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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清扬见王塔一掌袭来,措不及防,欲伸手隔挡已自不及.王塔一掌拍到,劲力微吐,封住了风清扬云门,环跳,天枢,百会诸穴.风清扬只觉全身一软,慢慢坐倒在地.
  风清扬暗中微一运气,只觉真气上堵天枢,下塞云门,完全无法通达诸穴,非但半分内力也使不出来,即是挪动四肢也很是艰难.他略微惊慌了一下之后即刻宁静,心道,“若不是自小由王叔照看,我今日也不知身在何处.刚才又一掌帮我挡住东方暗江,想来我这条命也是他拣下来的,就再交还给他随他处置吧.只是王叔一向待我极好,这次不知要做什么?”
  王塔见风清扬眼中惊慌之色一闪即过,随即变成了疑问和好奇,不由心中暗自高兴.他刚才那一掌击去,风清扬虽不及使招护身,但学武之人,体内自然发出一股真力与他掌力抗衡.二力一撞之下,他已察觉风清扬内力颇弱,真气运行也略生涩,显是平日重修剑而轻修气所致,如此说来此子并非传功之最佳人选.但看见风清扬生死之间一副漫不在乎的眼神,豁达随意,却是年轻一代中难得之人物,不由心中暗道,“功力可练,人品难教.但愿这孩子没教我看错!”
  风清扬伏在地上运气调息,暗思脱身之策.王塔一把扶起他笑道,“东方老头逼我散功得手,此刻恐怕正在跟他两个徒弟大吹特吹,说我王塔一身功夫从此无用.哈哈,他可想不到我要将我一身的功夫散到你身上,那么散来散去我这‘天一神功’早晚还是有一天会打到他身上!”边说边笑眯眯的看着风清扬惊讶得张大了嘴,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风清扬适才脑中急转,猜想王塔意欲何为,脑海里转了十多种假设,虽也曾想到散功传力此节,但此刻听他说出,还是吓了一大跳.他曾听师傅讲起,武林中传说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术,可将全身功力尽数逼入他人之身,让受功之人平添几十年功力.但传功者不但一生苦苦练来之功力瞬间尽失不说,且身心血脉受损,不小心就要大病一场,难以痊愈.此刻听王塔说起,心道,“王叔即便执意散功,我也不能受此种损人利己之事.且他是一时受东方所逼,我今日若执意不允,王叔一时间找不到人传功,过一段或许就把这个念头放下了.”
  风清扬打定主意,当下问道,“以内力帮人驱毒疗伤皆是有的,但说到将功力散到他人身上,那不过是传说而以,哪里真有此事?”
  王塔笑道,“确是难了一些,非传功者功力凝聚,已达三花聚顶,六神反照之境而不可为.但达此境而愿将功力散去之人,几十年也不会出一个,所以武林中只闻此术,而为之者甚少.今天就要叫你看看王叔的本事!”
  风清扬道,“这怎么可以!王叔你若把功力灌到我身上,我也达此境,就再将功力给你灌回去!”其实以王塔四十多年的勤修苦练,武林中罕逢敌手,此刻若是一股脑灌给谁,那真是比任何武林秘笈,仙果奇药都难得的宝贝,不知要羡煞多少武林少年.但风清扬却显然不甚感兴趣,嘴里胡言乱语,眼珠乱转,一心只想脱身之策,不愿受这一笔天外飞来的横财.
  王塔却似毫无察觉,认认真真道,“孩子,你的内功根基不太好,我尽力而为,你恐怕也只能得我六成功力.再加上真气运行,内力使用的细微处,也是要靠各人自练,我灌不进去的.所以你要想将功力还回我,至少要再练十年.”语气一顿又道,“你师傅地环道人也真是要强,把你们剑术教得如此,却真的忍住一点儿内功也不让你们多练……”
  风清扬道,“你认识我师傅?”
  王塔道,“你这个小鬼,一心只想东拉西扯的拖延时间.我王塔何人,还怕你这小家伙耍什么宝?正好这个地方不太保准,别教东方老头转回来撞见.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路上我也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你此刻环跳穴当已疏通,可以自己缓步走动了.”
  风清扬刚才一番努力,才刚把环跳穴打通,心中暗喜,正欲再拖延时间,却不知怎么已被王塔看了出来,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其实他自知比起王塔来武功阅历都远远不及,今日要想脱身真是千难万难.但拖得一刻,总是多了一分机会.当下缓缓挪动脚步,随着王塔向林外走去.风清扬表面神色平常,实际暗自竭力调顺胸中气脉,气冲天枢.王塔也不在意,边走边慢慢讲出了他与东方暗江,以及风清扬父母之间的恩恩怨怨.
  许多年前,王塔和东方暗江是魔教中最杰出的两个青年高手.东方暗江武功极为杂博,每一门功夫都侵垠其间,有很深的造诣.王塔则是不论对付谁都是那一掌天一神掌,反复使用.这两个人各自屡逢奇遇,越练越是厉害,但二人相较,却一直在伯仲之间.正教各大派中,提起这两个人,都是摇头皱眉,很感棘手.
