的埋伏太奇怪了,往往出人意外。”
  金瑞道:“不妨,你快点儿出来,阴阳童子龚胜和毒翁方克马上要进屋来了。”
  话犹未毕,候然火光大起,照得整座屋子都大放光明。
  金瑞回眸一瞥,只见那分堂总巡查殷告双手各持一支粗大的火炬。火光熊熊。
  旁边的毒翁方克。手中火折尚未吹灭,看出是刚刚把火炬点燃的样子。
  在毒翁方克前面,站着那形如童子的老魔头龚胜,手中持着那柄驰名武林的阴阳扇,凝目同瞧着他?
  金瑞最不明白的是对方何故不乘机偷袭?
  反而点燃火炬,使得全屋光亮,教他和史思温惊觉。
  眼见那老魔头阴阳童子龚胜面含冷笑,—步一步迫近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决不能在敌人面前叫史思温赶紧逃出来。
  但又不能回头去看史思温为何不动的缘故,心中只好希望史思温乃是故意按兵不动,等到对方迫到可以出手攻击自己的范围之内,才突然飞纵出来。
  阴阳童子龚胜冷冷问道:“石轩中派你们两人踏入江湖有何图谋?”
  金瑞一点儿也不知道对方有意拖延时间,因为他们料想史思温提—口气立在剑身上,但已施展过罢气,是以不能持久。
  等到史思温被擒,金瑞也就变成瓮中之鳖,最少他必因史思温遭擒之故而心慌神乱。
  “金某一生仰慕石大侠,但近数年来,未曾见过他,更没有奉命行事之举。”
  阴阳童子龚胜笑一笑,神色弛缓下来,道:“实不相瞒,我真爱惜你这个人材,既然不是为石轩中效力,那就好了。”
  金瑞冷然道:“但更不会为玄阴教效力。
  而且玄阴教如果继续妄施残暴于江湖,金某誓必仗剑诛凶,为天下打抱不平。”
  阴阳童子龚胜念头一转,晒笑道:“你未免太过自负,本座确实有不愿伤你之心,这样好了,我们一齐在此等候,以七日为限:假如史思温能够逃出七星阱,你们可以联诀离开,本座不再拦阻。
  假如他被我们所擒,你便须跟随本座,为本教效力如何?”
  金瑞道:“你太会占便宜了,第一我们本是来取方克性命,你这一来,我们是否脱困,均不能立即下手:第二点我本可出力助他,照你的话,也不能动手了?
  除非你赢得我手中长剑,那就无话可说。”
  阴阳童子龚胜刚刚冷笑一声,金瑞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道:“金施主何须与他们讨价还价,贫道这不是已经出进了么?”
  金瑞一阵大喜,侧视一眼,只见史思温款步由门内出来!
  这一阵惊喜之情刚刚泛起,暮觉胸中—‘阵炙热,似要把五脏六腑焚毁!
  登时心灵大震,忙忙闭住呼吸,敢情他一时情感波荡,竟忘了闭气,吸了半口i这一回比起在第二座屋宇大不相同,不但胸中如被火炙,而且头脑间微觉晕眩。
  金瑞当机立断,忽然退到史思温身边,附耳道:“我已中了毒气,必须设法擒住方克。”
  史思温剑眉一皱,道:“贫道去擒他……”人随剑起,疾如电光石火般扑过去。
  但见平地涌起一道剑虹,电射向毒翁方克那边。
  阴阳童子龚胜因出意外,要拦截时,已慢了一步,金瑞跟着已向他扑到,刷刷刷一连数剑,迫得他施展出一身功夫应付。
  那边毒翁方克和总巡查殷告两入侵然分开,方克已掣出成名兵器飞娱鞭。
  这飞蜈蚣鞭一共二十三节,各节均是一条精钢打造的娱公连缀而成。
  鞭身尽是锋利异常的娱蚁足,打在敌人身上,任是多好的气功护体,也将吃这些细小锋利的蜈蚣足抓破皮肉不可,跟着剧毒人体,无法医治。
  除了蜈蚣利足上的剧毒之外,每条蜈蚣口中,尚有毒烟及毒水能够如他心意射出,的确是一宗杀人的上佳利器。
  史思温人尚未到,蓦地在空中一场手,飞出一点光华,直取殷告。
  那点光华一脱手,登时幻射起满天霞彩,在场之人,无一能够见到屋中事物。
  殷告双手分持火炬,正纵开一旁,身形刚刚落地,眼前光霞大起,什么都瞧不见,跟着腰间一麻,便连哼也没哼,持炬木立在当地,动也不动,人已失去知觉。
  毒翁方克心中大惊,只因这眩目霞彩正是紫水晶的灵异。
  念头尚未转得过来,敌人剑风已及体,忙忙挥鞭招架。
  他的武功本来不弱,连架三招,尚可支持。
  不过手中飞娱鞭已不成章法,只能听风辨位,随势拆招:那边阴阳童子龚胜和金瑞两人俱看不见对方身形,但他们都是一时高手,倒不觉得怎样,扇来剑去,依旧战得有声有色:史恩温奋起神威,使出师门独步天下伏魔剑法中的小九式,一招“白云出阳”
  一缕剑光,当胸射入。
  对方飞蜈鞭一圈,盘打而来,身形也斜斜闪开两尺。
  但飞娱鞭过处,空无一物,毒翁方克大吃一惊,陡觉锐风一拂,对方长剑剑尖已不差添米地点在他右臂上的五里穴上。
  毒翁方克半身一麻,手中飞娱鞭呛啤唠飞坠地上。
  这时他才相信石轩中号称剑神,剑术上的确有鬼神莫测的造诣。
  以对方这一剑而言,他永远无法想到居然可以这样变化,因此,他根本没有防备到这处部位。
  就在他半身一麻,行动微滞之际,史思温已欺到他身边,左手搭在他肩上。
  毒翁方克此时便算是被敌人活生生擒住,暗自长叹一声,颇悔适才没有把飞蜈鞭中的毒烟毒水胡乱射出去。
  史思温点住毒翁方克的穴道之后,便取出一颗大珠,托在掌心。
  珠上射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华,登时把那眩人眼目的霞彩压下去,屋中又能看得清楚。
  只见阴阳童子龚胜和金瑞争锋正剧,他听金瑞这边已经中了毒气,是以颇为担心他不能支持。
  但如今一看,昆仑剑法果真神妙无匹,一攻一守,无不恰到好处。
  加上金瑞内力极强,剑上光华吞吐之间,已无空隙予敌人以可乘之机。
  史思温跃过去冷冷道:“龚胜认得贫道这个三年前初出茅庐的孩子么?”
