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狐王的座轿在两拳双腿的肩托和四缺三绝一扇一支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向东奔行。
  钗奴逍遥地坐在轿顶上,揭开轿盖,向狐王嘀咕了一大堆话以后,纵身跃下轿来,紧跟随在刀剑双奴的身后。
  暮秋的天气,太阳已经是有气无力地散射着它自以为仍然是炎热夏天时的威风凛凛的光芒;但秋风早已把它的炎气吹散了.在秋风无情的扫割下,田野里的草木都瑟缩着头,有的树叶已经枯黄了,正在随风飘落后又随风而去e
  狐王突然揭开轿顶,她脸上深黑的面纱中,露出一对碧清得像潭水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向四面八方扫视后,突然娇声喝道:“钗奴听令,你埋伏在左后方的梧桐树下,放过史帮主,警告黑五毒,打从今天起,胆敢再跟随轿后,按我桃花谷剖心控眼的规矩,挖掉他的双眼!”
  “是,婢子遵命!”
  原来史帮主摆脱了黑五毒后,不敢再西上伯依山,再遇
  上黑五毒,麻烦就大了,不如紧跟随在狐壬身后五丈处,暂时求得保护。没想到黑五毒不死心,他也跟随在老叫花子身后三丈外,准备待机行事,没想到怎能逃过狐王的灵眼呢?
  钗奴埋伏在梧桐树下,待史帮主过去后,拦下了黑五毒,手指着他说:“狐王有令,打从现在起,胆敢再跟随在轿后,挖掉你的五毒眼!”
  “哈哈哈……”黑五毒不知钗奴的厉害,仰头大笑后说:“小小的一个轿前侍婢,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傲,让老夫教训教训你!”他话声甫落,背后的剑快如流矢般指向了钗奴。
  万没想到钗奴的动作比快剑还快,她就地一个翻滚,顺手在地上捡了根枯枝,枯枝在她手中比打狗棒还硬,一枝接一枝地随着就地翻滚袭向黑五毒的胯下。
  “原来你就是乞巧儿!”黑五毒跃退了一丈多远后说。
  钦奴就地跃起了两大多高,双脚站立在随风飘动的梧桐树叶上,手中枯枝指着黑五毒说:“乖乖地回去告诉大内总监罗金峰,狐王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硬要追查她的身世,你直接了当地告诉他,狐王是桃花谷主老狐王黎文尧的女儿;她要追查杀害老狐王的凶手,谁也阻挡不了!”
  黑五毒呆望着站立在梧桐树叶上的钦奴,黑胆子都被吓破了,他有生以来,没看见过这等绝世功夫呀!像见了魑魅鬼怪似的,转身急急狂奔而去!
  “念在你也是做人家的奴才,我放你一条生路!”钗奴跃回地面,扔掉枯枝后,望着黑五毒的背影说。
  钗奴打发了黑五毒后,在追上轿队的途中,碰上了史帮主,两人边走边说。
  “谢谢史帮主三番两次地在狐王面前替钗奴说话,我钗奴铭感肺腑!”
  “算了,算了,别说什么谢了,只求狐王以后少找我!”
  “你堂堂丐帮帮主,又何必见了她就双脚发抖呢?”
  “只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她的详细身世,怕她万一对我杀人灭口啊!”
  “嗯!”钗奴习惯地用手掠了掠刘海儿后说:“史老前辈,趁此四周静悄悄无人的时候,赶快把狐王的身世告诉我,她便不会对你杀人灭口了——这是因为另有一个人也知道她的身世呀!”
  “钗奴!你别吊我的‘老胃口’玩了,我昨晚整夜未眠,听两个小情人说悄悄话呢!……”
  “怎么!我昨晚和金扇公子的对话,你全都听清楚了?”
  “我老叫花子没有狐王能听出十里外人类动作的通天本领,内家真力贯注于双耳时,半里内人说的话,可听得一清二楚!”
  “那……”钗奴脸上布满了杀气:“史老前辈,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把你杀了!”
  “该杀,该杀!这是因为你怕我把昨夜的胡言乱语,禀告给狐王;不该杀嘛!留着老叫花子,你做事才称心如意,利弊相较,你不会杀我啊!”
