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生死缠搏


  别看毒玫瑰狠毒成性,一眼看见这小女生走来,立即激发母爱的天性。
  嘴里喊了一声:“红儿!”娇躯嚯地拦阻在小女生身前,似怕心印禅师伤害她。
  心印禅师见她流露母爱亲情,顿又将适才恶念收起,觉得这女人天性米混。
  双袖一抖,身子退开丈许,道:“林茵,人谁无父母,全是由孩提之童,经父母千辛万苦抚养成人。
  坑中那些人不但皆有父母,也有像你身后那样的可爱儿女。但你贪恋欢娱,厌后又逼人自死,你可知这些人中,有多少老母倚门而望,妻子空帷独候,儿女终日盼望父亲归来。
  将心比心,你于心何忍,不若听贫憎相劝,从此革命洗心,不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放下屠刀,尚可成佛,贫僧念你知过能改,今天让你带着女儿回去,但你得对天发誓,谨守贫憎相劝之言。”
  毒玫瑰对心印禅师之言,有如东风吹马耳,左手抚着女儿秀发,腰弯下去在红喷喷的小脸上亲了一亲,道:“红儿,你怎么来啦?这儿有个坏和尚,待妈咪把他杀了,再来陪你。红儿乖,到那边玩去!”
  红儿小圆眼看着心印禅师,骨碌碌一转,道:“妈,我帮你杀和尚。”
  毒玫瑰“噗嗤!”一笑,道:“你还小啦!没法打得过他,等长大了才行。乖!听妈咪的话,到那边去玩。”
  红儿嘟着小嘴,扭着小蛮腰,道:“不嘛!我就在这儿看着妈咪杀他,我最喜欢看妈咪杀人喔!”
  心印禅师心中一凛,暗忖:“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般嗜杀,将来长大了,耳懦目染,怕比她妈妈更狠毒。”
  他心念未定,只见毒玫瑰得意的笑道:“好!那么你站远一点好了,别让那和尚的血溅到你的衣服上。”
  红儿突然喜孜孜拍着手掌,蹦蹦跳跳的嚷道:“好啊!我看妈妈杀和尚。”
  嚷声中,飞掠到适才被毒玫瑰移开的那块大石之上。
  那大石在白骨坑之旁,她毫不觉得可伯,反而脸绽笑容向坑中看着。
  心印禅师一声长叹,暗忖:“人性本善,近朱者赤,这孩子若由毒玫瑰林茵抚养长大,将来又是一个亲人不眨眼的女虎头了。”
  林茵俟红儿走开,这才回头向心印禅师道:“我没事啦!来呀!尽量施展出你的绝招好了,我们今天是不见真章不完,而且我也没时间与你纠缠。。”
  心印禅师日宣佛号,面“阿弥陀佛”,你这般执迷不悟,贫僧说不得要开杀戒了。”
  毒玫泱一声冷哼,挥剑便向心印禅师扑来。
  须知——
  心印禅师行道江湖,从来不带兵器,且已知道她手中短剑奇毒,只要抽身,必然有死无生。
  因此伤她之念又起,金刚神功暗自凝结右掌,那毒玫瑰的毒剑已当胸刺到。
  心印禅师微微一侧身,让开剑势,使吐右掌。
  只听“砰!”的一声,金刚神功果然威势奇猛,强劲的潜力,卷起一片呼啸之声。
  林茵见他突然改袖为掌,觉得这掌力比袖力还要雄浑,“心头大感吃惊,暗忖:“今天若不将和尚除去,将来必然无穷后患。”
  一闪娇躯,让开掌势,剑泛乌光,有如一团绿人翻翻而出。心印禅师一连数掌,全被她闪让开去。
  转眼间又是十来招,心印禅师反而几次险险的被那剑尖划着。
  红儿在那大石上,又拍着小手掌嚷道:“妈咪快杀死这和尚,丢在这坑中来喂蛆蛆啊!”
  心印禅师此时,不由不涌起杀机,右掌假作猛吐,林首娇躯倏闪,剑尖刺向心印禅师左助。
  哪知心印禅师是故意诱她上当,左掌早已暗凝全部真力,大喝一声,疾挥而出。
  这一掌势若怒潮卷空,威猛无传,毒玫瑰才想闪躲,已是不及,一个娇躯,被那怒潮似的学风震飞出去。
  “叭哈!”一声,无巧不巧的撞在红儿站的那块大石之上,只听得毒玫瑰一声修呼,落人白骨坑中。
  回回回回
  心印禅师叙述完结怨经过,突然一声长叹道:“当时情势逼得我不得不下毒手,但她丧身白骨坑,又何尝不是那些冤魂缠身呢!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千叶道人和顾小宝听了,河豚吞河灯——心知肚明。今夜前来寻仇的红姑,便是当年那个小女生,既是杀母之仇,自然无法善了。
  千叶道人微微笑道:“和尚,这可怪你是佛门弟子,若换得别人,登时也将那小女生除掉,斩革除根,便不会有今日麻烦嘛?”
