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吃教主张小仙决定到少林去,他发下宏愿,夸下海口,要杀少林掌门悟悲,为风尘双侠报仇。
  当天晚上,他们投宿在登封县的“百香楼”,预备第二天一早便攀登嵩山少室峰,上少林。
  孰料,选好客房,略事梳洗,到前面饭庄吃饭时,才发觉身上的银子、老鼠夹、捆仙索全不见了。
  幸好,《波罗札记》被多多带走,藏宝图的草图只是一张白纸,仍原封未动,不然可就灾情惨重了。
  饶是如此,仍然万分严重,若不设法补救,梁、宋二少白天的惨状,说不定就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弄明白了情况,大笨牛心急火焚,道:“老大,掉在那里了呢?咱们现在去找或许还来得及。”
  “我怀疑是被人扒去的。”
  “扒?莫非姓丁的不死心,又来惹咱们?”
  “他还嫩得很,不够资格,很可能是老的。”
  “唔,一进入‘百香楼’,就好像有被人监视盯梢的感觉,老大,能否想出被扒的时间?”
  “高人出手,随时随地都可以,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如何度过难关,支付酒菜宿店的银子。”
  “惨了,惨了,拿不出银子来,准会被掌柜的赶出‘百香楼’,露宿街头。老大,你的点子最多,快想个办法呀!”
  “正在想呢!”
  “我倒有一计在此,去赌。”
  “行不通,连赌的本钱都没有。”
  “老办法,向菩萨去‘借’。”
  “人生地不熟,寺庙、赌坊在哪里咱们都弄不清,再说时间恐怕也来不及了。”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等着人家来脱裤子吧?”
  张小仙沉思一会儿,自语道:“有了,有了。”他咬着大笨牛的耳朵,说了一阵悄悄话,直听得大笨牛一愣一愣的,道:“这样成吗?”
  阿郎信心十足地道:“老大的锦纱妙计,几时失败过。”
  大笨牛红着脸道:“可是总觉得不好意思。”
  张小仙板着脸孔道:“怕羞就没有床铺睡,咱们只好睡大街,喝西北风了。”
  大笨牛想一想,咬咬牙,道:“好!若是因为这件臭事害我讨不到老婆,你儿子也要叫我爹。”
  阿郎听不懂,道:“什么意思?”
  大笨牛一本正经地道:“笨呵,就是你儿子过继给我当儿子啊。”
  事情就这样定了,大笨牛继续吃喝,张小仙则跑到别桌对一位身穿青衣的食客道:“老乡,有人敢在柜台上撒尿,你相不相信?”
  青衣食客朝柜台上瞧一瞧,见柜台油光发亮,秃头矮胖的掌柜的不苟言笑,甚是威严,于是,漫不经心地道,“不可能,简直是胡闹。”
  张小仙眸中散发着诡异的神采,道,“如说有人敢在柜台上撒一泡尿,掌柜的不但不生气,反而会张着嘴巴哈哈笑,你更不会相信了?”
  青衣食客肯定地说:“那当然。”
  “你敢不敢跟在下赌?”
  “赌什么?”
  “赌别人撒尿,店家哈哈笑。”
  “怎么赌?”
  “撒一泡尿,如果掌柜的生气不高兴,在下输你十两银子。”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也是稳蠃的事,这不禁撩起青衣食客的莫大兴趣,掏出钱包,取出十两银子来,兴致冲冲地道:“好,跟你赌了!”
  张小仙笑容可掬地道:“别忙,我这个人做生意最是干净不过,等底牌揭开后咱们再结帐。”
  口说干净,手却不干净,趁机顺手牵羊,已将青衣食客包内一张百两银票扒到手。
  凭三寸不烂之舌,又抓住大家好赌好奇的心理,“百香楼”内三四十位食客,视身份贫富,或十两八两,或三两五两,差不多都参加了张小仙的赌局。
  只有一个人例外,此人四十八九岁,瘦小精干,满面红光,衣着讲究,非丝即绸,天生一对慑人的鹰眼,炯炯有神。
  当阿郎上前邀他入局时,瘦小老头马上一口回绝,并且单刀直入地道:“娃儿,是不是遇上扒手,被人扒光了银子,想赚点外快付酒帐?”
  张小仙心头一颤,暗中瞄了他几眼,言不由衷地道:“那里,纯粹是好玩,想博大家一笑。”
  通!瘦小老头取出一锭二十两重的金元宝来,往阿郎面前一放,到:“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缺钱就拿去用吧,何必在此抛头露面。”
  阿郎笑道:“谢了,无功不受禄,在下没有花别人银子的习惯。”
  瘦小老头似是有意和他拉关系,表现得很熟络:“也许老夫以后还有用得着小友的地方,来,请坐,咱们喝一杯如何?”
  阿郎心说:“我看这老头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消遣我,还不晓得谁消遣谁呢,哼!”
  表面上却痛快地说:“好,煮酒论英雄,乃小生一乐,待赌局一了,自当奉陪,我请客!”
  听在大笨牛耳中,好不气恼,喑骂道:“死张小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吹牛耍请客呢!”
  心念间,阿郎已返回原位,道:“大笨牛,我那一段已大功告成,现在该你走马上任了。”
  大笨牛双肩一耸,道:“没问题,看我的。”
  带着张小仙扒来的一百两银票,来至柜台前,取来九只小酒杯,间隔三寸,打成三行,对掌柜道:“听说小二倒酒,都有独到的功夫,随随便便地一倒,莫不恰到好处,可是真的?”
  堂柜道:“这是做小二的起码条件。”
  大笨牛道:“一次连倒九杯如何?”
  掌柜道:“一定会损失一部分酒。”
  大笨牛步步紧逼:“如果有人站在柜台上撒一泡尿,将九只小酒杯全部装满,而且点滴不溢,你认为这个人的本事如何?”
  掌柜的自然不肯相信,“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大笨牛紧追不舍:“有,就是区区在下小可我,白吃教刑堂堂主吹牛大王。”
  掌柜的爱理不理地道,“即是吹牛大王,更加不足置信,客爷开玩笑了。”
  大笨牛郑重其事地道:“不是玩笑,区区是当真的,这儿有百两银票,假如小可吹破牛皮失败了,就归大掌柜所有,否则,只要白吃你一顿就可以了。”
  掌柜的渐渐发生兴趣:“客爷是在跟老汉打赌?”