  “总有一天,就因为你知道别人的隐私大多而被杀!”
  “至少是你暂时不会杀我,除了你以外,数当今武林,想杀老叫花子的,他们没本领杀不了;杀得了老叫花子的,
  他们全都是‘正‘字号的人物,没理由杀我!”
  停了一会儿,钗奴收敛了杀气后说:“你可知道有绝情谷这么一个地方?”
  “谷主是谁,包括她的身世在内,我全都了如指掌,现在倒要问你,绝情谷里有个怪池,名叫‘满池’,为什么它的水永远是满的呢?”
  钗奴欲言又止。
  “你不用告诉我了!你对金扇公子说狐王抓着你的臂膀,爬上了绝情谷的‘万丈崖’,全都是骗人的话;”
  “可是,绝情谷对外完全是隔绝的,我并没有骗他呀!”
  “钗奴,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把狐王和绝情谷里的事,全都抖了出来!”史帮主扬着头儿说。
  “哪一天呢?我好等着看热闹!”
  史帮主仰头“哈哈”大笑后说:“当我活得不耐烦了的时候!”
  “嘻嘻嘻……”钦奴也笑着说:“我今天和你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钗奴带你去绝情谷游历一番;如果你输了,劳你去白马山庄走一趟,奉劝少林两禅师、武当全空道长、天山二老,习武练剑是兼善天下,它和读书习文的目的没有两样、像他们五个老怪物,就只知道独善其身。你去劝他们离开白马山庄!”
  “就这么一言为定!但不知如何个赌法,”
  “史帮主;”钗奴边走边说,“你是内家真力修养深厚的当今武林顶尖高手,如果你能两眼凝视我半注香的时辰,而不心花儿朵朵开,而不欲火上升,我俯首认输;否则,你
  便赶快去替我办事,就像高莫深老前辈替狐主去绘图一样地必须完成任务。”
  史帮主心想,老叫花子已年届花甲,而且有内家真力做后盾,不相信有这么一个邪门功夫,能使老叫花子乱性.于是,他说:“就这么一个赌法!”
  接着,钗奴跃进了八步,挡住了老叫花子的出路;史帮主静立凝神望去。
  只见钗奴两眼碧波闪闪,两颊桃红泛泛,笔直的鼻峰下,玫瑰花似的小嘴,配合着隆起的胸部,恰似九界仙女下凡尘,人间哪儿有如此美女?
  老叫花子仔细望去,觉得钗奴全身都美化了!正在思三想四时,钦奴习惯地用手掠了掠额上的刘海儿,蛾眉耸动,美目盼兮,盼兮!媚气像剑光,一波接一波地刺向老叫花子的心窝……
  老叫花子施展内力全神抗拒,没想到越抗拒便越觉得自己心猿意马,终于头晕晕地倒地了。半晌,才苏醒了过来。
  他大惊失色地说:“好厉害的‘狐媚术’,老叫花子认输了!”接着,他喃喃地自言自语说:“‘狐媚术“在江湖已绝迹了五十年,先帮主神丐年轻时吃过亏,没想到老夫今日也上了当。”
  “史帮主!”钗奴收敛了狐媚术,“你见多识广,居然能够知道我运用的是狐媚术,你可知道它的历史渊源?”
  “事后事,老叫花子全都清楚呀!”
  “说来让我听听,看你是否在撒谎?”
  “还在五十年以前,当时老叫花子才十岁,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狐狸精……”
  史帮主望了望钗奴后,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这个狐狸精自称为月狐仙子,堪称为绝代妖艳,她手无寸铁,专以狐媚术来伤人!敝帮前帮主神丐不信邪,两人相约在桃花源的桃花观前见面。桃花观左有水源亭,右是玩月亭。神丐之所以被尊称为神丐,在当时的江湖道上,比他年少的两神——神剑和神偷,当尊称他叫大哥。因此他当然是智勇双全,不是个普通的侠土了。
  他事先精研了狐媚术半年,对它为什么能使人迷倒而任由对方宰杀有了应付的心得后,才应约前往桃花源.他不准时到达桃花观,隐身在右侧的玩月亭里,希望能够先看清楚月狐仙子的娇容,进一步对她有所了解后,以便知己知彼地从容应敌。没想到月狐仙子准时现身在神丐的身后,娇声清脆像鸟语似的说:“臭老叫花子,我在你的身后,别向桃花观张望了!”