  金瑞收剑退开数尺,明阳童子龚胜再自负托大的人,此刻也不敢追击,免得史思温夹攻上来,那时连逃走也不容易:他持扇挺胸,回瞬凝视着史思温,道:“你要动手便动手,不必在口舌上称雄。”
  金瑞道:“玉亭观主请过来……”
  史思温如言走过去,金瑞轻轻道:“这个老魔头已有悔悟前非之心,观主可以相机度化,”
  受思温面容一肃,道:“善哉,善载,此乃无量功德事,贫道白当勉为其难。”
  阴阳童子龚胜瞧着史思温手中的明珠,暗想这珠子发出的蒙蒙青光,居然能把紫水晶的威力破掉,不知是何宝物?
  史思温回到他面前,这时已把那颗珠子交给金瑞,以免动手时妨碍施展。
  他徐徐道:“香主,昔年之事,不提也罢。
  如今贫道先向你领教十招,十招之后,暂且罢手,贫道有一句极为重要的话要说。”
  阴阳童子龚胜冷冷道:“偏你就有这么多罗嚷。”
  史思温抱剑说声请字,便迈步盘旋。
  老魔头龚胜也不敢怠慢,刷地打开那柄阴阳扇。
  与史思温一齐动作,却向相反那面旋走。
  两人身形乍分便合,史思温一面庄严诚敬之色,宛如碰上平生大敌。
  此时剑光一掣,从中路入击。
  龚胜在三年前和史思温打过,那时节史思温一使出师门伏魔剑法,便是这等神色。
  后来见到石轩中施展剑法时,也是诚敬异常,才知道人家不管什么对手,反正一使这一套剑法,便须如此。
  这刻并不诧异,反而有点儿怯敌。
  他自知近年来功力虽然越深,但只是在混元一气上面有所精进,手中的阴阳扇仍然没有什么新的东西,此所以史思温一施展出天下震惊的崆洞派伏魔剑法,便禁不住有点儿心怯。
  两人合处,已换了两招,这等高手比武,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老魔头心中暗付,扇上便流露出来。
  十招眨眼间便打完,史思温谨守前诺,忽然退开。
  龚胜本来准备当他跃退之时,暗以奇功伤敌。
  谁知形格势禁,根本来不及运功,敌人已从容退开。
  老魔头一身冷汗直冒,暗想虽说是自己怯敌,但对方数年不见,功力进境之深,当真出人意外。换了别的香主。能够在他剑下走上十招的。恐怕不易找出来。
  史思温徐徐道:“龚香主你心中一定还不服气,因为你的成名绝艺混元一气功尚没有施出来,对么?”
  阴阳童子龚胜叹口气,并不言语。
  史思温又道:“贫道知道龚胜香主的奇功,天下无人能抵挡。”
  龚胜的雄心登时振奋起来,微微一笑。
  “可是贫道今日要元条件地试上一下,假如伤死在龚香主的混元一气功之下,决无怨言。”
  龚胜和金瑞一齐动容,但一惊一喜,心情大不相同。
  史思温走到龚胜面前五步之处,停住身形,道:“龚香主请施展吧。”
  阴阳童子龚胜如今不比往日,以往他施展混元一气功之后,功力便减退若干。
  但现在功力精深,如不是施展得太厉害,对本身功力并无影响。
  眼见对方已经站好,便摇扇取凉,一面道:“你自愿一试,死了可不能怨我。”
  史思温方想这老魔头为何说出这等可笑之话,暮觉五官一寒,这才明白对方已在说话时,发出奇功,又借着摇扇,暗中攻到自己五官当下微笑道:“龚香主如不出全力,恐伯竞属徒劳。”
  龚胜面色微变,张口一喷,一股奇寒之气,直袭史思温面门。
  史思温深深吸一口,才道:“贫道虽然练过一点先天真气的功夫,但尚未能用以防身,龚香主不须怀疑这一点。”
  阴阳童子龚胜见对方居然仍敢呼吸,不由得一顿脚,足下的方砖吃他这一脚,震成粉末。
  他道:“罢了,史思温你的确有超凡入圣之能,本座认输。”
  史思温道:“以龚香主这等身手,若然是正派中人,天下谁不敬重?今日之事,只有三人知道,贫道和金施主决不向第四人道及,香主可以放心。”
  龚胜冷冷道:“史思温你打什么主意,不妨直说。”
  史思温道:“实不相瞒,这轮回毒阵中暗蕴毒气,金施主似乎已中了诡计,龚香主能够指点一条明路么?”