  大笨牛狡黠地笑道:“是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有百两白银的进帐,不干的人脑筋一定有问题。”
  胖掌柜的心旌已开始动摇,“在柜台上撒尿,总是不雅。”
  “背着来,客人又看不见,怕什么。”
  “可是,柜台上撒了一泡尿,实在有碍观瞻。”
  “小事情,在下若输了,俺负责擦干净。”
  “老汉是怕影响生意。”
  “客栈哪有打赌好赚钱,蠃上了瘾,大掌柜说不定马上就会改行开‘打赌坊’呢。”
  大笨牛妙语如珠,巧舌如簧,大掌柜看在稳蠃银子的份上,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荒唐的事,大笨牛跳上柜台,掏出“家伙”当着胖掌柜的面就尿上了。
  这小子能吃能喝,屎多尿多,一泡尿撒下来,泛滥成灾,柜台上全是尿水不说,地上还有一大堆。
  小酒杯多数是空的,全被激流冲走。
  胖掌柜蠃了,手握银票,笑口大开。
  食客们同样开怀大笑,从来也没见过如此荒谬绝伦的趣事。
  更乐的自然是白吃教主张小仙,正一个一个的,一桌一桌的忙着收银子,算算帐,退还青衣客一百两后,还赚了百十两。
  做完善后工作,大笨牛举起一杯酒道:“老大你的计谋真高,尿也可以换银子,以后南征北讨,绝对饿不着,干!”
  “干!”阿郎和他连饮三杯,吃了几口菜,吹嘘道:“大笨牛,本教主早就说过,跟着我保证吃香的,喝辣的,以后不许在推三推四,扭扭伲伲,叫你下油锅,有老大在也绝不会炸酥你的。”
  “是!是!”
  语出口后,发觉不对,下油锅炸,那还有好?大笨牛连忙改口道:“不,刚才算我放屁,前言取消,本吹牛大王绝不下油锅。”
  玩笑开过,二人具觉精神一爽,张小仙这才想到瘦小老头请他喝酒的事,不料,抬头望去,人去桌空,老头已不知去向。
  大笨牛道:“这个老小子是什么路数?”
  张小仙道:“还没有摸就溜了,不过没关系,是福不是祸,要来他总归会来,咱们早点睡吧,照原定计划,明天一早就上少林,杀少林掌门悟悲那个老秃驴!”
  张小仙和大笨牛就宿在“百香楼”后面的客栈里。两房一厅,独门独院,幽静又高雅。院内有花草,窗前还有盆栽,阿郎觉得,这样才不会折辱他白吃教一教之主的身份。
  二人已有八分醉意,步履珞姝不稳,踏进房门,互道一声晚安,各自走进自己的卧室去了。
  然而,他俩做梦也没料到,迎接他们的不是温暖的棉被,而是四把明晃晃的刀。
  前脚才跨进卧室的门,突如其来,事先毫无所觉,手臂被人抓住,脖子上架上两把刀,在毫无反抗余地的情形下被押回到客厅里来。
  是丁火山,宋正堆、梁大明,以及另一名黑衣大汉。
  一腔怒气,满腹怒火,丁火山、梁大明和宋正雄三人总算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二话不说,劈面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也不过才一眨眼工夫,阿郎和大笨牛已是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阿郎功力不弱,还挺得住,大笨牛却呼天喊地,痛得他“妈呀”,“爹呀”的连声鬼叫不止。
  张小仙大为不快,道:“大笨牛,别,想当英雄就必须先挨揍,白吃教只有断头的英雄,没有成救命的狗熊。”
  大笨牛昂首道:“老大说的对,俺是英雄,不是狗熊,说不喊,就不喊,再喊一声我就不是吹牛大王。”
  丁火山怒气冲天地道:“他妈的,孬种一个,你是英雄,天下就没有狗熊了,喊,给老子连喊三声。”
  通!通!通!轮起大拳头,照准大笨牛的小腹,狠狠地连打三拳。
  用力极重,痛彻肺腑,大笨牛牙关咬紧,额头青筋暴现,豆大的汗珠滚滚流,实在忍不住了,最后还是脱口喊了一声:“妈呀!”
  丁火山将大笨牛交给宋正雄,转对阿郎道:“张小仙,人说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不到一天就轮到你了,这就是报应!”
  劈里拍啦,一阵乱打,三拳四脚,外加两个耳光子。
  打得张小仙三魂出窍,七荤八素,昏天黑地。
  但阿郎硬是连半声也没有喊。
  宋正雄、梁大明两个小扒手,对剥掉衣服爬出去这档事怀恨极深,同声说道:“少爷,剥掉他的衣服打,这样更痛快!”
  丁火山阴邪地笑笑道:“别急,先把他们绑起来,刺几个字,然后再一样一样地慢慢来,直至将这两个狗东西折腾死为止。”
  “对!这个主意好!”
  三人齐声应是,四人一起动手,大笨牛五花八绑,首先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
  张小仙身手矫健,诡诈百出,抽冷子本欲作困兽之斗,无奈虎落平阳,好汉抵不住人多,逞强的结果,招来一顿更重的毒打,被丁火山、梁大明、宋正雄打了个痛快淋漓,最后还是难逃被绑的命运。
  丁火山恶狠狠地下令道:“开始刺字。”
  宋正雄道:“刺哪几个字?”
  丁火山胸有成竹:“给姓张的小杂种刺我是王八!”
  梁大明指着大笨牛道:“这个混蛋刺什么?”
  丁火山道:“我是乌龟!”
  宋正雄、梁大明相视大笑,齐声道:“一个王八一个乌龟!妙透了,从今以后他们只好往老鼠洞里钻,再也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阿郎暗暗叫苦不迭,向来都是他整人,被整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才离开洛阳多远,便中了别人的埋伏,假如额头上当真被人刺上“我是王八”四个字,白吃教恐怕就要从此夭折。
  “不!我阿郎是天才,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这一群混蛋王八蛋,一定可以想出一个绝妙的好点子来。”
  宋正雄已将尖针墨汁准备好,问丁火山道:“刺哪儿?”