  这可使我帮神丐丢尽了脸,以他内家真力的修为,不论是在白天或夜里,至少可先行察知敌人在三四文内的动静。
  如今,对方到达自己身后而自己毫无警觉,丢他神丐的脸可丢大了。
  月狐仙子接着说了下去:“你想先在玩月亭看清楚我的容貌,再行决定应敌之道,没那么简单啊!你精研狐媚术,只学会了点皮毛,绝不是我的对手!”
  她的话把个神丐的气焰全都扫光了,这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了如指掌,难道她果真是传说中的狐仙?但神丐究竟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他凝聚真力镇静心脉后,昂着头儿说:“闲话少说,请仙子划出道子来,怎样个斗法?”
  “你我就在这玩月亭前坪地上,相距十步,各显神通,
  谁先倒地,谁就是输家;谁输了,谁就替谁做奴才2”
  既然划出来了道子,神丐当然是不甘示弱,拍着胸部说:
  “就这么个比斗法!”
  于是,两人对面挺身而立,彼此按约定双目相接。
  .只见神丐头顶袅袅的热气,直往上冒升;白狐仙子的媚眼转来转去时,蛾眉不时地耸动着。两人从中午时分,直十到深夜子时以后。
  月光像雾一样地洒满大地的时候,月狐仙子的眼睛突然迅速在转动,媚眼回眸一笑,再笑,三笑后,神丐立刻摇摇欲坠。月狐仙子突然抢步向前,把神丐扶进了玩月亭,坐在石凳上说:“你怎可以倒下去呢?我若收你为奴才,全丐帮弟子都得听命于我!”
  “这不能怪你,我两人约定在先,我既然败在你‘眼’下,就得一诺千金,终身做你的奴才;”
  “不!你没有倒地,你没有败;如果硬要说是你败了,只是在时间上我占了优势:如果我两人从清晨斗到傍晚,现在倒在地上的是我啊!”
  “此话怎讲?”神丐十分惊讶!
  “我自称为月狐仙子,当月亮临空时,狐媚术才能发挥到极致——这点奥秘你可忘记研究了。我尊敬你神丐是当今武林最光明正大的人,请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今晚之战,尤其是请代我保守狐媚术在月光当空时更能大行其道的秘密。再见啊,再见!”说完就走,一跃两丈多远,再跃便消失在月雾中了。
  “唉……”史帮主说完后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钗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见了狐王双脚发抖呢?数当今武林同道,
  没有谁敢叫我臭老叫花子,狐主为什么敢臭骂我呢?”
  钗奴说:“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怕她杀你灭口;”
  “我老叫花子已年届花甲,才不怕死啦!钗奴!”史帮主继续说了下去:“聪明如你,对我为什么怕狐王,至少是一知半解,可以进一步推敲出个‘大概’来,河必要我多说呢?”
  “不妨说说看,看你有没有对我说谎!”
  “我不会像你那样地把金扇公子骗得团团转!”
  “就算我骗了他,也是他活该!”
  “罩老堡主不诚不实——老叫花子昔年和他在先主张士诚营里同事两年,他是怎样的人,逃不出我丐帮弟子的耳目,但覃少堡主可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狐王出谷快半年多了,没有去看堡主站丈——也是她未来的公公,就是在气他,你可知道为什么会气他呢?”
  “桃花谷主黎文尧是他的大舅子,他失踪后半年,他就全知道了,至少该去桃花谷向假谷主讨个消息;更何况狐王的娘是他的义妹,被人追杀后也带着八岁的小女失踪了,做义兄的怎可不闻不问呢?”
  “三年前,他又为什么突然派独子游荡江湖,寻找表妹呢?”