  龚胜道:“解药就在他身上,用一个红瓶子盛着。”
  金瑞立刻过去搜那毫无知觉的毒翁方克身上,果然找出一个红色的瓷瓶,当下拔开瓶塞,倒出一点红色粉末在掌心。
  阴阳童子龚胜道:“吸人鼻中,其毒自解。”
  金瑞如言做了,一连打了三个大喷嚏,但觉胸腹俱十分通畅。
  史思温稽首道:“我等就此告退,龚香主洞悉世情,自然有保身之道,贫道不敢饶舌。只望他日相逢,已非今日光景。”
  金瑞道:“请龚香主回避一下。”
  阴阳童子龚胜明知对方要收拾毒翁方克,默然无语,背转身躯,金瑞在方克身上捏了一下,把他的主筋捏坏,日后想施展武功时,力不从心。
  当下史思温和金瑞从入口处出屋,且喜玄阴教教徒们都聚在那边,是以两人从容离开,没有被他们发觉。
  至于龚胜如何向上面交待,他们可管不着了。
  两人回到客店,冯居见他们无事归来,喜不自胜。
  金瑞把此行经过大略告诉他之后,才问史思温道:“玉亭观主你为何不在木门打开时出来?那颗珠子灵异之极,是什么宝物?”
  史思温道:“当时火光一起,房中便霞彩万道,什么东西都不见,其时贫道太过稳健,没有径自冲出来,以致坐失良机。
  等到木门闭上之后,心中颇为懊悔。
  无意中记得囊中有一粒夜明珠,乃是昔年天玄里所遗的十二宝之一,便取将出来。
  珠光照处,房中一切均恢复正常,这才看出由贫道所立足的墙壁到木门竟是十尺多一点,而本来看上去十尺左右的房间宽度,此时变成六七尺长:贫道拨剑纵到油灯旁边,仍用前法,将长剑插在墙上,借以稳住身形,然后细向那盏油灯观察,只见灯光甚微,在火焰外面数寸之处,嵌着一块紫色的透明水晶。
  灯光经过这紫水晶之后,便令人视觉上发生错误。
  贫道把紫水晶摘下来,复纵到门边。
  因此想门数度开闭,均无暗器,大概不动那门柄,便可无事,于是用剑尖戳入门上,然后把门拉开!”
  金瑞道:“这紫水晶诚然是宇内罕见的宝物!”
  说时由囊中取出来,放在掌心,又道:“故此我非捡回来研究不可.奇怪,在白天里这块紫水晶好像没有什么可异之处。
  据他们说,这块紫水品乃是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之物,天下唯有长白山有得出产。”
  史思温轻轻啊了一声道:“是长白山的?”
  金瑞看他一眼,见他并不说下去,不便询问,但心中却明白这位崆筒掌门玉亭观主一定和长白山天雷宫有些纠葛。
  史思温道:“金施主说身已中毒,贫道可就顾不得暗算他们之举不够光明正大,当时便用这块紫水晶去打那手持火炬的人的穴道,他吃紫水晶的霞光眩住眼目,故此连躲也不会躲,便被贫道制住,现在事情虽告一段落,但冯施主却不能在此地逗留呢。”
  金瑞笑道:“冯兄反正光杆一条,四海为家,倒不成问题。我还有一个疑问,请观主赐答。便是那阴阳童子龚胜的泥元一气功,天下知名歹毒无比。观主如何能够不惧?”
  史思温道:“这可不算是贫道本领大,只因贫道身上另有一件专门克制天下所有外门毒功的宝贝,称为寒星冰玉。”
  他边说边取出来,给他们观看,却是一颗鸽卵大小的圆石,上面有云纹水气,隐隐流动。入手一片冰凉,使人心中立感恬静。
  “这枚寒星冰三,乃是贫道师母座下弟子上官兰姑娘无意得到,当时也正好碰上阴阳童子龚胜,全仗此宝,贫道才侥幸不死。后来此宝仍然留在贫道身边,今日正好派上大用场。”
  他说到上官兰,脑际便浮现出她的倩影,不知不觉轻轻叹口气金瑞登时明白这位年轻道士又是一代剑客的史思温,情关难以勘破,对象乃是上官兰。
  是日,三人一齐离开客店,先由水路入蜀,然后才弃舟登陆,直赴峨嵋。
  这天,他们一行三人,己抵达峨嵋山麓。
  金瑞哇叹一声,道:“数年前我曾来此,今日重来,虽然没有所谓风素不殊人面已非的感慨,但到底韶光如驶,一晃便是六七年耳了,岁月不居,将可奈何?”
  这时三人已过了半山;前面豁然开朗.后山群峦,部在眼前!