  丁火山的额头已用青布包起来,“我是小偷”四字外人看不到,他决心要阿郎和大笨牛的无法遮掩便道:“刺脸,右‘我是’左‘王八’或‘乌龟’。”
  梁大明、宋正雄齐应诺,分别向阿郎、大笨牛走去。
  什么时候了,大笨牛还有心开玩笑:“老大,别难过,英雄有泪不轻弹,大不了事后咱们自己再多补几针,变成一个大花脸,照样可以纵横南北打天……”
  “下”字尚未出口,异事陡生,只听到嗖!嗖!两声响,根本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梁大明、宋正雄便惨叫一声,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眉心正中各钉一枚“霸王钉”血流如注,几秒钟不到,便倒地了帐,魂归了离恨天。
  阿郎五花大绑,双手双脚绑得死死的,“霸王钉”如何打出?简直匪夷所思,不是遇上鬼,就是遇上了神仙,丁火山和那位黑衣大汉吓得魂不附体,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接着便夺门而去。
  如非身历其境,大笨牛绝不会相信天下有这等奇事,同样将阿郎视作神,道:“老大,你真神,霸王钉是如何打出的?”
  阿郎道:“暂时保密,小心身后。”
  “身后?谁还会从身后来?”
  “丁火山那个小子,不敢从正面来,一定会从后面来。”
  果然被他料中,话方出口,丁火山和黑衣大汉便破窗而入,丁火山咬牙切齿地道:“小兔崽子,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少爷心狠手辣,不要王八不要乌龟,老子现在要你们两个吃饭的脑袋!”
  二人同时振腕挥刀,疾向阿郎、大笨牛的颈项砍下去。人刀均在身后,又被五花大绑,阿郎和大笨牛再神,逃不过这一动了。眼看命在旦夕……
  “住手!”
  突闻一声暴喝从门外传来,瘦小老头应声而入,手一扬,当!当!两声,两把钢刀立被暗器震歪,身手的确不同凡响。
  瘦小老头怒容满面地道,“山儿,为父的只叫你在此设伏擒人,可没有叫你杀人,我因事他往,迟来片刻,差一点铸成大错。”
  丁火山辩解道:“爹,是这个小杂种先行凶,孩儿才愤而为死者报仇。”
  神偷丁炎山寒脸道:“这只能怪他们轻敌大意,学艺不精,抬他们下去吧,为父的要跟张教主谈一谈。”
  丁火山一脸诧异之色:“爹,张小仙行事乖张,手段毒辣,你老人家还要跟他谈?”
  “嗯,为父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谈。”
  “是什么事?”
  “机密大事!”
  “孩儿也不能在场?”
  “不能!”
  “爹……”
  “不必多言,下去!找一个地方把他们埋了。”
  丁火山更加疑惑,但见父亲神色不对,未敢违逆,只好与那位黑衣大汉抬起宋正雄、梁大明的尸体,悄然退出。
  神偷丁炎山关起前门后窗,取出阿郎被扒的钱包,老鼠夹、捆仙索,放在桌子上,就坐在对面,不疾不徐地说:“抱歉,跟小仙小友开了个小玩笑,现在完璧归赵,一样不少,老夫想请教几个问题。”
  张小仙双目怒视,一言不发。
  丁炎山继续道:“江湖上盛传,你与天魔女关系密切?”
  大笨牛道:“天魔女秋月是我们教主的阿姨,关系密切的不得了,你不怕惹麻烦最好先把我们的绑松开。”
  丁炎山道:“天魔宫主似乎有意为秋水寒报仇?”
  大笨牛气愤不已地道:“四个人轮暴一个,简直猪狗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丁炎山喝斥道:“闭上你的嘴,老夫在跟张教主谈话,少打岔。”
  脸色一整,遂又说道:“老夫听人言称,小友就是秋水寒的儿子?”
  张小仙心儿打豉,脸色阴晴不定,主意一个接一个,沉思反问道,“丁炎山,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神偷丁炎山道,“小友不必问消息来源,老夫只想知道你是否确为秋水寒之子?”
  阿郎沉思良久,心意已决,异乎寻常地道:“有此可能。”
  丁炎山神色一紧,道:“为何不能确定?”
  “因为在下还没有见到秋水寒本人。”
  “有人说天魔女就是秋水寒。”
  “那也该找到那几个男人,才能决定。”
  “你是说你爹?”
  “可以这样说!”
  “其实找你爹也并不难。”
  “怎么说?”
  “可以从相貌、性格、特征、专长、言语方面去推敲。”
  他们谈的当然是机密大事,大笨牛再也不敢多言插嘴。
  张小仙字斟句酌地道:“听你的口气,无疑是十五年前洛阳古宅赌局的四人之一?”
  神偷丁炎山小心翼翼地道:“老夫想先了解,如果事实证明,你确是某人的儿子,将如何面对这件事?”
  “父子乃人伦,不承认也得承认。”
  “你这样说老夫就放心了,不错,当年那一场妙赌,丁某确曾躬逢其盛,而且,你很可能正是老夫的儿子。”
  “何以见得?”
  “你扒术精湛,无师自通,此乃得自遗传。”
  “还有没有?”
  “言行狂傲,目空一切,正是老夫昔日的写照。”
  “但是,我的个子比你高。”
  “想是得自秋水寒的遗传。”丁炎山良久又说道:“别急在一时,老夫也不要求你马上承认我这个爹,咱们慢慢地找,慢慢地求证,直至你完全认可为至,老夫一定大力帮助白吃教称雄武林,独霸江湖!”
  “丁老,在下还想请教,另外三个人是谁?”