  “阿弥陀佛!”心印禅师抬眼看了千叶道人一眼,道:“罪过!罪过!你也是出家人,孩子何辜,那天真无知的稚子,你能狠心对她下手么?”
  禅房顿时一片沉寂,谁也没有吭声。
  良久,良久!
  心印禅师又道:“我将毒玫瑰劈下白骨坑,心中已开始失惨,那大石上的红儿,哇的大哭一声,竟飞身向我扑来。
  当时老衲本想劝慰那孩子几句,忽听远处一个苍老而又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印,你还不快走,那风魔就快来了,再想走就走不了啦!”
  我一闻声,便知另有高人用‘千里传百’的功夫警告我,只得向那坑中的白骨,和林茵的尸体瞥了一眼,一声长叹,飘然远去。
  自那次事件后,因与风魔结了怨,知道惹他不起,而且也后悔当时一时嗔念,犯了佛戒,便到这伏龙观潜修仟侮,平素难得出观门一步。
  哪知事隔十多年,仍被她找来。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场公案,应该在今夜了结。”
  语声方落,只听禅堂外有人冷笑道:“不错!十H年的血债你该还了,快给我滚出来纳命!”
  千叶道人与顾小宝二人,闻声大吃一惊,这红姑几时到了禅堂外,自己几人居然全不知道。
  顾小宝身子微动,正要抢身扑出,心印掸师忙阻止道:“此事原委已告知二位,千万别插手管这档事,她既然来了,便是老衲应历这场苦劫。人生百岁,难免一死,二位何必为我多惹一场冤革?”
  说罢,缓缓立起,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向排堂外走去。
  千叶道人连忙对顾小宝低声道:“好小子,这时我还不便出面,不是我怕,是怕和尚火上浇油。将这块铁令还你,你可要见机行事啊!必要时,我也会告诉你如何做。”
  说完一晃身,便飞上了禅堂屋梁。
  顾小宝接过五毒令,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只得跟着掠身追出去。
  抬眼一看,只见心印禅师,垂眉合目,仍是双手合十,立在观门石阶之上,却不见那发音的红姑,不知人在哪里?
  当下轻轻踱到禅师身侧。
  心印禅师白眉一掀,看了顾小宝一眼,微微笑道:“檀越千万置身事外,其实是老衲想用兵解圆寂,又可借此偿还旧债,是一举两得之事,你若插手一管,反而误了老轴心愿!”
  顾小宝躬身道:“圆寂不一定要用兵解,再说生前冤自,禅师已归道山,一切不了自了,何必要身历无边痛苦呢?”
  心印掸师嘴一动,正要说话,忽听红姑冷笑之声,复又传来,道:“你少管闲事,凭你那两手,要想架梁,还差得远哩!快给我走开,咱们日后好见面。”
  顾小宝循声看去,不知何时红姑已安闲的站在对面屋脊之上。
  残月清辉,照着她那一身红衣,微风轻轻飘起她一头秀发,若非她右手握着一柄乌溜光华的短剑,左手握着一柄晶莹匕首,还会认为是月宫仙姬下凡哩!
  顾小宝忙一抱拳,道:“姑娘,冤家直解不宜结,排师当年误杀姑娘令堂,全是出于逼迫。
  姑娘虽然在场亲眼目睹,因为年小,故不了解当时情形。
  若是眼瞅必报,则那白骨坑中数十人的子女,又将对姑娘如何?因此在下斗胆向姑娘求情,这场过节就不必再追究了!”
  红姑在屋脊上脆声一笑,道。“你是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我母亲已死,那些冤率债便算结束了。若真有人来找我,我也不怕。
  这和尚杀了我母亲,桥归桥,路归路,又是另一码子事。我找了他十二年,好不容易才知道他躲在这里,就这样放手过去么?可没那么容易!
  你识相的话,就快走开,今夜没你的事。不然,哼!只怕你自身难保,我大姐正要找你算帐呢!”