  夕阳在高低起伏的峰峦上,染上一片金黄。
  岚林含烟,饶有迷离之致。
  金瑞忽然身躯一震,募地停步,双目凝视着远在十数里外的一座山峰。
  史思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座峰头之上,站着一位身材颇长的少女。
  峰上天风吹拂起她的衣裳,飘飘欲飞。
  乍看时宛如仙子凌空虚渡,光是这姿态和情景,已足以令人心越神往。
  加上夕阳晚霞,缔幻天际,直是如梦如画。
  峰头的少女缓缓垂首,如云秀发不时被山风吹得卷向面上。
  她垂首片刻,然后掉转身,冉冉向峰后走去。
  那玉立亭亭的身影,顷刻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金瑞长长叹口气,便自坠入沉思之境。
  六七年前的旧事,此时一幕一幕掠过心头。
  在六、七年前,他在京城中以德贝勒之尊,享尽人间繁华。
  但一天晚上.这位珠儿姑娘忽然闯入他的书舍。
  德贝勒已知道宫中有警,再一看这位姑娘的面色,便知她身已负伤,而且乃被藏边第二高手萨迎上人所伤,伤势极难解救。
  其时宫中侍卫亦已看出那峨嵋派少女珠儿已躲入贝勒府的形迹,但却不敢人府搜查。
  德贝勒他一见到珠儿,便被她容光所慑,同时因他身为昆仑钟先生弟子,道义上也得庇护峨嵋的人,便把她藏起来。
  翌日和好友孙怀玉公子说起此事,因孙怀玉与他亲如手足,故此毫无避忌,带他和珠儿相见。
  三人谈笑联诗,珠儿的才华更使得他倾倒不已。
  孙怀玉年少英俊,人极聪明,已看出德贝勒对珠儿极为爱慕,可是又看出珠儿居然对他有情。
  这吓得他不敢再见珠儿之面,但其后珠儿由峨嵋三老之一的赤阳子带走时还到孙府见他一面。
  她的心意,已流露无疑。
  但孙怀玉毅然拒绝,她只好黯然而去。
  德贝勒当然也知道珠儿对他并无情意,可是他偏生作茧自缚,日夕想念珠儿,而且想念之情,与时俱增。
  这时重访峨嵋,实不敢奢望能够见到这位心上人:空山寂寂,芳踪杏杏,金瑞犹自凝望着那座峰头,良久,良久,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
  史思温和冯居已走开一旁,任得他自个儿站在当地。
  冯居轻声对史思温道:“那座山峰名为相思峰,她在此峰现身,有何用意?”
  史思温剑眉一锁,道:“这种事都凭各人会心,外人如何能够解答。”
  金瑞忧郁地走过来,道:“我们再续游山之举吧。”
  史思温道:“金施主不必理会我们,贫道建议不如你单独再留一会儿,冯施主与贫道自往游玩,晚上在三元宫再见便了。”
  说罢见对方没有反对之意,便向他一稽首,径与冯居飘然上山。
  他们到达金顶时,天色已暮,竞没甚看头。
  史思温心念一动,便向冯居道:“金施主因见到珠儿姑娘现身,势必痴心希望她来相见而不肯去找她,但假如她不打算来与金施主话旧,岂不是害得金施主白白苦等。
  贫道忽然想到,假如由侧面设法探听一下,于事未必无补。
  冯施主你即速下山,谨防金施主心事太重,茶饭不思,你可以为他略作安排,贫道这就前赴后山,暗中一探。”
  冯居道:“玉亭观主此计极佳,小的这就下山去。但观主可识得后山道路?”
  史思温摇摇头,道:“贫道从未来过峨嵋,哪识得路径。”
  冯居道:“峨嵋后山峰峦无数,出名的有七十二峰,小的曾来过几次,仿佛听说过在天屏峰飞瀑处转入峰后,别有境界,峨媚派中的高人及妇女,都住在该地。”
  史思温问道:“其余的人呢?”
  马居道:“峨嵋派人数不少,但都是方外之士,山中寺观极多,可就不知在哪所寺观之中了。”
  “天屏峰如何走法?你可知道?”
  “那天屏峰十分好认,形状就像一座屏风似的、轰立天际……”
  当下他把走法告知史思温,最后道:“小的仅是听闻这样走法,自己未曾走过,玉亭观主你老请多加小心,尤其必须注意别误入仙迷岭中,听说这仙迷岭中峰回路转,最易迷路。”
  史思温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回去好好安慰金施主,他如问起贫道踪迹,你可说贫道设法先查一下虚实,以便日后讨剑之时,有个腹案。
  千万别把贫道乃是为他而走这一趟的真意告诉他。”
  冯居躬身道:“谨遵观主吩咐。”
  史思温等他离开金顶之后,看看天色快要黑了,便向后山疾驰而去,好在这时峨媚山中的游人已完全返回住处休息,他便不须掩藏形迹。
  现在他的身形有如星抛九掷似地在苍茫群山中起落,眨眼间已翻越过七八座山峰。
  不久工夫,史思温已翻上适才那珠儿姑娘曾现身的相思峰顶,趁着天色尚未全黑,纵目眺望。
  四下群山环列,竞不知共有多少。
  珠儿姑娘有如惊鸿一瞥,此刻已杏无踪影。
  万木萧萧,间中传来猿啼兽啸,使人恍疑此身己不在人间。
  他整理一下头上道冠,感慨地流连片刻,便凝眸望着不远处一座状如天屏的山峰,略略测度距离远近,便驰下相思峰头。
  刚才冯居提及的仙迷岭,史思温对此颇具戒心,因为他深知大山群岭之中,往往会有这等险恶的地方,教人走到筋疲力尽,还出不了乱山,终于饥渴而死。
  别的他都不怕,就怕在那仙迷岭中转上十日八天,虽然终不能困住他,可是这样非把金瑞他们活活急死不可。
  是以他一径向天屏峰飞驰,也不管前面有路无路,决不转弯。
  这位崆同掌门玉亭观主仗着超世绝俗的轻功,上下危崖绝壁,如履平地。
  天色已完全黑齐,天上一轮明月,吐出微弱的光辉。
  他忽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
  前面不远处,传来隐隐雷声,史思温暗中展眉一笑,忖道:“天屏山飞瀑就在前面,我总算没有走错路。”
  在那紧靠天屏峰脚峭壁处,当中有一座石头的楼房,两边还有数座竹楼。
  史思温跃下石崖,便向楼房奔去,穿过当中的亭谢园林时,但觉花香阵阵,送入鼻中。
  那一列依着峰脚峭壁所建的石楼和竹楼,前面却有一片细草如茵的空地。
  史思温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刚刚走到草地中间,石楼上忽然灯火大明,跟着室内出来两人,跃下草地,手中均持着宝剑。
  这一下,大大出乎史思温意料之外,只因他来时自问行踪甚是隐秘,而且凭着这一身轻功,绝不可能轻易让对方发觉。
  他回头一瞥,只见又有四个人,手提长剑,在四面出现,登时已成了包围之势。
  史思温倒是不怕,只是极为诧怪。
  看这形势,对方分明早已知道他夜探此地,因此布下罗网。
  但他们怎能事先知道?