  “这……老夫不能说。”
  “为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
  “我想知道这个原因。”
  “此非其时,将来我们的父子关系一旦确定,自当坦告一切。”
  话至此,丁炎山站起身来,准备替阿郎松绑,猛可间又是嗖地一声,接听丁炎山发出一声闷哼,扑通几人己栽倒在地,张小仙以霸王钉击中了他的昏穴。
  张小仙带着椅子,移近大笨牛,道:“大笨牛,快,咱们互相咬对方的绳子。”
  二人一阵猛咬,很快便咬开了绳索,大笨牛一面挣扎,一面说:“谢天谢地,奶奶的,总算过了鬼门关。老大霸王钉究竟是如何打出来的。”
  阿郎的双臂绳索已全部挣脱,道:“用口吹出来的。”
  “用嘴,你嘴里也能藏暗器?”
  “那倒不是,是在肩上。”
  “肩上的暗器,怎会跑到嘴里去?”
  “咬过去的。”
  “难怪听你说话有点怪声怪气的。”
  “幸好这个老小子没有觉察到。”
  阿郎说着,将神偷丁炎山密密麻麻的捆绑起来。
  刚才纯粹是为套口供,小仙忍辱负重,此刻却换了一个人,面现一脸杀机。
  解开丁炎山的昏穴,先赏了他两巴掌,踹了一脚,声色俱厉的臭骂道:“老色鬼,老色魔,不要脸的采花贼,说,还有三个人是谁?”
  丁炎山一时疏忽,栽了大跟斗,又气又恼,又恨又愧,怒声说道:“张小仙,我是你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老夫。”
  不提爹还好,一提到爹这个字,小仙就火冒千丈:“放屁,你是我爹?我还是你爷爷呢,再侮辱本教主,小心我一刀子送你上西天!”
  小仙用脚踩住他的心口,压得丁炎山喘气都觉困难。
  “孩子,事实如此,你否认也没有用。”
  “说,那三个魔鬼是什么人?”
  “老夫不能说。”
  “你非说不可。”
  “我们四人当年曾发下毒誓,要严守此一秘密,谁要是走漏半点消息,必遭五雷击顶,百毒攻心,千刀万剐!”
  “老色鬼,你难道就不怕本教主杀了你?”
  “虎毒不食子,儿毒也不该杀父啊!”
  “你混蛋加八级,王八戴帽子,再胡说八道老子就阉了你!”“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老夫曾和秋水寒三度春风,你是她的儿子,就是老夫的……”
  “闭嘴,看刀!”
  阿郎状似疯狂,面容恐怖已极,一扬匕首,咔嚓!一声,刀子已经插进“那个地方”去了。
  大笨牛睹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去拉,道:“老大,使不得,他万一真的是你爹怎么办?”
  “不可能!”
  “我是说万一!”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承认!”
  “不承认也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
  “不!不!不!滚!滚!”
  阿郎真的是疯了,这样的事实,这样的话语,对他剌激太深,拳打脚踢,硬生生的将大笨牛打到门外去。
  握住刀柄,一阵搅割,在丁炎山杀猪似的惨叫声中,大笨牛亲眼看到,从客厅里丢出一条皱的“香肠”来。
  “香肠”的末端还时带着两颗“蛋”,一片“毛草”。
  “老大,老大!”
  大笨牛神情激动,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阿郎取回钱包、老鼠夹、捆仙索,声如夜枭般道:“丁炎山,你听清楚,下次见面时,你若是再不招出那三个采花贼的姓名来,本教主就要割你的脑袋瓜!”
  大步走出门来,店不住了,他们离开百香楼,离开了登封县城。
  阿郎心情激动,神情黯然,低垂着头,漫无目的,不停而又快速地一直向北方狂奔。
  行行复行行,狂奔复狂奔,最后在一处空旷的山岗上停下来。
  脑海中一片空白,空空洞洞的,迷迷蒙蒙好像一无所有。
  又像有无数的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纷至沓来,汹涌澎湃。
  他是秋水寒的儿子吗?他宁愿不是!
  但,这个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
  他是丁炎山的儿子吗?他不能接受!
  不幸!这个可能性也是绝对存在的。
  另外那三个老色魔是谁?
  谁才是秋水寒之子的生身父亲?
  莫非自己的身世当真如此肮脏、龌龊、悲凉、可惜?
  他心里好恨!
  恨不得飞上天去,远离尘世污秽。
  恨不能潜入地中,永沦地狱九幽!
  三绝婆婆在哪里?
  杀害风尘双侠的凶手是哪个?
  藏宝图的下落如何?
  圣僧哈里巴的宝藏又在何处?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
  难道……
  阿郎一言不发,痴痴呆呆地凝望着夜空的远方。
  大笨牛也不敢乱说话,生怕惹小仙发火,再生事端。
  就这样,两个人站立在山岗上,任夜风吹袭,任夜雨淋浴,像泥塑木雕一般,一直无休止地耗着,耗着……
  直至东方发白,天色大亮,旭日东升,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才又回到了现实。
  “阿郎!阿郎!”
  “大笨牛!大笨牛!”
  是多多与皮蛋,人在山下,正在往山上跑。
  张小仙没有动,大笨牛迎上去,不待二人开口,便主动将别后之事细说一番,最后夸大其词地道:“七里坡一别,如隔三秋,想你们想的昨晚一夜没睡觉,站在这里吹风纳凉,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回家上学了吗?为何这么快就随后追来了,是不是犯相思病了?”
  故意妙语不绝,意在为阿郎解忧。
  然而,小仙的情绪还未完全稳定,仍默然不语。
  多多深情望了阿郎一眼,红着眼圈说:“我爹对小仙始终怀恨不忘,那天我回去得又特别晚,一进门爹就大发雷霆,哥哥姐姐还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当天夜里就被我爹赶出家门,宣布脱离了父女关系。”
  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大笨牛也跟着落下泪来,半真半假地道:“老大,你听到没有,好可怜啊,多多为了你离家出走,离乡背井,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不能做对不起多多的事啊。”
  多多继续说道:“在关帝庙门口坐到天亮,然后便到学堂去找皮蛋,没想到皮蛋也出事了。”
  大笨牛道:“皮蛋出了什么事?”
  皮蛋黯然道:“是被臭水沟开除了。”
  阿郎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了,情绪激昂地道:“他凭什么要开除你?”
