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清溪黑店初会人厨子


  玉虚子和玉洞真人哈哈大笑起来,段锦十分诧异,他到底不失为一个聪明人,看见师伯和师父狂笑的样干,立即明白,叫道:“我明白了,昆仑五老抄录去的一本九阴经,必定是假,以假包换的掉包货!”
  玉虚大笑道:“你这人还算聪明,崆峒三子在保管九明真经的时候,已经提防有这一着,老早准备了一副伪本,他们还表示货真价实,故意把昆它五老留在崆峒山上,监视他们,由海云子带领铁权仙司空奇到敦煌去,在祁连山石窟里把真经原文取出来,送给昆仑五老抄录,五老欢大喜地返回昆仑山去,他们依着九阴真经记载的经文练功,过了一年,五老渐渐觉出经文不对,经上所载本领,没有一件能够练成,方才知道上了崆峒派的大当,九阴真经原来是假的,五老勃然大怒,就要找崆峒三子晦气,哪知道崆峒三子献出假经之后,立即带了真经到中原去,隐姓埋名,不知哪里去了!”
  段锦问道:由这个时候起,九阴真经的原本便失了下落,是与不是?”
  玉虚子道:“是呀!这三白年以来,江湖上虽然没有了九阴真经的下落,可是一般武林中人,仍然着意找寻,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具正得到九阴真经的消息,不过经上功夫,经历过崆峒派十多年的保管之后,也有不少漏出外边,比如我刚才练的升降功,只练到离地半尺的地步罢了!”段锦方才明白。
  三个人剪烛夜话,不经不觉,到了五更天气,方才各自返房就寝,玉虚子在山上一连住了半个多月,指点了段锦不少武功要诀。
  有一天,玉洞真人把段锦叫到跟前,正色说道:“徒弟,你跟我学了六个年头功夫;离别大理也有七个寒暑,应该返回南进国去了了!”
  段锦吃了一惊,慌忙双膝跪地,说道:“师父,是不是弟子用功不勤奋,你老人家以为我不能造就成材,要叫我下山去?“
  玉洞真人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大师伯今次到来,告诉了我许多中原发生的事情.金人在中原杀掠之惨。奸淫之酷,使我们置身方外的人也禁不住古井兴波,热血沸腾,所以为师决意跟你大师伯到中原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你是南诏国的储君,你父亲等候你回去继承大位,哪里能够跟我们一同去,你还是返回大理去吧!”
  段锦知道师父脾气,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听见他要到中原去,自己当然不能够跟随了,只好问道:“那么?展师弟呢?”
  玉洞真人说道:“展云帆的功夫还不曾练成,不能够跟我们行走江湖,仍然留在山上,如果为师在中原的事告一段落的话,必定到大理来找你,你也不用过于伤别,知道没有?”
  段锦听见师父这样一说,只得罢了,过了三天,玉虚子和玉洞真人亲自把段锦送到青城山下,双方道了珍重,段锦踏上征途,和师父师伯挥手道别。
  话分两头,再说段锦离别师父之后,抱着一颗依依不舍的心,取道返回云南,一路上说不尽的戴月披星,鸡声茅店,在路上走了八九天。
  有一天,他走到四川云南交界的风仪县,这里全是重重叠叠的山比一望荒林,人烟罕至,段锦行走了大半日,还找不着一个可以歇脚的人家,走得又饥渴,正在焦灼之际,忽然看见林做深处,挑出一面青布帘子来。
  要知道宋朝时候,所有酒肆茶馆,完全用这面带子做记号,段锦一见大喜,连走几步赶去,果然不出所料,树林尽处有一道山庄,山溪岸上架着一个寮棚,那面青布帘子就在棚顶住来的招展着,迎风猎猎。段锦知道这寮棚一定是山民临时架设的酒肆了,不禁精神一振,沿着山溪走去,哪知道他的眼睛刚和山溪溪面接触,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原来山溪水面,浮现着三两泓面盆大小的鲜血!
  段锦这人向来胆大异常,可是不知怎的,一看见了这几现浮在水面的鲜血,不禁心中发毛,可是山溪流水湍急,只一眨眼之间,鲜血已经被水流冲散,变成千百缕残碎的血丝,再一涌现之间,没影无踪!
  段锦心中暗想,这样清冽的山溪水,怎会有鲜血呢?这地方真是邪门儿,段小皇爷立时起一阵戒惧心理,他慢步走近寮棚,寮棚里走出一个店小二,尖嘴缩腮,貌相猥琐,看见段锦到来,立时咧开嘴巴,露出一口又黄又脏的牙齿,打着云南土白问道:“客官走得饥渴吗?小店里有现成的酒食哩!”
  段小皇爷看见溪水里的鲜血,心毕已经觉得这座寮棚,透着一股说不出米的邪味儿,再看见店小二这副形相,更加明白几分,顺口答道:“哦!你们这里还有酒肆吗?想不到在这荒凉的所在,还有卖酒的地方哩!”
  店小二笑说道:“怎的没有?客官请进来吧!”