  假如真有这么一个人,远在自己转到峰后以前,便能发现他的踪影,则这个人的能为,连师父石轩中亲自到此,也不敢言胜。
  只见楼上跃下来的是一男一女,在后面出现的四人俱是星冠羽衣的道士。
  他凝立如山,等到对方的包围圈缩小得只有两丈方圆,也不拔剑,徐徐道:“诸位道友竟不询问贫道来意么?”
  对面两个少年宏声喝道:“你夜闻本山天屏谷,行动鬼祟,还用问么……”
  少年旁的少女却凝眸瞧着史思温,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史思温心中也在暗想,这位少女不是峨嵋大名鼎鼎的剑术高手珠儿姑娘,可是却又面熟得很,竞不知是谁?
  不过他身为出家人,可不便老向今个少女凝视,是以不再看她,只在心中思索。
  后面一个中年道人说道:“铁谷师弟,这位道友既是另外一人,不可太过无礼。”
  史思温立刻转身望着这个辈份较高的道人,稽首道:“贫道无礼夜入贵谷,怪不得凌铁谷少侠生气,道兄冲虚自牧,令人景仰,可否赐示法号?”
  敢情那个姓凌名铁谷的少年,乃是峨嵋派最近一年来大露头角于江湖的后起之秀。
  他在峨嵋派中辈份甚高,乃是当今掌门太清真人的人室高弟、今年才二十四岁,但自幼练武,天生凛赋奇佳,被誉为峨嵋派自三老以来根骨最佳的弟子,连太清真人也练不成的三阳功,这个年轻英侠却已有了六成火候。
  是以一年前现迹于江湖,便凭仗手中一支长剑,使西南不论黑白两道都为之震惊。
  此所以史思温一听那中年道人唤出他的名字,便知道他的姓氏:同时又知道那中年道人必是太清真人座下弟子,在峨嵋山中,辈份极高。
  但因此他心中更觉惊奇,按理说纵然发觉有人潜侵重地,以这些人的身份,决不该表现得这么努张剑拔?
  那中年道人既是太清真人的座下弟子,在峨嵋派中已是一流人物,何以一见人影,便连长剑也出了鞘?
  这疑念在心中一掠而过,这时对面的中年道人徐徐把长剑归鞘,应道:“贫道玄修,敢问道兄从何处来?”
  史思温道:“贫道玉亭,乃是崆同山练气士。”
  凌铁谷双足一顿,跃起半空,捷如飞鸟般落在史思温面前,冷冷道:“玉亭道长,你的法号从来未曾听说过,不会是捏造的吧?”
  史恩温正色道:“贫道何须捏造假名?”
  凌铁谷道:“答得好,道长气壮山河,而且擅探本山重地,必有所恃而来。
  凌某不自量力,却要请道长在剑上施展——点绝艺.好教本派心服。”
  史恩温道:“凌少侠誉满江湖,有铁剑镇西南的美名,贫道岂敢班门弄斧?”
  凌铁谷豪壮地大笑道:“玉亭道长过誉了,凌某虽然日无余子、但在道长面前,却未必算是人物,道长请亮剑吧!”
  史思温直至此时.脑中还不住思索那少女以往的印象。
  须知关键全在于她,只要想出她是谁?
  几时见过,便可解答这凌铁谷何故葛地要动手之故。
  但他已想了一会儿,仍想不出,此时只好放弃,先抬目一瞥凌铁谷身后的玄修道人和那少女。
  他决定放弃思忖那少女面熟的缘故时,却又忽然记起。
  三年前他赴红心铺参与师父和于叔初比武时,途中被人在马上印了甘风池铁拳头记号,后来知道乃是跟随珠儿姑娘的美少年所为。
  自己朱剑失去,而又再度碰上对方,因其时不想露出自己身份,故此一味仗着天玄秘录内学来的各家剑法应付,对方人多,大感不支时,那美少年在一旁曾说过要得回朱剑的话,可到峨嵋等语。
  其实当时他已发觉那个声音尖细的美少年,耳上有孔,心中已明白这美少年乃是女扮男装,是以他虽是年少气盛,却不曾说出难听的话。
  现在他可就记起来了,这位美貌少女,可不正是那个立意夺他朱剑的正主?