  皮蛋道:“这次集体逃课,臭水沟一口咬定是我带的头,于是便拿我开了刀。被开除之后,又不敢回家,和多多一商量,给我爹我娘留了一封信,便与多多一起,循路来到登封县,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很顺利地便找到了你们两个。”
  小仙恨恨地跺一跺脚,道:“这个老混蛋,现在不是臭水沟,已经变成臭河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拔掉他的胡子,罚他抬棺材。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四大金刚集合,正可以创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大笨牛见阿郎的情绪已完全恢复,甚为欣慰,吹牛道:“不错,四大金刚,天下无敌,可以无中生有,点石成金,什么时候老大一高兴,就把高山点成金山,将黄河点成金水。”
  皮蛋笑骂道:“大笨牛,你又在胡吹了,除非神仙,人怎么可能无中生有,点石成金呢?”
  大笨牛得意非凡地说:“尿都可以变银子,石头当然更可以了。”
  一想到这件事,大笨牛就乐不可支,望着多多道:“那还是我大笨牛的尿,不很值钱,只卖了几百两,下一次咱们卖多多的尿,金枝玉叶,黄花圉女,起码也值十万八万的。”
  羞得多多满脸绯红,小拳头像雨点子似的打下去,两个人随即追打戏耍起来。
  还好,多多追的紧,打得急,大笨牛没机会细述那一条“香肠”,两颗“蛋”,一片“毛草”的事,不然多多怕不羞死才怪。
  正因为大笨牛这一领头逗耍,小仙等人心头的不愉快霎时一扫而空,又恢复了从前的欢乐。
  多多道:“阿郎,悟悲掌门既是夺去藏宝图的人,必然也是杀害风尘双侠的凶手,咱们现在就上少林去摘他的人头。”
  小仙寻思一下道:“本来我们决定是今天去的,现在你们来了,势必要延后一天,好给你们两个也定做几套白吃教的制服,多准备一些鸡鸭酒肉,免得在少林寺吃素倒胃口。”
  于是,白吃教的四大金刚,又结伴返回了登封县……
  嵩山。
  少室蜂。
  少室蜂的半山腰上有一户农家。
  农家的四周,都是绵延不断的梯田。
  田里边,清一色全部种的是白萝卜。
  正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一位小姑娘在采收萝卜。
  显然,他们已经采收很久,四个箩筐装得满满的,小姑娘擦拭一下满脸的汗水,取来一根扁担试挑一下,娇喘不已地道,“爷爷,这么重翠儿恐怕挑不动。”
  老头儿正在试担他自己的那一担,长吁短叹地道,“小翠儿,挑不动也得挑,爷爷的这一担更重,答应人家的数量还不够呢。”
  忽见有四个少年男女向这边行来,一律藏青色的劲装,胸前的两排钢扣亮而夺目,正是白吃教的白吃装,不用问,来人必系四大金刚无疑。
  阿郎首先说道:“老头,你好像遇上麻烦?”
  老头儿说道:“是呵,小老儿的这位孙女发愁挑不动担子。”
  大笨牛道:“挑不动就少挑点嘛,好可怜呵。”
  敢情这小子又将“好可怜呵”当作口头禅。
  老公公苦笑道:“众位公子小姐,你们有所不知,小老儿种的萝卜早已全部卖给了别人,答应每天要给人家送去一定的数量,现在还差好几十斤,不能再少。”
  皮蛋道:“不能少就多请一个人嘛。”
  老头儿道:“种菜为主,三餐都成问题,如何请得起人呵。”
  多多道:“这位小翠姑娘的爹娘呢?”
  小翠酸楚地道:“我爹在生病,我娘早死了。”
  “好可怜呵!”大笨牛的口头禅又来了。“赶快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呀。”
  老头儿叹道:“大夫住在城里面,穷苦人家哪里请得起。”
  阿郎不假思索,立将在百香楼以尿蠃来的百十两银子交给小翠,道:“生病就要看大夫,银子不成问题,这是我爹给我的零用钱,带在身上怪累人的。”
  他故意这样说,怕人家心里不舒坦,小翠祖孙还是客气了半天才千谢万谢地收下来。
  大笨牛道:“你们的萝卜要送到哪里去?”
  老头儿道:“山上,少林寺。”
  皮蛋道:“哎呀,为什么不早说,我们也是到少林去,还有没有箩筐扁担,咱们大家一起挑。”
  老头儿道:“四位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这叫我怎么敢当。”
  阿郎道:“哪里,助人为快乐之本,反正顺路嘛。”
  大笨牛道:“我以前放过牛,种过田,这点萝卜算什么。”
  人多做起事情来也快,小翠祖孙去取箩筐扁担,四大金刚却兴高采烈地去田里拔萝卜。
  阿郎、多多、皮蛋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感到无比新鲜有趣,拔得特别起劲,很快便拔了一大堆。
  箩筐扁担具已齐备,六个人随即挑起担子,哼着山歌,结伴上山而去。
  登泰山而小天下。
  登少林而小武林!
  的确,少林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内功心法,轻功暗器,无不冠盖武林。
  少林寺僧众三千,除丐帮外,无出其右者。
  建筑尤其雄伟壮阔,一眼望去,少室蜂头金碧辉煌,触目皆是连云殿宇,迤丽蜿蜓,广达数里之遥。
  当阿郎他们跟随着小翠祖孙到达少林寺,看到这般景象时,不禁都看得目瞪口呆,傻乎乎地愣住了。
  阿郎感慨系之地道:“奶奶的,少林寺,好大好漂亮,咱们白吃教得赶快召兵买马,大兴土木,装点一下门面,不然就太没面子了。”
  多多道:“小翠,你知不知道少林掌门人住哪儿?”
  小翠瞪着大眼珠儿道:“什么叫掌门人?”
  大笨牛道:“你真土,掌门人就是掌理门户的人。”
  小翠只是一个村姑,哪里懂得这许多,大笨牛也没有解释清楚,皮蛋补充道:“掌门人就是住持方丈的意思。”
  这一次明白了,答案却是否定的,小翠根本不知道。
  求教于老头儿,老公公同样茫然无知。
  阿郎道:“老头,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悟悲掌门?”