  “老叫花子我不想挑拨狐王与她姑丈间的感情,话就说到这儿了;夫于我为什么见了狐王,双脚直发抖,以后再说吧2”史帮主对钗奴眯着眼睛说,“老叫花于替你去白马山庄办事了,就此告辞!”抱拳一揖后,飞奔而去!
  二十二
  九月十六日清晨,狐王的座轿到达清河桥头。
  成群的民众阻塞着道路,座轿停滞难行。
  刀王在轿前大声吼叫:“让路,快让路;”
  “嗯!”轿内传出狐王的娇声:“刀奴,不得无礼!对善良民众说话,应该细语轻声,彬彬有礼啊!”
  “是!”刀奴躬身说。
  “钗奴,到前头去查看,大桥应该通行,为何被阻塞?”
  不必钗奴去桥头查问,人群中嚷叫个不了:
  “是有人在桥上收过桥费!”
  “今天是去白溪镇赶集的日子,人多收费慢!”
  “真岂有此理;桥是我们张家修建的!”“清河”是张姓堂号,因此而命名“清河桥”。“他们凭什么资格收钱!”
  还有人在说。
  “村长为什么不过问这件事呢?”
  “县太爷都不敢出面,不敢得罪蛇王谷啊!”
  “要是得罪了他们,今晚扔两条毒蛇进你家来,便吃不完兜着走了!”
  狐王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令钗奴转告群众:请大家让路,让她去前头看个究竟;
  群众的眼睛全都是亮晶晶的,眼看狐王声势浩大,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狐王的轿队直达桥前。
  正巧,一个老妇人家,在桥前央求收过桥费的人,请准下次补行缴费,没想到收费员不答可否,立即放出一条百步蛇,把老妇人吓得连连后退,钻进入群中溜了。
  钗奴坐在轿顶上大声叫道。“狐王驾到,蛇五谷的人快前来晋见。”
  对方不但不晋见,一条百步蛇直扔了过来,刀王眼快,出刀斩蛇为两节,蛇头却借势咬伤了刀王的左臂。
  百步蛇之所以称为百步蛇,被咬后走百步即毒发死亡。
  桥头有三个蛇王谷的人把守,每人身上至少缠带着十条以上的毒蛇。
  “钗奴!”轿内传出狐王命令:“放出双蛟,它两月没食物,该大快朵颐了!”
  “是!”钗奴弯身轿下,打开底门,窜出两条五尺长的帝王蛇,缓缓地向桥上爬去。
  帝王蛇之所以称“帝主”,它虽然无毒,是蛇中之蛇,帝中之王,专以毒蛇果腹,像眼镜蛇、响尾蛇、百步蛇等毒蛇百步以外,掉头迅速逃避;百步以内,蜷伏地上,恭候吞食,当双蛟刚爬上桥,五人身上的毒蛇,全都掉落于地,像条软绵绵的草绳,玩蛇的人踢它一脚,也不再有半点蠕动。
  “耳奴、眼奴、飞奴,抓住三个玩蛇的人,不准伤害他们!”
  “是,奴才遵命!”
  三人同时跃起,像老鹰扑捉小鸡似的,手到擒来;
  双蛟正爬近毒蛇,哇!它选一条两尺长也是最大和最长的百步蛇,咬住他的头,直往肚里吞食;怪哉,被食者居然毫无反抗。
  旁观的民众,看得都瞪大了眼睛。
  这时,轿内传出狐王的声音:“出轿!”
  “狐王出轿,众奴敬礼!”众奴躬身叫道。
  狐王走近被蛇咬的刀奴,右手抓起他的手,左手把蒙头黑巾覆盖被蛇咬了的伤口,用嘴吸吮着,一次又一次地吐了好几口血痰后,站直身子,用右手抚摸着刀丑的肩膀说:“毒汁全都吸出来了,以后打蛇打七寸——也就是打它的头颈处。”
  “奴才拜谢狐王救命大恩;”刀奴感激得流下泪珠,双膝跪了下来。
  “快起来,快起来啊;”狐王双手把他扶了起来。
  众奴看在眼里,全都从内心深处对狐王肃然起敬。
  狐王进轿后,没想到钗奴多嘴,又惹出祸事来了。
  “诸位大哥!”钗奴自以为聪明地说:“被毒蛇咬伤,用嘴吸出伤口毒汁,是最好和最快的治疗法;”
  “好个奴才!”轿内传出娇怒声:“你既然知道治疗
  法,为什么不替刀奴治伤,害得我亲自出轿来,棍奴!”