  他徐徐抬手捏住剑柄,一面道:“凌少侠定要贫道献丑,只可从命。
  但在未动之前,可否把这几位道兄及这位姑娘介绍一下。”
  玄修道人害怕凌铁谷说出不好听的话,立即答道:“她是铁谷的妹妹凌红药,这三个均是贫道师侄,那是水云,这是水石,他是水月。”
  史思温一一向他们稽首为礼,然后亮剑出鞘,面容一肃,已变得十分正心诚意。
  场中两道剑光射出耀目光华,其一矫健如龙,变幻无方,其——却深藏因拒,健如处子,偶然出手,则威力无比:两人各施展师门剑法,战在一起.史思温封拆了十余招之后,暗自忖道:“这凌铁谷少侠剑术造诣是半当真不凡,怪不得才出道一年已誉满武林,号称为铁剑镇西南:今晚一动手,敢情不但剑法卓绝一时,功力也极精深,二十许少年而竞有此成就、实在惊人!”
  当下把全身功力增加到九分,登时剑气如怒涛冲激,势不可挡。
  观战之人,起初但见剑气盘绕,互有攻守,竞是半斤八两之势,方自欣喜凌铁谷的成就出人意料之外。
  谁知史思温神情一点不变,但剑光却越来越强,而且一招一式,毫不诡奇辛辣,可是每一剑运递出手,威力之大,宛如烈日惊雷,凌厉无匹。
  三十招一过,凌铁谷已大见束手缚脚。
  剑势阻滞,若不是峨嵋剑法乃是武林正宗,出手极是不凡的话,则此刻形势决不容他还剑反攻。
  突然,史思温跃出战圈,满空剑气尽行收敛。
  凌红药关心兄长,忙忙注视凌铁谷,只见他完全无事,面上却落出惊讶对方收剑跃开的神色。
  她大大放下心事,忽然觉得这位年轻道人甚是可敬可爱。
  史思温诵一声无量寿佛,平和地道:“凌少侠剑术高绝一时,贫道勉强不败,已觉光彩。”
  凌铁谷心里知道对方想让自己,他年少气盛,一脑门子英雄主义,宁折不弯,情愿败在对方剑下,也不愿对方怜悯相让,当下横剑追上前道:“玉亭观主不须相让,你固然未尽全力,难道就敢说已窥我全豹了么?”
  凌红药候然跃到两人中间,手中捧着一柄连鞘长剑。
  史思温放目一看,只见那剑形式奇古,比普通的剑要长数寸,而且剑身锋刃又薄又窄。
  从剑鞘上便已可看出此剑的特点。
  他轻轻啊一声,道:“这是贫道以前失去的朱剑。”
  凌红药道:“观主请取回此剑,当日之事,应该怪我。”
  史思温甚喜,只因他当初得到此剑之时,便想赠与上官兰作为防身之宝。
  此念至今耿耿不忘,是以一见能够取回此剑,心中便泛起欢喜之情。
  凌铁谷知道妹妹性格,一向极是倔强,但这刻却十分温驯地交还心爱的宝剑,不禁甚为诧异,把她拉到一旁,轻轻问道:“你当真要还给他?”
  凌红药为了顾全兄长颜面,便忍住心中的不舍,道:“哥哥,这剑本是他的,若果不还给他,还跟他动手,伯师尊要怪责我们贪心。
  不如先还给他再找理由和他动手,便不妨事了!”
  凌铁谷信以为真,微笑道:“妹妹想得真对,我暂时不跟他动手便了。”
  玄修道人收剑人鞘,向水石等三名师侄低声道:“现在四处静寂得奇怪,即速巡查,不可大意。”
  那三名道人领命提剑去了。
  史思温取回朱剑,感慨万千,先把自己的长剑归鞘,然后把朱剑亮出来,剑身泛出暗红色的光华,甚是悦目。
  史思温方要说话,忽然有人大叫道:“师叔快来,两头神猿均已被人击毙。”
  玄修道长那么老练的人,闻言微微失色,已顾不得和史思温说话,飞纵而去,转眼间已扑到左边一座竹楼,身形隐没。
  凌铁谷怒骂一声,掣出长剑,向园林中奔去,看他的举动,似是要搜索四—下凌红药怔怔呵呵地木立不动,玉面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史思温忍不住问道:“贵派莫非已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对头么?”
  凌红药欲言又停,忽地眼睛一亮,挨近史思温,道:“这事只有我一个人心中怀疑是他所为……”
  史思温大感奇怪,道:“姑娘没告诉令兄么?”
  她摇摇头,道:“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史思温纳闷自忖道:“她为何要告诉我!”
  只听她道:“我猜这个屡次潜侵本山的人,并且还将本派七八名弟子先后打伤的,一定是诸葛太真的徒弟!”
  ’他轻嚷一声,道:“是岳小雷?”
  她郑重地点头道:“就是观主你当年所救过的人,故此我会告诉你:不过他现身数次,都蒙住头面,行动神速无比:看来他似乎要找寻什么,若不是本派的人拦截他,他并不轻易出手。”
  史思温道:“自从当年见过他们之后,至今未曾见过,不知他们近况如何。
  照姑娘这种说法,两头守山神猿也是毙在他手下了?”
  凌红药道:“一定是他,但奇怪的是那两头守山神猿,不但身手厉害,而且耳目聪敏,五十里之内,任何敌人休想遁隐踪迹。
  今宵却被他一齐击毙,真不明白他何来这等本事,观主,你想他会和你现身相见么?”