  老头儿道:“公子找主持老方丈做什么?”
  小仙据实说道:“我要杀他!”
  老头儿吓了一跳道:“公子是在开玩笑吧,听说老方丈厉害得很,十个八个大汉都动不了他的一根毫毛。”
  大笨牛道:“我们教主说得是真的,有仇,非要他的脑袋搬家不可。”
  老头儿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既然有仇,就不便公开查问,这样成功的机会才大。”
  张小仙道:“老头之言不差,本教主正想跟他单打独斗,不想惊动别人,也不想祸及无辜,所以才伤脑筋。”
  小翠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怕小仙哥不肯。”
  一路上大家已经混熟,阿郎摸着她的头,道:“小丫头,你才多大,会有什么好办法。”
  小翠大人大样地道:“有一句话,不入虎洞,焉得虎子!来着。”
  多多笑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翠道:“对,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办法就是,如果想要找到老方丈,就去当和尚!”
  一语提醒梦中人,阿郎马上击掌说道:“好办法,皮蛋、大笨牛,咱们现在就去当和尚!”
  大笨牛眼一瞪道:“我不干,要当你去当。”
  小仙道:“为什么?”
  大笨牛道:“因为我还想讨老婆。”
  阿郎道:“只是临时抱抱佛脚,杀了悟悲咱们就还俗。”
  大笨牛不再吭气,皮蛋仍然不答应,道:“和尚都是吃素的,我不习惯。”
  小仙道:“咱们是假和尚,鸡鸭鱼肉照吃不误。”
  皮蛋道:“吃个鬼,少林寺哪来的鸡鸭鱼肉。”
  “多多可以给咱们送。”
  “说了半天多多不剃头?”
  “人家少林寺不收尼姑。”
  “这样,四大金刚岂不散了?”
  “我们暂称三剑客。”
  “还不知道少林寺要不要咱们呢。”
  小翠的眼光瞟来瞟去,指着大雄宝殿前面道:“少林寺经常招收小和尚,今天刚巧也在办,这附近穷人家孩子出家的很多。”
  顺着小翠手指之处望过去,只见大雄宝殿前面,有不少人排成一条龙,另有好几个和尚正在发袈裟、问话、或者剃头。
  阿郎好急的性子,朝多多、小翠祖孙招招手,当真领着皮蛋、大笨牛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他们直接走到发袈裟的那个和尚面前,拿起来就往身上穿,和尚很不高兴,抢回袈裟,凶巴巴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阿郎的答复简短有力:“要当和尚。”
  和尚生气地说:“当和尚也不能乱来,到后面排队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剑客尽管心里恼火,还是乖乖地到后面排队去了。
  阿郎弄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当和尚,莫非正如小翠所说,是家贫想来讨一碗饭吃?
  排在前面的有二十几个,小自十一二岁,大至十七八岁,当轮到三剑客时,后面又已经排了十来个。
  面前有一张长桌子,桌后坐着一位胖和尚,年在四十以上,是专事负责口试的主考官,打量一下阿郎道:“你要出家当和尚?”
  小仙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叫什么名字?”
  “张小仙。”
  “什么地方人?”
  “洛阳。”
  “多大。”
  “十四。”
  “好,通过,拿文书来。”
  “拿什么文书?”
  “父母的同意书。”
  “我是个孤儿。”
  “孤儿要填志愿书。”
  “妈的,当和尚还要填志愿书,真罗嗦,白吃教将来招兵买马时,本教主一定要收报名费。”
  阿郎心里边这样想,并未说出口来,从胖和尚手里接过一张表格,就在旁边写上自己的姓名,还捺了一个指印。
  接着,皮蛋、大笨牛皆通过,胖和尚见他们衣着相同,道:“你们是一起的?”
  大笨牛快说溜了嘴:“我们是一个教的。”
  胖和尚讶异地道:“一个教?”
  阿郎道:“是一个家一孤儿院,请师父帮帮忙,不要拆散我们。”
  胖和尚犹豫道:“这恐怕有困难。”
  阿郎灵机一动拿出十两银子来塞给他,胖和尚立即堆着一脸的笑容,改口道:“你们想到哪里去?”
  皮蛋道:“最好是去侍候掌门老方丈。”
  胖和尚面有难色:“掌门人身边的沙弥,都是百中选一上驷之才,起码要有三年的修行才行,你们只能从砍柴、种菜、扫地、当火头僧中选。”
  三剑客一听心凉了半截,原以为很好玩,只要敲敲木鱼,念念经就成了,没料到会干苦差事,但为了寻悟悲掌门报仇也只好认了。
  他们私下密商,大笨牛道:“真新鲜,和尚也要红包。”
  阿郎道:“阎罗王同样照要不误,不信你死后试试看,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收了红包他会放你一马,改为十七层。”
  皮蛋道:“那你就再多送点嘛,看能不能派到方丈身边去?”
  阿郎摇摇头,道:“我看行不通,你没听那胖和尚说要三年的修行才可以吗。”
  大笨牛道:“惨了,惨了,当三年和尚我准会死在少林寺。”
  小仙莞尔道:“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找到悟悲掌门,把他杀掉以后,咱们拍拍屁股就走。”
  少林掌门是何等身份,功力通玄,技深若海,又有三千僧众护卫,想要取他性命,无异虎口拔牙,明眼人其谁能信。
  皮蛋、大笨牛却深信不疑,他们心目中,阿郎是神,无所不能,说得出口,就做得到。
  交换一下意见后,大笨牛道:“好啦,马马虎虎,咱们去当火头僧,这样起码可以保证不会饿肚子。”
  事情一经决定,胖和尚当真照他们的意思,分到厨房。
  落发,更衣,霎时间三剑客变成了头顶油光发亮的三个和尚。
  三人一点也不难过,反倒觉得新奇好玩,你摸摸我的头,我打打你的脑袋,就在大家的面前戏耍起来。
  多多看在眼中,却别有一番心酸,上前说道:“你们当和尚有吃有住,我怎么办啊?”