  段小皇爷走入寮棚,只见这座竹寮搭得十分简陋,桌椅完全是用白木造的,朴素无华,地方也还干净,除了店小二外,柜面还有一个中年妇人,这妇人貌仅中姿,穿了一套干净的青布衣服,脸上还薄薄涂了一层脂粉,她看见有客人到来,立即飞了一个媚眼,含笑起立,问道:“客官,可要吃什么酒菜?”
  段小皇爷说道:“酒我不打算喝了,有什么吃的弄一点来,实在肚饿得慌!”
  那妇人连声说有有,店小二立即到厨房军去,须臾之间,端出一盆热腾腾的素馒头,另外一小碟盐鸡蛋,还有一碟四川惯常食品兜咸菜,店小二泡上茶来,段锦见了这些东西,全是素食,不禁皱了一皱眉头,说道:“怎的全是素食,有荤莱吗?”
  妇人满面赔笑道:“客官真对不起,小店本来有点牛肉,可是一早卖完了!”
  段锦立即问道:“我刚才在山溪旁边看见好些鲜血,不是你们宰杀牲口留下来的吗?怎的没有荤菜?”他这两句话漫不经意的说了出来,妇人和店小二当堂而色一变!
  那妇人瞟了厨房一眼,立即改口说道:“啊!我一时忘记了,刚才他们宰了一头狗,客人,你吃不吃狗肉?如果你不忌吃狗肉,叫他们切一条狗腿出来!”
  段锦是个夷人,向来不吃狗肉,立即摇了摇头,他拿起馒头掰开来吃,狠吞虎咽,一连吃了十几个,妇人笑道:“客官怎的不喝酒呢?小店有的是上好云南碧绿松子酒,这酒十分香醇,不会醉人,喝一盅提提血气,起程上路,真个精神百倍哩!”
  段锦看见这个坐柜面的妇人殷殷致意,要劝自己喝酒,回想起溪水面那几泓鲜血来,不禁大起疑惑,暗里想道:“她几次要我喝酒,那是什么意思?”段小皇爷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点点头道:“我本来最好杯中物,可是一个人喝寡酒,有甚滋眯,除非娘子你陪我喝吧!”
  那妇人绝无愠容,格格娇笑起来,说道:“客官要我陪酒吗?打什么紧,人生哪里不可以交朋友,来未来,对喝三杯!”她居然柳腰款摆的,由柜台后面走出来,和段锦对面坐了,吩咐那店小二道:“邢三,烫一壶好酒来,我和这位客官对喝!”店小二狗颠屁股似的,到厨房里烫了一壶酒,拿两个杯子出来。
  这妇人微挽翠袖,给段锦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娇笑说道:“客人,来一个干杯儿,不要客气!”
  段锦拿起酒杯来,一仰脖子,把一盅酒喝了下肚,妇人却拿起酒杯来。浅浅的搁在唇边,忽然笑道:“倒了倒了!”
  段锦把身向后一仰,扑通,连人带椅子跌倒在地,不醒人事,妇人大喜叫道:“肥羊上吊,你们快来!”
  厨房用立即走出两个面肉横生的汉子,一个手执粗大麻绳,一个手提着明晃晃的牛耳尖刀,齐声问道:“归二嫂,就现在动手吗?”
  那名叫归二嫂的中年妇人道:“这小子是送上门来的,你们把他勒死,取出心肝,留给大王,尸身抬到后山石洞去!”
  这两个汉子立即过来,很熟练的抬起段锦的头,把绳子打了个活结,正要把他的颈千套上,冷不防殷锦在地上一伸双手,叉住了这两个汉子的咽喉,大喝一声:“鼠子敢尔!”用力一扭,这两个汉子的颈骨劈拍两声,登时折断,不过惨呼了半声,便自死在地上!
  原来刚才段锦喝下那一盅酒,并没有被酒里的蒙汗药迷倒,他本来天赋异禀,服了百年老鳝的血之后,普通一点的毒药,决不能够对他有任何的损害!何况他在青城山六个年头,跟玉洞真人练外壮功夫,内功也因之有了相当基础,归二嫂要想用一点蒙汗药叫他失去知觉,何异做梦?
  不过段锦要试试对方是不是开黑店的人?是不是打算谋害自己,故意躺下罢了?
  可笑归二嫂中了人家的圈套,兀自懵然不觉,还以为肥羊上了吊,立即喊手下出来,开腔放血取心。
  这两个汉子是归二嫂手下的屠夫,也是剖割活人的惯家,哪知道今天罪恶满盈,还未加上绳索,已经被段锦叉住咽喉,用力一扭,他们哪里挡得住段小皇爷的天生神力,劈啪两声;象扭断脆麻花一般,领骨尽碎,便自到枉死城报到!
  归二嫂估不到段锦暴起伤人,赶忙一扭柳腰,闪到柜台后面,铮铮两声,抽出一对折铁双刀来,段锦喝了一声:“贼婆娘快跪下!”
