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谷和资水交会的地方,是人口密集的白溪镇。
  这天,正是赶集的日子,从东正街到西正街,人潮熙来攘往。
  “你可认识宝庆府里的两拳双腿——被武林同道尊称为拳王、腿王的吗,”一个中年男子在人群中问他身侧的一个老年人。
  “两拳嘛,他两人力能举鼎;双腿嘛,他两人能脚踢千斤!”蓄着山羊胡须的小老儿接上了话。
  “太夸大了嘛!”
  “那年,我上宝庆府,亲眼看到两拳的手比我的双腿还粗;两腿嘛,双腿像水桶那样地结实;”小老儿越说越起劲,“我在宝庆府里的东关桥上,碰上了他四人。走在前头的双腿,把桥头的千斤石狮子,一脚踢出丈多远;两拳跟在后头,每人举着一只石狮子,噗通一声丢进了桥下的资水河里。”
  “可真了不起;可真力大无穷啊!”
  “没什么了不起,老弟!”小老儿捻着山羊胡髯说:
  “他四人苦苦哀求我收做徒弟,我嫌他们笨手笨脚。唉!没想到他四人真没出息,自甘堕落地做了狐王的脚力!”
  “脚力,什么脚力呢,”中年男子很感兴趣地问。
  “抬轿子的苦力,而且赐了他四人一个有辱祖宗的封号——叫拳奴和腿奴!”
  “老前辈知道的事可真多!”
  “这与老朽的大名有关,老朽叫……”小老儿双耳颤动着,两只小四眼紧盯着中年人。
  “老前辈可是不愿把大名相告?”
  “怕你听了以后,会吓破了小胆!”
  “那……老前辈用拐杖写在地上,只让我看,不准我听,就不会吓破小胆了!”
  “哈哈哈……你小子倒很聪明!”接着,小老头用拐杖在地上写下“顺风耳”三个碗大的字。
  “啊!原来是何老前辈,失敬,失敬!”中年人施了一礼:“请接受晚辈敬礼!”
  顺风耳的耳朵迅速地颤动着,突然大惊失色地说:“小子,快走!”他说后,右手提着中年人的臂膀,双脚一蹬,掠上了屋顶,几个起落,便离开了人潮蜂拥的白溪镇,直向安宝大道上急奔。
  “糟了,前头有人挡路;”顺风耳的耳朵天生最灵,在两三里内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他在匆忙中急转安益官道,没想到前头仍然有伏兵。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再回白溪镇了。
  远远地望去,从镇里抬出来了一乘蓝色座轿,轿顶上插了一面小三角旗,旗上绣了一只白狐,抬轿子的正是两拳双腿。轿前有个穿着蓝色劲装,胸前绣了只白狐的女引导,两侧各有个带刀剑的人护卫,轿后紧跟着一个手握笛子的侠士。
  “糟了,狐王来了!”
  “老前辈,小子看你的了啊!”
  “小子,老朽见多识广,你别害怕!”顺风耳拍了拍胸脯,深长地吸了口气后说:“老夫保证不会看走了眼,胸前绣白狐的是钗奴,那个带剑的一定是独眼剑王司徒坤,带刀的是独臂刀王欧阳俊,还有……”
  没想到轿子在五六丈外停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
  “老前辈,你快接下去说吧!”
  “还有聋耳棍王杨自忠,哑嘴笔王陈大孝。他四人是异姓结义兄弟,号称江湖四缺,这四缺威震武林二十年。刀王和剑王的刀剑出鞘后,人头一定落地,从没失手过。笔王使用一对判官笔,笔内藏有似发细的毒针,使人防不胜防。那棍王的八卦棍施展开来,呼呼生风,不以棍伤人,而以风取命.唉!没想到这四缺都臣服于狐王,自愿接受随轿护卫的封号,而且也像两拳双腿一样地自称为刀奴、剑奴、棍奴和笔奴,真是丢人现眼……”
  “没看到笔奴和棍奴啊!”
  “那……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老前辈,躲在安宝大道转弯处大樟树上的是笔王;藏身安益官道上草丛里的是棍王!”
  “你怎么知道的呢?”顺风耳惊讶地说,这是因为他只听到两条大道上有人走动的声音,却分辨不出是谁来。
  “何老前辈,这就叫做‘百闻不如一见了!”
  “啊,原来你小子就是‘千里眼’黎远望呀!”
  “何老前辈‘闻多识广’,‘闻多识广’啊!”
  “惭愧、惭愧!久闻大名,却有眼不识泰山!”
  “还有一个人,就在我们附近百步内,你可‘闻’出来了”
  顺风耳颤动着大耳朵后说:“老朽无能,老朽无能啊。”
  “如果他能让你闻出来,他就不会是天下轻功第一的草上飞了!”
  “哈哈哈……”顺风耳仰头大笑说:“想不到从来未见过面,号称江湖三绝的三个人,竟在这荒郊野外碰头了!”
  顺风耳、千里眼、草上飞三人都拥有常人所不及的绝技,因此而被江湖朋尊称为“三绝”。
  “曹兄,快出来相见吧!”
  千里眼的话音甫落,一条人影从左后方的草丛里跃起,像闪电似的从草上飞来后,向千里眼和顺风耳作了个揖:
  “见过何老前辈和黎兄!”