  阿郎交给她一些银子,安慰道:“你就住在小翠家里好啦!陪着她挑萝卜送来,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别忘了每天都要带鸡鸣鱼肉酒菜来。”
  多多含泪道:“少林寺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你们?”
  皮蛋道:“我们当火头僧,在厨房,差不多就是送萝卜的地方。”
  多多还是不放心,道:“你们有没有法号?这样找起来方便。”
  阿郎惊呼一声,道:“可不是吗?白白地剃掉满头长发,好歹也得换个法号回来才划算,皮蛋、大笨牛,咱们找胖和尚去要。”
  返回口试处,表明心迹,胖和尚却给他们浇了一头冷水:“你们现在只是预备和尚,须待修行一年,成缋及格,修行良好,正式受戒的时侯才由长老赐颁法号。”
  大笨牛小声道:“妈的,闹了半天,只是一个预备和尚,连个法号都混不到,真窝火。”
  小仙道:“没有关系,他不给,咱们自己取,从现在起,贫僧法号‘万能’。”
  皮蛋反应好快:“小僧‘马屁’和尚。”
  大笨牛很快也想出来了:“小僧‘吹牛’和尚。”
  有了法号,三人精神一爽,好像真的已经皈依佛门,修得无边法力似的。
  没过多久,厨房派一名老僧来接入寺的和尚新上任的万能、马屁、吹牛三人只好告别多多、小翠祖孙,拿着包袱,怀着一颗好奇心欣然离去。
  大笨牛想得很美,以为当火头僧很轻松,只要烧烧火,煮煮饭,就可以跷起二郎煺,大吃大喝。
  其实不然,他们是新来的,是预备和尚中最新的,必须从最基层最辛苦的工作做起。
  第一天,他们被指派去挑水,一担接一担,一趟接一趟,从山下挑到山上来,累了个半死。
  第二天,被指派去劈柴,山一般的一大堆柴,必须一斧头一斧头的劈,一天劈下来,三个人的手上都起了水泡,苦不堪言。
  最严重的是和尚也欺生,比他们资格老的和尚欺负他们,已受戒的正式和尚,更加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三剑客不但自己的份内事非做不可,还得分担前辈们的工作,稍有违逆,轻者会挨骂,重者则会挨揍。
  大笨牛实在忍无可怨,这日傍晚,趁休息的机会,跟阿郎、皮蛋聚在一起,愤愤不已地道:“老大,我受不了啦,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快想想办法,否则我会疯得要杀人。”
  阿郎想起了大闹鸿儒学堂的往事,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这是老天爷在考验咱们,大笨牛,忍着点,小不怨则乱大谋,此时乱杀人,就杀不成悟悲那个老秃驴了。”
  大笨牛道:“忍着点?要忍到什么时侯?我们已经来了好几天,连悟悲掌门拉屎的地方都摸不到,整天不是挑水,就是劈柴,早知如此,还不如向娇娇写悔过书,到他们家去的好。”
  阿郎道:“别急,快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苦头一吃完,后头该是甜的了。”
  大笨牛道:“算了,我看你是江郎才尽,已经没辙了,才如此说。”
  小仙道:“笑话,阿郎的计谋如江河大海,诸葛亮都要拜我做老师,事实上昨天就查清楚那个秃驴住的地方了。”
  皮蛋追问道:“悟悲掌门住在哪里?”
  小仙道:“一个叫达摩精舍的地方。”
  皮蛋道:“达摩精舍在何处?”
  小仙道:“正在查。”
  大笨牛噘着嘴道:“又要查,一查说不定就是十天半月,到时候咱们可能肩上生疮,手上流浓了。”
  阿郎道:“真没耐性,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苦练一下迷踪步法。”
  大笨牛道:“练了,挑水的时候我也在练,害得我挑上山来时,往往只剩下半桶水,不知道被一松一柏那两个狗和尚打过多少遍了。再说迷踪步,只是逃避的功夫,什么时候教我们点鬼胎穴的方法,让少林寺的和尚怀孕大肚子那才够刺激哩。”阿郎骂道:“笨啊,正因为你学艺不精,所以才老挨揍,等你学会之后,自会教你其他的,好好把握机会,我们在少林寺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本教主已想到一个征服少林派的绝妙好计。”
  皮蛋道:“用什么方法?”
  阿郎道:“用酒,用肉。”
  “用酒肉就可以征服少林,小仙,你没有发烧吧?”
  “当然没有。用酒肉保证可以闹得少林寺鸡犬不宁。”
  “我不懂。”
  “很快你就懂了,咱们回寝室去吧。”
  回到寝室将多多送来的烧鸡拿出来,三个人就在床铺上,你一口我一口公开吃起荤来。
  僧舍之中,从来不闻肉味,香气传得特别快,香气也特别浓,不多一会儿工夫,便围上来两个和尚。
  一个和尚吞一口口水道:“喔,好香啊。”
  另一个垂涎欲滴地道:“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
  阿郎撕下两小块肉来,伸手递过去,笑呵呵地道:“吃起来比闻的更过瘾。”
  不吃还好,一吃下去,两个和尚简直时辰八字都忘了。
  一个说:“这是什么东西?真好吃啊。”
  皮蛋道:“是素鸡,特制的素鸡。”
  另一个道:“能不能再来一片大的?”
  阿郎故意吊他们的胃口,又撕下比刚才还要小的两片来,道:“这种特制的素鸡贵得很,小僧请不起客,两人将就点,再吃片小的吧。”
  这时又围上来好几个和尚,一松一柏亦在其中。这两个家伙,是整个寝室甚至火房的恶霸,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大笨牛挨过他们的揍,阿郎、皮蛋也曾替他们挑过水,劈过柴。
  一松趾高气扬地道:“你们在吃什么,有好吃的东西应该先孝敬我,这是规矩!”
  话一说完,便不客气地伸手过去,阿郎亦无阻拦,任由他撕走一只鸡腿。
  一柏和尚也不慢,折下另一只鸡腿,咬了一口,道:“你们三个只是预备和尚的身份,要懂得敬老尊贤,以后再有这种特制的素鸡,必须自动献给贫僧,与一松师兄,不得偷吃!”