  顾小宝知道她说的是血姑,心中突然一动,暗忖:“不知那血姑来了没有,若是在此相遇,只怕又要纠缠了。”
  红姑似是看出他的心意,笑道:“你只要不管别人闲事就行了,至于你跟大姐那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白天不是给了你一块五毒令牌么?就因为大姐,恩师才给你。有了那块令牌,大姐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脆声一笑。
  o——
  她秀目流转,突又问道:“那个牛鼻子老道呢?怎么不·敢出来了,难道变微缩头乌龟了么?”
  “阿弥陀佛”心印禅师日宣佛号,插嘴道:“女格越一别十二年,尚未忘记老衲,佛门讲的是因果轮回,既然寻到此地,老衲并不规避责任,切莫口舌伤人才好!”
  说完,向红姑打一个问讯。
  红姑大刺刺坐在屋上,动也不动一下,只是那柄匕首和短剑在微微震动,寒光映月,有如流霞一闪,显出阴森森感觉。
  此时心印禅师也盘膝坐在石阶之上,又道:“老衲已是垂暮之年,自从那次失手,将令堂震毙白骨坑中,归来后悔不已。
  从此以仟海心情,青灯礼佛,黄卷参掸,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十二年来,料定姑娘必会寻来,老衲决以待罪之身,完成姑娘孝心。”
  红姑嫣然一笑,道:“你这和尚算是个明白人!”突又有些不信的问道:“和尚,你真是自愿以身赎罪么?”
  心印禅师道:“出家人不会说谎,老衲现坐在石阶之上,任随姑娘动手就是!”
  红姑突然长身立起,伸手拔出头上金仅,如云秀发立即散披肩上,向东方拜了下去。
  顾小宝已听心印禅师说过,这是披发教与人拼生死前的一个礼节。
  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才能运用这块五毒令牌,不让红姑对心印禅师下手,主意尚未打定,红姑已拜罢起身,人也飞掠而下。
  顾小宝生怕她突然下手,匆忙一晃身,挡在心印掸师身前,手中高举五毒令牌,道:“五毒夫人免死铁令在此,请姑娘手下留情。”
  红姑一落地,本要挥剑前扑,突见顾小宝高举铁令,微微一怔,忽然垂手而立,向着铁令盈盈下拜,道:“弟子参拜师尊。”
  顾小宝见铁令果然能将她阻止,突然植至心灵,忙又遭:“五毒铁令,如夫人亲临,姑娘从速退去,不得有违令O。”
  红姑作梦也没想到,顾小宝居然会手执铁令,代传师命,当下又躬身道:“弟子报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人矫传铁令,弟子有些不服,请思师恕罪。”
  这时——
  顾小宝突听千叶道人声音在耳边说道:“好小子!你做对啦!快说:五毒铁令,令出必行,如有违背,应受五毒严刑之苦。”
  顾小宝果然又高声照说一遍,只见红姑望着佚令,已然目盈泪珠,纂一跺脚,道:“弟子母仇不关技天,姓顾的矫传铁令,维护弟子仇人,弟子不甘心!”、-”
  香肩一动,似要不顾一切前扑。
  顾小宝又听千叶道人道:“快手持铁令挡着她,你铁令在手,她绝不敢对你下手。”
  果然——
  红姑身形一动,晃身由左侧向心印禅师扑来,顾小宝忙晃身将红姑阻止,道:“姑娘真敢违令么?”
  红姑咬牙切齿瞪着顾小宝,著又回身后退,道:“你这人好没来由,今日我将铁令传递给你,想不到你反而仗此铁令,维护我的仇人,快退开!不然莫怪我连你也算上!”顾o’!朗笑道:“只要姑娘愿受那五毒惨刑,连我也算上也没什么要紧。”
  说着,手持铁令又向她迈了两步。
  红姑竟又随着退后两步,眼睛含煞,双肩挑起的愣在当地,好像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才能通过铁令这道难关。
  就在此时。
  心印禅师在顾小宝身后宣了一声佛号,道:“顾檀越快清让开,贫僧若是怕死,凭着一身武功,恐怕她难如心愿。但杀人偿命,这是因果报应,违逆不得,老衲死意已决,檀越不必多此一举。”
  顾小宝不敢回身说话,仍然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红姑行动。
  但口中却说道:“佛门虽有因果之说,但禅师当年并非残杀无辜,若是杀人便要偿命,武林正义之士谁都要偿命身死,谁还敢行侠仗义?”