  魔教前教主姜灭烛,在雁荡山独身约战少林武当两派掌门,是当时惊天动地的一役.役后少林武当两大派掌门尽皆重伤不起,闭门调养,但姜灭烛也从此踪迹全无,生死不知,就象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成了几十年来武林中的一桩大悬案.姜灭烛失踪后,王塔和东方暗江就当然成了新教主的候选人.两人武功相若,但王塔平日待人以信为本,所以在教中的追随者较东方暗江为多.然东方为人狡诈多计,王塔却又远远不及.
  虽然时有教众推举王塔继任教主,但他感念前教主器重之恩,当日声言,“一日不找到姜教主失踪的线索,我就一日不能接掌日月神教.”就为了这么一句话,有多少次教主之位他本来已唾手可得,皆一一拱手让出.又数次组人或亲身远赴雁荡,苦斗少林武当,闹得教中实力大损,怨声群起.而东方暗江伺机拉拢争权,无所不为.几年下来,此消彼涨,王塔的实力已经不及东方暗江.
  终于有一次在魔教谋划攻华山之时,两人当面闹翻.魔教不知从何处得知,那一部世人垂涎的武学奇书【葵花宝典】,被华山岳肃,蔡子峰带上了山.王塔因少年时受过华山剑王之惠,一直对华山派另眼相看,退避三舍.所以其他教派皆与魔教争斗不断,唯华山派得以幸免,实力不损.此次他又是力阻教众攻华山.东方暗江则因葵花宝典乃武林奇宝,窥视以久,极欲得之而后快.俩人互相争执不下,而许多平日追随王塔之人也因贪恋宝典而力主攻山.王塔气而立约,若东方携葵花宝典下了华山,他就退出魔教,永远不见魔教中一人.而东方若不能抢得葵花宝典,也要保证永不与华山派为敌.
  王塔一口气说至此处,停了一刻,眼望远方浮云,看得入神,似是想起当夜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情景.隔了一刻方摇头叹道,“我原以为这样可以免了日月教与华山的一场血战,谁知东方还是组人攻了华山.一场恶战下来,我教左右护法尽皆死在山上,但东方暗江神通广大,毕竟将那本葵花宝典抢下了山.”
  风清扬一路听来,已觉天枢穴渐渐疏通,气海穴也不似刚才那般全无感觉,心中正自暗喜.又听王塔讲得甚是入神,也希望他一直讲下去.此刻忽然问道,“魔教攻华山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怎么我从来没听师傅说起过?”
  王塔道,“那一部葵花宝典,源出福州蒲田少林寺,是武林中一本很厉害,人人都想抢夺的武功秘籍.华山派从何处得到这本剑谱,没有几个人知道.大概也使了些不太光采的手法吧.华山派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临近的少林或五岳剑派求援.事后也尽量遮掩此事.你的那些师兄们,除了几个入门早的以外,大多数不知此役.话说回来,当日华山派若向外派求援,东方暗江恐怕也不能活着下华山了!”
  风清扬点头道,“赵师兄和我一向交好,无话不谈,也从来没跟我提起此事.想来他也不知道?”
  王塔微微一笑,续下去讲道,“我与东方立约中,言明我从此退出魔教.但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我若有一天能练成天一神功的最高一层,天人合一,那么我还可以再上黑木崖与他比掌夺过教主之位.在练成之前,我不能向他出手,不能与日月教为敌.如违此言,需将全身功力散去.这也是我一直没有传你武功的原因.”
  “我下了黑木崖,到江南找了个小镇住下,日夜苦练我的天一神功,希望终有一日把最深一层练通,能让我重入日月教.天一功越往上练越是艰苦,越是凶险.也是我心浮气躁,只求勇猛精进,没注意其实已慢慢的有些入了魔境.”
  “这一日我正在练功,就觉得胸中气血不顺,很不舒服.本来此时我应当立刻停功调气,尚能避过一劫.但我当时只想着咬牙过了这一关,就拼着命的气冲关元.冲了两次,越发觉得胸口气闷,象有几百几千把小刀在割.在冲第三次时,忽的眼前一黑,就吐血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就见到你爹和你娘.他们是附近的农户,平日有时来串串门.也是我命不该绝,那日我昏倒后,恰好他们路过探望.见我倒在地上,忙找了大夫,日夜照顾,总算把我的命捡了回来.”
  “我伤养好了之后,就和你爹拜了兄弟.你爹小我十多岁,所以我叫他风二弟.二弟不会半分武功,但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又极有侠义之心,我和他比起日月教中的朋友,又多了一分亲近.后来弟妹生下了你,我就想着把我所学全教给你.”
  风清扬听到此处,气海穴已通,就只膻中一穴尚自堵住.若将此穴冲开,则一切行动如常,武功恢复,海阔天空了.此时忽听王塔说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由放缓了运功冲穴,留神听王塔讲来.