  那个店小二抡起一把椅子上前,还未近身,吃段锦举臂一挥,连人带椅子直跌出门槛外,把他跌了个发昏二十一!段小皇爷头也不回。一个箭步窜到柜台面前,飞脚一踢,整张柜围直飞起来,抛出四五尺外,连桌椅也压倒了,归二嫂双刀一旋,用了个雪花盖顶的招式,搂头砍落,段锦举起右
  臂一格,叮当,双刀砍在臂膀上,火星乱溅,段小皇爷分毫不损,归二嫂双手握刀,虎口震得发麻,她喊了“不好”两字,正要抽身后退,段锦反手一把,擒住她的碗肘,用力一扭,双刀压了过来,段锦再一飞脚,踢中她的腰胯,归二嫂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倒人地上,段锦一脚把她踏定,回头看那店小二邢三时,已经挣扎起来,连滚带爬,沿着山溪逃去!
  段锦也不去追赶他,夺了归二嫂一把折铁刀,抵住她的胸膛,喝道:“贼婆娘,你开设这黑店多少日子,害了多少旅客,快说!”
  归二嫂虽然惊恐,还希望牺牲自己的色相,保存性命,她娇喘喘的说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不过和你说笑罢了!哪一个开黑店,你要那个,我也可以答应呀!”说着抬起下腿,宽衣解带。
  段锦喝道:“混帐!不要脸的贱人,哪一个要和你干那无耻勾当,你这黑店是哪个开设的,一共谋了多少财,害了多少人命,还有什么同党?快说出来,如果有半句虚诳的话,小爷爷立即宰了你!”
  归二嫂方才知道今天遇见铁铮铮的汉子,不是自己色相能够打动得了,立即鸣鸣痛哭起来,好象梨花带雨的样子,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本来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却被人家强逼做这谋财害命的勾当,其个苦哇!今天你要杀我了!”
  这妇人不知是真是假,索性号啕大哭起来,段锦究竟入世还浅,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看见归二嫂哭得凄楚,不禁把心肠放软,段锦立即把抵住归二嫂的刀放了下来。喝道:“你是好人家的儿女吗?我不相信,刚才你用蒙汗药酒来骗我喝,又叫人来仔我?好人家的女儿会这样心肠毒辣?你要骗谁?赶快实话实说!”
  归二嫂是个狡诈妇人,听见段锦这样一问,知道对方心肠已经柔软,抽咽着道:“客人,你有所不知了,贱妾本来是附近一个山农的妻子,这里的山大王看见我有几分颜色,把我丈夫杀死,将小妇人抢上山去,做了押寨夫人,做了他的小老婆还不算,搭了这个菜棚,叫我出卖色相,勾搭过路旅客,凡是进茶棚喝酒吃菜的,一律用蒙汗药麻翻,挖人心供他食用,并且勒令我在一个月内,要害死过客多少人,如果不够人数,便把我鞭打火烙……”
  段锦信以为真,说道:“当真有这样的一回事?你可以不做害人勾当,背地里逃走的呀!”
  归二嫂风骚地瞟了段锦一眼,说道:“背地逃走,谈何容易,这玉带溪周围几十里内,完全是山大王的势力地头,我一个女流逃得到哪里?除非年你那样的大英雄保护我,方才可以逃走,客人贵姓?”
  段锦见她一副宜喜宜嗔的样子,虽然不至被她迷感,刚才一胸怒气,已经化为乌有,他正要盘问归二嫂几句话,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霹雳似的狂喝:“大胆小子,吃了豺狼心老虎胆,居然欺我爱妾,取你狗命!”
  段锦霍地回过身来,扭头一看,只见沿着山溪那边,飞也似的跑过一个黑大汉来,这黑大汉虬须如谓,两眼红丝布满,凶光潜潜,身材十分魁伟,皮色漆黑,远远望去,宛如半截黑塔也似,穿着一套青绸英雄裤袄,头戴万字巾,手里执着一对虎头双钩,背后还跟着十多个彪形大汉,先前逃去那个尖嘴缩腮的店小二,也杂在这十多个人汉的队伍之内。
  段锦一见这个黑面虬须汉子,知道他就是归二嫂说的山大王了!立即放卜了归二嫂,迈步上的,高声大喝道:“斗胆贼人,开设黑店,逼良为盗,你叫什么姓名?快说出来,小爷送你上西天大路!”
  那黑面虬须叹哈哈狞笑道:“好小子,你要问大爷的姓名吗?大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复胜东方,单名一个亮字,江湖上有个外号叫人厨子,霸占玉带溪十多年,你这小子胆敢老虎嘴边拔毛,大岁头上动土,吃我一钩!”话未说完,虎头双钧一探,疾如闪电,直刺段小皇爷胸腹,段锦昂然不惧,正要用擒拿法之夺他的双钩,哪知道归二嫂在后面大叫:“小心,这小子刀枪不入!”东方亮立即把双钩往回一收,左手钩挽了个钩花,右手钩走中盘,用个“骊龙探珠”,直刺段小皇爷的眼睛,段小皇爷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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