  二人大言不惭,态度蛮横,自以为是伙房的太上皇,吃了两只鸡腿,兴犹未尽,又伸手去折鸡翅膀。
  这时却被张小仙拦住了,道:“两位师兄请见谅,素鸡得来不易,品尝时间已过,现在小僧开始卖银子了。”
  首先尝到肉味的其中一干和尚道:“出家在外,身在佛门,我们哪来的银子。”
  大笨牛神气活现地道:“没有银子,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一听说还有其他的方法,不曾尝到肉味的五六个和尚精神大振,齐声追问道:“还有什么方法?”
  小仙掏出一副骰子来,先在地上掷了几把,告诉大家大点胜小点,四五六胜三四五,豹子王,胜小豹子的规矩。
  又将剩下来的烧鸡,分成鸡头、鸡翅膀等十余块,煞有其事地道:“咱们可以照刚才说的玩,谁胜了我,就可以吃一块素鸡。”
  一个年纪不小的和尚道:“我们要是输了怎么办。又没有素鸡来赔?”
  阿郎笑道:“不用赔,同门师兄弟,特别优待,大打折扣,只要替我跳一天水就可以了。”
  皮蛋补充道:“不愿挑水的,劈柴也成。”
  大笨牛拉大嗓门吆喝道:“办法很简单,你们先掷一个点子出来,由万能师弟来赶,赶不上就可以得到一块素鸡,哪一位先来,快快快,先嬴的先挑大块的,后来的就吃不到了。”
  肉香,再加上大笨牛的一阵豉动,一个小和尚毫不考虑,抓起骰子来,哔啦啦的就丢进皮蛋新取来的一双瓷碗里去。
  这个小和尚的运气不差,一掷就掷出两个五,一个六,差一点就是三个六的豹子王。
  六点在阿郎眼中是小意思,三四五就可以赢,用不到豹子王,但小仙却故意放水,仅掷出一个三点来,以诱来者。
  小和尚挑出一块最大的鸡翅膀,吃得津津有味,其他的和尚立即争先恐后的与阿郎大赌特赌起来。
  连一松一柏两个恶霸也不例外,禁不起肉香美味的诱惑,也加入赌局。
  阿郎赌技天下第一,乃个中翘楚,输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今天大发慈悲,却没有通吃,有计划地定时放水,每掷三四把,总会有人吃到鸡。
  但一松、一柏却除外,他俩全输,不曾蠃过一次。
  小仙又输了一把,面前还剩下三块肉,道:“皮蛋你负责记帐,可不要漏掉。”
  皮蛋道:“我正在记,一个也漏不掉!”
  阿郎又道:“大笨牛,还有没有素鸡?”
  大笨牛提高声音道:“还有烤鸭,大家的情绪这么高,不要扫了诸位师兄的兴。”
  大笨牛取来烤鸭,折成八块,又继续赌到掌灯以后,鸡鸭全部送进和尚的肚里,算一算帐,共蠃了三十多天,换言之,半个月之内,三剑客可以悠哉游哉,再也不必干那挑水、劈柴的苦差事了。
  一松一柏输得最惨,再也没有吃到第二块鸡鸭,不禁怒火中烧,恼羞成怒,齐声吼叫道:“你们三个兔崽子听清了挑水劈柴的帐一笔勾销,明天再弄一只素鸡来孝敬,如若不然就将你们三个丢下山沟喂野狗,别想在少林寺里混!”
  动口不足,继之动手,本来是想扇三剑客耳光,哪知手掌才递出一半,拍!拍!两声,自己脸上反而先吃了阿郎两掌。
  紧接着,小仙双脚齐飞,通!通!踹中二僧的胸脯,当场栽坐在墙角下。
  阿郎跨步而上,戟指怒喝道:“妈的,你们想要摆老大是不是?告诉你们,我白吃教张小仙是老大中的老大,想活的话放老实点,惹怒了本教主叫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大笨牛总算找到报复的机会,拳掌交挥,狠揍了二人一顿,然后拔出一把短刀来,在一松一柏面前一晃,威风凛凛地道:“王八羔子,臭虫跳秤盘,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份量。竟敢找白吃教的麻烦,哪一个活腻了,我吹牛大王可以成全他!”
  刀子晃来晃去,均在二僧面前三寸之处,一松一柏吓得面无人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机会难得,皮蛋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权利,将连日所受的屈辱,连本带利地收回来,打开帐本,对一松和尚道:“替我们挑十一天水,劈十二天柴,对不对?”
  一松和尚面无人色道:“对!对!贫僧一定照办!”
  马屁大王皮蛋又对一柏和尚道:“你要替我们挑十二天水,劈十一天柴,有无错误?”
  一柏和尚忍气吞声地道:“没有错,和尚服输就是。”
  阿郎的面部充满威严,颇有大将之风,厉声说道:“这少林寺的火房,原来是什么人的地盘?”
  一松一柏浑身打颤,结结巴巴地同声道:“本来是——是我们两个的。”
  “那么,现在呢?”
  “自然是你们三位的。”
  “预备和尚来当老大,两位服气吗?”
  “服气!服气!”
  “口说无凭,要以行动来表现。”
  “请张教主明示。”
  “磕三个头,要响,叫三声张爷爷,要大!”
  “是!”
  阿郎绝技惊人,二僧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好俯首听命,磕了三个响头,大叫三声张爷爷。
  有钱大家花,是小仙做人的一惯原则,磕头叫爷爷,同样利益均沾,命一松、一柏,给皮蛋、大笨牛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三声爷爷,这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一场有趣的地盘争夺战。
  也就是说,用酒肉征服少林的奇策妙计,己蠃得第一回合的胜利。
  三剑客牛刀小试,便取得立足地盘,阿郎叫多多刻意地打扮一番,多带几只烧鸡烤鸭,鸡腿鸭腿,并且多准备烈酒,诸事齐备,皮蛋与大笨牛抬着一个大红漆盘子,多多以公主的身份、紧随在后,在阿郎的领头开道下,向悟悲掌门的“达摩精舍”行去,展开第二回合精彩绝伦的酒肉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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