  “奴才在!”棍奴持棍恭立着。
  “重打钗奴四十大棍;”
  “是!奴才遵命!”
  钦奴究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娇娃,她立刻咬破嘴唇说:
  “请容许婢子禀告狐王,用嘴吸出伤口毒汁,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有狐王这样的金口;要是口腔有破伤处,毒汁便从破口而入!婢子嘴唇有破皮,所以不敢吸,请狐王明察!”
  “刀奴,钗奴说的可真实?”
  “不错,钦奴嘴唇有破皮啊;”刀奴恭敬地回答。
  “钗奴,饶你这一次吧!快叫双蛟进轿!”
  钗奴一声唿哨,双蚊蠕动身体爬了过来;因各吃下了一条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毒蛇,使尽气力,也只能像蚂蚁爬行。钗奴看在眼里,转头对飞奴说:“飞奴,快跟我上前去把蛇儿抱进轿底!”
  于是,两人分抱双蚊,放回狐王轿下。
  狐王轿底有“蛇屋”,众奴跟随两三个月了,一直到今天才大开眼界。狐王似大海,也像高山;众奴都对她高深莫测。尤其是江湖上传说狐王是个如花似玉的仙女,屁股后面还长了个尾巴啦!众奴都没见过狐王的真面目,但她屁股上没有长尾巴,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啊!
  有一次明月当空时,钗奴陪同狐王月下散步,眼奴老远地望去,硬说狐王身后长有个尾巴,偏偏其他的奴才都眼钝,贯注内家真力于双眼,也看不清楚身后的尾巴。因此,全都指责眼奴胡说;眼奴不服气,举手向天发誓,他千里眼
  一生绝不会看走了眼。但,其他的人都没亲眼看到,对眼奴的话也像江湖传说那样地半信半疑。为了眼奴硬说看清楚了尾巴,前天,飞奴悄悄地问钗奴:“钗奴,奴才想……”
  “你该怎样称呼我呢?没规没矩!钗奴拉长脸训飞奴:“我早就想纠正你了,以后再敢叫‘钗奴’,便打烂你的嘴!
  在众奴中,以飞奴最可怜了,他除了做狐王的奴才外,还得做奴才的奴才。
  飞奴在钗奴的雌威下,不得不改口称呼:“主人,奴才想请教你的是,你是否看到狐王屁股后长了个尾巴?”
  “你想找死了!”钗奴以“传音入秘”的传话法送进飞奴耳朵:“看在我和你是主奴的情分上,你对我又十分忠诚,因此,我警告你,你的问话要是被狐王听了去,脑袋准会搬家,你以后可要小心,小心啊!
  听得飞奴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他大惊的不是怕以后说错了话,脑袋会搬家。他飞奴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些日子来,他完全摸清楚了狐王是个“面目丑恶,心地善良”的好人,她除了对洞庭湖主的属下,因为他们要杀她而大开杀戒外,从来就不肯轻易杀人。像收桥费玩蛇的三个奴才和黑五毒等,她全都认为他们是身不由己,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是自己的奴才呢?又怎会轻易宰杀;他大惊失色的是当今武林除了两神——神剑和神愉、易容大师高莫深、少林两禅师、武当全空道长、天山二老等几个堪称武学宗师的,能够有“传音入秘”的修养外,一谷两湖三大堡的谷、湖、堡主全都免谈!钗奴是何许人氏?能有如此高深的修养?怎不令飞奴惊骇不已!
  没想到钗奴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直射着飞奴,而且像是射透了他的心胸,再以“传音入秘”对他说;“你是我的奴才,我可没狐王那样地心地善良,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你亲眼看到我在安宝大道上刺杀洞庭湖的最后五个骑土。为了那次的赶尽杀绝,我在轿内挨狐王训了好几次;但,我是本性难改,你如果敢把我能‘传音入秘’的事告诉众奴,我非把你剁成血浆不可!”