  王塔道,“谁知在你四岁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我们住的镇子离日月教的分坛不远,要去药房,钱庄一带皆要经过日月教分坛.有一日二弟和弟妹早上出去,我留在屋中练功.到了晌午时分,忽听门口响动,却是有邻家的几个农户将二弟二妹扶了回来,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我察看了一下,他二人受的皆是日月教的天魔神掌,施掌之人至少有五十年的功力.以他这般身手向二弟这般不会丝毫武功之人下手,又不一掌毙命,显是另有所图.听二弟说,他们好好的走在镇上,忽有来人拦住去路,一言不发即一掌击来,随后又扬长而去,完全是莫明其妙,无缘无由.真是另人好生不解.”
  “此人掌力使得甚毒,我全力而为,也只能运力护住二弟二妹的心脉,延二人一时之命.时间久了,非但救不得他们的命,反而待我内力不继之时,掌毒回攻心肺,甚是凶狠.”
  “我运力助了他们十来天,眼见无法,渐趋绝望.忽一日门外走来一老僧,到房中看了二弟后,言道此掌当世只有一法能解,需得二弟二妹修练一门叫‘九阳真经’的神功,积年累月以自身之功将掌毒逼出.我想想反正也救不了他们,俗话说死马当做活马医,就由他将二弟二妹带到海外孤岛修练.那老僧道,他们修练九阳真经,一十六年后方能有所成就.到那时二弟二妹即可回返中土,与你我重见.”
  风清扬心道,“难怪你当年告诉我,到我二十岁时,爹娘就会回来看我了.”
  王塔接道,“这些事情一下子来的好生奇怪,我还没找出什么头绪,江湖中忽然又传说有了我教前教主的踪迹.我从前的一个老部下也确切的告诉我,说在关外已有了姜教主复出的迹象.只是他功力受损,已大不如前.此时东方暗江在教中势力早已稳如磐石,必不容姜教主复出,正欲加害.那时你刚六岁,我虽舍不下你,但毕竟姜教主待我恩重如山,当此效力图报之时,我自是义不容辞.我此行甚是艰险,生死莫测,且关外风霜寒苦,你年幼体弱,难以抵挡.我思前想后,没有办法,才出了装病死去之下策,一人远走关外.”
  “谁知……咳……我远赴关外,苦寻数年,竟连一丝线索也没找到.待我回关寻你时,你已入华山门下.地环道人的人品武功,我一向都是很佩服的.你得师如此,真是再好也没有,远比跟着我强.”
  “后来我才得知是东方暗江怕我天一神功有成,故意放个姜教主的谣言出来,轻轻一句话就累我四年时光.嘿嘿,东方此人心计武功皆远在王某之上,难怪我斗不过他!现在想来,击伤二弟二妹以损我功力,多半也是东方命人所为……”
  忽然风清扬膻中穴一震,一股极细极热的细流沿任脉向下流去,经鸠尾,巨阙,中脘,到脐中而转回.风清扬知道这是到了解穴的最后一关,丝毫不敢大意,暗中放缓呼吸,意舒四脉,缓缓引导这股热流一路冲过气海,石门,关元,中极诸穴.他早已察觉此中有一股平日不在的内力夹杂其间,虽是极微极弱,但显然与自己本身之力不合.四处冲撞血脉经络,却是说不出来的舒泰.转眼间这股热流已沿任脉自上而下游走了三周,二力归一,回收气海.这么一来风清扬不仅穴道尽解,而且将此股细微的怪力也融入了自身之中,功力已有了一番进益.
  穴道即解,风清扬一抬眼.却发现二人不知何时已停了脚步.王塔笑眯眯的站在眼前,见他抬眼,哈哈笑道,“真是儒子可教!我刚才以天一掌力封你穴道,已觉你练内功与我所学多有不合.你本力又弱,若是一股脑灌给了你,也不知你能不能受得了.所以我留了一分力道封住你的任脉诸穴,你一路竭力解穴,实际上是在以你本身真气来适应消化我的天一神功.你在这个把时辰内已能融汇贯通,天份实是远在我所望之上.我王塔有传人如此,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风清扬好容易自解穴道,方有一线之机可以免受王塔之力,怎料这一切早在王塔算计之中,再要逃避推托已来不及.王塔双手抢上,以双手握住风清扬双腕,虎口合谷穴恰好对上风清扬腕间阳池穴.风清扬顿觉刚才在体内游走的那种怪力再次涌来,只是这次不知比刚才强了几十几百倍,沿手少阳经,手太阳经,至任督二脉,至足少阴经,驰走诸穴,源源不绝.所到之处,直如摧枯拉朽一般势不可挡.风清扬初时还有知觉,忽而浑身汗如雨下,忽而只觉如置冰窟,老僧枯坐,顽童戏水,诸般幻象,接踵而来.慢慢只觉得真气运走越走越快,越走越猛,而自己身体越来越弱,越来越轻,直似要飘起来一般.
  忽然一股真气猛的沿天柱,风池,上冲百会.风清扬只觉头顶嗡的一声,似炸了开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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