  “我们三人都别客气了,请问曹兄,为何躲藏在草丛里?要不是你抬头张望,准会逃出我的眼睛呀!”只要是站在高岗上,或者是攀在大树顶,暸望时,四周十里内的大小
  事物都逃不过他的灵眼。
  “实不相瞒,受人之托,追查狐王身世,跟随棍王和笔王到此,没想到行迹败露,惹出大麻烦来了!”
  “什么大麻烦呢?”
  “何老前辈,光凭一双灵耳,是不管用的啊!”草上飞象泄了气的皮球,颓丧地说:“当前形势,狐王已为我三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了!”
  果然不出草上飞所料,从狐王的停轿处传来了拉长的女高音:“狐王有令,宣眼奴、耳奴、飞奴晋见!”
  顺风耳额上冒出来了汗珠:“我三人该怎么办呢?”
  “这个狐王三个月以前,在南岳收服萧笛时,”草上飞不慌不忙地说,“只是乘坐着两人抬的小轿;如今,公然与桃花谷主无异,气势之大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特别警告飞奴!”轿前又传来了女高音,除了清脆明朗外,而且听来特别刺耳,显然是钗奴用内功所发射出来的:“别想逃跑啊!现在,我开始打数,数到第十时,谁敢不来轿前拜见,罚打四十大棍!一、二、三……”
  “跑不了的啊!快走向轿前去吧!”棍奴和笔奴已经缩小了包围圈,来到了三人身后两丈远的大道上。
  三人无可奈何,只得蠕蠕地向轿前行进着。
  草上飞却胸有成竹,他正好借此机会,一探狐王真相。
  顺风耳和千里眼两人心中却闷闷不乐,别以为他两人只是耳灵眼锐,在拳脚功大上也算是第一流高手,如此臣服于狐王实在是心有不甘。
  三人来到轿前后,钗奴厉声喝道:“还不快叩见狐王!”
  “兔礼!”轿内传出声音:“封你三人为护轿侍卫,赐号耳奴、眼奴、飞奴!”
  三人呆立不语。
  “我知道你三人心中不眼,心不服便嘴不说,好吧!飞奴,你与钗奴一较轻功,要是钗奴输了,我还你三人自由身!”
  “怎样个比法呢?”草上飞当然是不甘示弱,但此人不像耳奴和眼奴直爽,最是工于心计了。“我要是输了,愿终身为奴。要是我赢了,还我自由身,可没那么简单,必须讨回个公道啊!”
  “那……你要讨回怎样的公道?”钗奴的眼睛紧盯着草上飞说。
  “必须见到狐王的真面目!”。
  “嘻嘻嘻……你为奴以后天天都有机会见到我,但也每天都见不到我;我有个规定,见我脸面者死。钗奴也不例外!”
  在两个月以前,洞庭湖主钟金龙属下的第一舵主严武标,自恃才智过人,飞刀凌厉,“在常德德山的官道上,与狐王狭路相逢时,不但不肯让狐王的座轿通过,而且坚持要一睹芳颜。那时,狐王尚未收服四缺和两拳双腿,只有钦奴和笛奴护驾。没想到狐王刚准备扬手揭开黑面纱,钗奴的快剑早已刺进了严武标的胸膛。因此,激怒了洞庭湖主。下令手下的其余三十五个舵主,务必生擒元凶,为大舵主报仇!但狐王神出鬼没地飘忽不定,到哪儿去找她呢?何况,就是巧遇上了,只不过是多添一条人命而已。
  对狐王的这些“行规”,草上飞知道得最清楚了。凭他草上飞的三拳两式猫脚功夫,想见狐王玉面,自然是比登天还难;心想,此事日后再见机行事吧;便昂着头儿落落大方地说:“既然是狐王不肯揭开面纱,也就免谈了。就这样吧!
  我胜了以后也自愿为奴,只是……”他转头望着钗奴,“钗奴既然是我‘脚下败将’,理应终身为我执扫帚……”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钗奴的动作像闪电,乒乓地在草上飞的脸上打了两下耳光后,手指着草上飞说;“就这么一言为定,你赢了,我为你执扫帚,终身为妾;你输了嘛?……我一生替狐王为奴,我自己也得找个小奴才,你便终身为我倒洗脚水,如何?”’“就这么一言为定!早上飞自恃轻功盖世,当然是不甘示弱了。
  “好吧!”轿内传出来了狐王的话:“就请眼奴和耳奴担任公证人,耳奴陪同钗奴和飞奴留置原地,眼奴跟我随轿前行十华里,你两人听放铳后各向施展绝学,谁先取得我轿上的狐王旗,谁便是胜利者。
  铳是一种罐头大的铁筒,牢固在一公尺长拳头大的木棍顶端,筒底装有引火线,简内灌满了硝火药,点燃筒底的引线后,声如巨炮吼叫,直冲云霄。
  狐王的轿队在四缺一绝(眼奴)两拳双腿一支笛的护卫下,向前行进。
  草上飞心想,此回一定要施展绝学,拼全力相搏。没想到铳声过后,草上飞竟落后钗权两丈多远,说句难听的“戏语”:“龟儿子睡觉了啊!”可是,草上飞是拼了全力,并没有睡觉呀!
  三绝的命运以飞奴最惨,他除了听命于狐王外,还得接
  受钗奴的指挥;钗奴比狐王更难侍候,当她稍有不如意时,就以飞奴为泄气筒。
  “飞奴,我替你改名为爬奴”
  “就叫我爬奴吧;”草上飞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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