  “是,是,是……”飞奴被吓得直说“是”。
  走在他身旁的眼奴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掌:“是,是!
  没人和你讲话,是你娘的肚脐眼。我看你呀!是做奴才和做奴才的奴才中了邪!”
  “是,是,是中了邪!”飞奴深长地连吸了三口气,才平静了被惊吓的心。
  “我说飞奴啊!”钗奴说话了:“我是你的主人,你要是中了邪,我有大盆的解药呀!”
  “谢谢主人的爱护,奴才不必用解药啊!”
  “可你要知道是什么样的解药!”
  “奴才不必知道,也不要知道!”
  扇奴不知趣:“我想要知道中邪的解药!”
  “你又不是我的奴才,我为什么要教你?”钗奴对金扇公子怒目相视:“做我的奴才,不但有许多好处,将来还有享不完的福,扇奴,你可乐意做我的奴才?”
  “我愿意做你的奴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
  “我非要你做奴才不可,不过,当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钗奴的两道媚眼光,直射着扇奴;“你要做我的奴才,我看不看得上眼,就看你的表现了。”
  接着,钗奴再以“传音入秘”把中邪的解药告知飞奴后,对众奴甜笑着说:“诸位大哥可知道我的中邪解药是什么样的解药?”
  大家都摇头三不知。
  钗奴附着刀奴的耳朵说了解药的名字后说:“我现在把是什么解药告知了刀奴,飞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不要解药,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解药,我们现在要他说出解药的名字,如果与我告诉刀奴的相同,从此他不必再叫我主人——
  叫钗奴吧!但得自称为奴才,这是因为我欣赏他的聪明,至少是十倍于扇奴!”她转头媚眼又直射着金扇公子说:“扇奴,你别以为只要手中有把金扇子,就可以游荡江湖,一只呆头鹅,呆头呆脑的,没用啊!你要是不相信飞奴比你十倍聪明,你先说出中邪解药的名字来,我钗奴一辈子做你的奴才——也像飞奴那样地做奴才的奴才!”
  金扇公子说不出药名来,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才不要你这个奴才啊!”
  “好啦!这话可是你当着诸位大哥的面亲口说出来的,日后可不能后悔啊!”
  很少说话的笛奴,用眼睛冷冷膘了扇奴一眼后说:“你说不出药名来,嘴还很硬啊!”
  “飞奴,还是请你快说吧!”耳奴说,“我和钗奴的看法相同,我们之中,应该是你飞奴最聪明了!”
  “这……这……这个……”飞奴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说了出来。
  刀奴的性格比较直爽:“飞奴,快说了出来,别婆婆妈妈的了!”
  “慢!”轿内狐王传出来了声音:“要不要我告诉你是什么样的解药呢?扇奴!”
  “奴才不知道是什么解药,也不想要知道!”
  “这就对了!”狐王说,“你这人好不干脆,早就应该亲口说出‘不知道’啊!”
  把个金扇公子羞辱得低下头来,像是无地自容。
  没想到孤王再补充说:“扇奴,像你这样地不干脆的人,完全没有读书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谦虚修养,以后可要小心行事啊!”停了一会儿,狐王又说。“飞奴,你干脆说了出来吧!我最喜欢干脆的人!”
  飞奴只得直说;“中邪的解药是钗奴的洗脚水呀!”
  “哈哈哈……”
  众奴都笑弯了腰。
  钗奴问刀奴:“飞奴可说对了?”
  “全对了,该领主人——钗奴的赏赐!一刀奴说。
  “我说飞奴比扇奴十倍的聪明,可没说错吧?”钗奴昂着头说:“我开始就说明白了,‘我有大盆的解药呀’!大盆的解药不是洗脚水,难道它是琼浆玉液?所以飞奴不愿接受,他好聪明,我好欣赏他!”
  “我也很喜欢他啊!”轿内狐王补上一句。
  聪明归聪明,欣赏归欣赏,轿队继续前行,唯有飞奴心中有个象铁锤似的重结:钗奴有“传音入秘”的修养,狐王更高明,她两人轿里轿外互通款曲,做奴才的敢不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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