  史思温忽然感到事情甚为严重,特别是他此刻蓦地悟出这两头守山神猿,所以会嗓声吃人击毙之故,乃是在于自己。
  玄修道人提剑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恨声道:“本山的两头通灵神猿,俱逾百龄,已随侍过本派三代祖师,本派弟子碰上了它们,都甚恭谨执礼,今夜却吃恶人毒手害死,贫道虽是出家多年,但只要查出是谁所为,决不干休。”
  史思温有乃师磊落光明之风,歉疚地道:“贵神猿的不幸,贫道有甚大责任。”
  玄修道人一肚子恨火,无可发泄,闻言讶异转视这个年轻道侣。
  此刻尚未听明白史思温责任何在之际,心头已泛起恨毒迁怒之念。
  史思温道:“贫道身上带有一件宝物,称为龙环,数年来一直作为镇观之宝,这次下山,因想或许会晋遏家师,是以带在身上,准备呈献家师。
  此环具有镇伏干虫百兽之神效,十里方圆之内,兽虫均慑伏不敢动弹。”
  玄修道人跌足道:“这就是了,本山神猿一向灵异之极,就是天下第一等高手,也难把它们怎么样,唉,贫道如何向掌门真人交待?”
  史思温慨然道:“请道兄指引道路,待贫道拜遏今师,解释一切便了!”
  玄修道人面露诡笑,道:“观主如肯屈驾,贫道求之不得。”
  这时轮到凌红药担心起来,问道:“玄修师兄,掌门真人会怎样对付玉亭观主呢?”
  史思温笑道:“太清真人名闻四隅八荒之内,德高道深.自有适当处置。”
  玄修道人又道:“贫道尚有不情之求,便是此刻既然往遏敝派掌门真人,还请观主先把朱剑暂时赐与贫道,届时方可呈上于掌门真人观看。”
  史思温觉得有点儿不对,但他为人忠厚正大,不肯向不好方面想,便毫不犹疑,将手中朱剑交给玄修道人。
  玄修道人转交凌红药,道:“此事由师妹你而起,最好你向掌门真人票述经过。”
  当下三人向外谷外走去,经过园林和那面明镜似的小湖,再走了一段路,方始出谷。
  凌铁谷一直没有现身,想是搜索敌踪,并且严防对头再度侵犯。
  出谷以后,玄修道人当先带路,翻山越岭,脚程极快,凌红药在最后,片刻以后,已被抛离三丈有余。
  史思温心知玄修道人有意较量脚程,不敢弱了师门威望,而且他身为崆同一派之长,岂能叫人家比下去?
  便也施展轻功,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又走了二十余里,但见前途一片黑暗,黑渤渤的山峰矗立四周。
  竟不见丝毫庙宇的踪影。
  玄修道人脚下一点儿不停,回首一瞥,只见史思温一直保持在身后四尺之处,自己虽用尽全力,仍然无法把他甩远一点儿。
  情知对方必定看出他的心意,当下搭讪笑道:“敝派掌门真人清修之处,就在前面。”
  史思温看不出联兆,只好漫应一声,忽然发现凌红药已走丢了,便道:“凌姑娘已落在后面,我们回去接她吧?”
  玄修道人虽然知道今日不比往常,那凌红药武功比起乃兄凌铁谷差得太远,在这等深夜荒山之中,一旦碰上那对头,甚为可虑。
  但他又不愿和史思温一同回转去找寻,弱了峨嵋派的名声。
  想了一下,才答道:“不要紧,凌师妹极熟山中道路。”
  两入对答时,又驰了十余丈距离,史思温突然瞧见前面山谷之内隐隐透出光亮。
  转入谷口,但见此谷甚为宽敞,一道清溪从谷内流出来.泉声浪泻。
  谷内宽广的草地上,许多古柏刺空挺立,柏树下面不少鹤鹿栖息,果然呈现一片仙泉清静景象。
  先前在谷外隐隐见到的光亮,竟是在一座庙观之内的一幢高楼透出来。
  这座高楼雅致美观,云检飞棕,古色古香。
  穿过草地松柏,到了庙门,只见一块横匠,题着“隐仙观”三个大金字。
  玄修道人在大门处的云板上连击三下,然后肃容进庙,走过十余重殿堂院落,忽然转到那座隐仙楼楼下。
  只见两个眉清目秀的道童,恭立楼下,一见他们,立刻上前躬身道:“掌门真人听说有贵客茬临,特令小道们领路。”
  史思温口中道谢了,便跟随两名道童上楼,玄修在后面跟着。
  一直到了三楼,在长廊左绕右转,但觉一片庄严堂皇,到处飘散着一阵檀香香气。
  那两名小道童在一个静室门外停步,一齐大声票道:“谨尊法渝,已把贵客请来。”
  静室内传出一下苍老清劲的口音道:“有请。”
  史思温整一个冠袍,肃然入室。
  只见一位道貌清古,须发皆白的老道人,盘膝端坐在榻上。
  玄修道人先一步上前票道:“这位贵客是崆同三清官玉亭观主。”
  老道人不禁睁大眼睛,两道眼神有如电光划过漫漫黑夜。
  史思温上前恭谨行礼,自称晚辈。
  原来太清真人如果论起辈份,已是和史思温师祖碧霞真人同辈,史思温目下虽然身为一派之主,但正派中讲究礼数,因此绝不肯妄自尊大。
  太清真人起来相迎,徐徐道:“真想不到今晚的贵客是崆同掌门玉亭观主,贫道有失远迎,尚祈道友原有!”
  史思温见这位老道友如此谦谦有礼,更生敬仰之心,彼此客套一番,然后分别落座:太清真人道:“三年前贫道忽然心血来潮,正在推究其故,老友少林寺方文白云大师已遣人致我一函,说是令师石轩中银芒将敛,我等年纪老吾,机会无多,劝我一涉尘世,到襄阳红心铺一开眼界。
  是以当日有缘得见令师英侠风采,至今回忆,犹在目前。
  记得当时令师宣布封剑隐退,玄阴教刑堂香主西门渐上棚向令师相迫之时,有二位少年侠士,上棚骂那西门香主,豪气直干云霄,此情此景,贫道也是一直难忘,想不到今宵与观主把晤,已是一身道气,满面仙风。
  如不说明,贫道万万认不出来呢!”
  史思温听这位得道仙长提及三年前旧事,不由得忽起满腔豪情慨,道:“老前辈犹复记得当日之事,晚辈实感荣幸。
  只可惜于今魔氛犹张,晚辈却无此气魄,担承家师未了心愿,言下不胜汗颜。”
  玄修道人一看敢情糟了,起初他本想借着遏见掌门,一则把朱剑扣回来,二则这隐仙居中,除了太清真人以外,还有几位从来不轻易出手的高手。
  这几位本门高手虽然一向不肯涉足江湖,但如若事情发生在掌门真人隐修之地,他们非出手不可。
  是以他打算见过师尊之后,便设法挑出史思温的毛病,以便翻脸赶他出谷。
  谁知掌门真人对石轩中和史思温都钦佩有加,哪还能插口多言。
  太清真人和史思温谈了片刻之后,便动问史思温来意。
  史思温起立道:“贫道因昔年得到一柄好剑,名为朱剑,后来因一场误会,落在贵派凌红药姑娘手中。
  贫道最近忽生瞻仰名山之心,遂西来朝拜峨嵋,顺便把此事交待一下。
  适才承蒙姑娘溉然归还,但此等事不宜瞒着掌门真人,是以玄修道兄领贫道来此遏见真人。
  “他歇了一下,然后又道:“贫道拜访名山之时,并没有想到贵派适好有事,今宵正好赶上,贫道身上带着一宗前古异宝,称为龙环:功能镇慑千虫百兽,是以令致贵派两头守山神猿,喋不敢声,却被故人乘机暗下毒手。”
  太清真人那么修为功深的人,闻言面色也自微变,道:“神猿已经死了么?”
  他的话乃向玄修问的,玄修躬身道:“弟子亲自检查过,两头伸猿均已丧命。”
  太清真人磋叹了一声,转脸向史思温道:“这两头守山神猿,已逾百龄,乃是先师祖在世时豢养的灵兽,历经三代,想不到在贫道尚未解脱之前,已遭横死,它们一生菇素向道,从无孽事。
  但最后竞遭此下场,不免令贫道悲叹。”
  史思温惶恐道:“贫道此来便是向真人负荆请罪,虽然事出无心,终究于心负愧。
  敢问真人,可有赎罪仙方?”
  太清真人道:“此事与观主无关,但行凶之人,却不能轻恕。”
  玄修道人凛道:“此人已曾侵扰本山数日,伤了多名弟子。
  但弟子十分惭愧,至今尚未查出那人来历姓名。”
  太清真人肃然道:“你说你亲眼见到神猿尸体,它们因何而死?”
  玄修道人道:“弟子人楼查看时,曾经因神猿死得奇怪而耽搁了一点儿时候,它们浑身俱无伤痕,最后才查出均在右面太阳穴上,有一点食指尖大小的黑印。”
  太清真人闻言,便十分沉重地道:“两头神猿已达通灵之境,久服灵药异果,浑身刀枪不人,也不怕重手法。
  此人甚是内行,深知百兽要害。
  而这等功力手法,只有少林寺金刚指和昆仑派的天龙指,外门奇功虽有更歹毒的,但伤处势必一大片泛黑。
  这人不是少林门下,定是昆仑门下。
  而且必是嫡传高手,方能获得这等不传心法。”
  玄修道人失声道:“师父,少林派和我们都熟络,交情甚好,不会是他们吧?”
  太清真人心伤神猿之死,清古的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不错,如论两派交情,少林决不会出此毒手,也无人敢如此藐视本门。”
  他将眼瞧瞧史思温,道:“玉亭观主,你可知道昆仑派有什么高手出道?”
  史思温不能瞒他,坦白道:“钟先生有一位嫡传高弟,姓金名瑞,已在峨嵋山中。”
  太清真人面色一沉,道:“谢谢观主指点,现在趁观主尚在,贫道再提及神猿惨死之事:少林寺的金刚指,从来只练左手,其次专攻中下两盘,神猿们身材高大,站直时比普通人高上一头有余,又是太阳穴受伤,是以贫道敢断定不会是少林寺高手所为。
  “其次昆仑派的天龙指左右两手均须痛下苦功,而且昆仑身法,在空中时特具威力,这两头神猿之死,凶手来历,已不须猜测。”
  史思温不得不服,点头道:“真人神目如电,见解自然无错。”
  太清真人断然道:“玄修鸣钟召集你师叔等人来。”
  玄修道人躬身道:“敬领法逾。”
  便转身出室。
  太清真人向史思温道:“贫道已是风烛残年的人,虽然心伤神猿之死,却仍未有亲自出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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