  红姑突然仰天一声厉笑,道:“恩师五毒铁令,虽可免死,但你能在他有生之年,永远守在他的身旁么?
  再说,我若将恩师请来,收回铁令,那时不但和尚一条命保不住,只怕连你也有不便之处。人家既然不领你情,你那么做,实在是没意没思?”
  千叶道人声音又在顾小宝耳边响起,道:“好小子!不听她讲,她要打坏主意,快执铁令将她通走,不然和尚就要归画。”
  顾J、宝心中猛吃一惊,又忙手举钱令,向红姑身前返去,此时附于也壮了许多,暗忖:“我何不顺着她的说法,先将今夜难关渡过,等她走了,再要千叶道人设法劝心印禅师。”
  主意已定,便道:“姑娘讲得有理,今夜我适逢其会,故才用铁令阻止姑娘报仇,明天我一走,自然便不管此事。
  再说令渝已传,五毒门中有收回成命的么?姑娘就给我一个薄面,报仇也不争这一天,心印禅师也不会溜跑。这样一来,不是摸给兼洗裤,两全其美吗?”
  口中在说,脚下可没停,手中仍高举钱令,直向红姑走去。
  红姑一边后退,一面左右门让,但顾小宝全神贯注在她的行动上,只耍她闪身,顾小宝必然横移,总是将她挡住。
  红姑已退至殿角,顾小宝仍是紧跟不舍。
  她虽在退,心中可在打鬼主意。
  须知红姑为人,最是机智不过,顾小宝逼她后退,反而正合了地的心意。
  她是想:“这倒好,先诱他高远,我来个出其不意,绕道疾扑。凭他那点轻功,必然追不上我。”
  因是,顾小宝前进,她就后退,等退到股角,眼珠溜溜一转,已打好了一个主意。
  她突然柔媚地一笑,道:“你知道我那恩师为什么要档你铁牌么?”
  顾小宝道:“你不是说防你大姐对我不利吗?”
  红姑一笑,道:“大姐是她老人家首席弟子,不帮大姐,为什么要帮你呢?”
  顾小宝道:“这……这就不知道了。”
  红姑用手向右前方两道上一指道:“罗!大姐在哪儿,你问问她就知道啦!”
  顾小宝本就怀疑血始会同来,并未防组始使诈,听她一说,立即掉头向南道看去……
  哪知他才一掉头,若觉身侧微风一动,心知坏了,等他晃身拦阻,红姑已飞掠而过。
  顾小宝大喝一声,道:“你使诈…,··”
  才回身反扑,离地禅房屋檐下,响起一声哈哈,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口中嚷道:“俱来!慢来!我正要找你讨回。我那顶竹冠,这笔帐咱们得先算。”
  原来千叶道人及时出现,又将红姑阻住。
  顾小宝见千叶道人现身将红姑阻住,手执铁令,电光石火的飞赶前去。
  只见红姑冷冷一笑。手中剑似奔雷闪电,甚向千叶道人咽喉点去,左手一扬,一溜金虹,直奔心印禅师前胸。
  千叶道人哈哈一笑,道:“但来!但来!”
  “踢沓!”一声,似是站不稳,一个踉跄,险险的让过剑尖,同时右腿一抬,飞起一只破草鞋。
  不怕不斜,堪堪与红姑掷出去的匕首碰个正着。
  匕首与草鞋一碰,那准头自然偏了一些,“夺!”的一声,钉在禅房左面门柱之上,闪耀出冷森森光芒。
  红姑一击未中,气得脸色铁青,娇叱一声:“杂毛,你是找死!”
  香肩一晃,立时幻出三个红影,三柄剑寒芒如电,直向千叶道人三面夹击。
  千叶道人这回可不笑了,却嚷嚷道:“好小子!留心啦!人家‘一杰化三清’,我可拦不住啊!”
  虽是穷嚷嚷,脚下不断踉跄,两双破袖乱拂,其实早已施展出“醉菩提”身法。
  红姑虽是分身幻影身法神奇,但三个身影,和那划空寒芒,不是被道士破袖挡住,就是在踉跄中闪过,无法越雷池一步。
  顾小宝手持铁令疾掠而至,一见寒芒向心印禅师飞去,心中惊得一田。
  正要将铁令当暗器打出,已见道士破草鞋飞起,将匕首打偏准头,才定下心来。
  等他掠至心印禅师身侧,却见禅师低眉垂目,全不将红姑飞匕伤他之事放在心上,脸上仍是一片祥和之态,低声朗诵佛号不止。
  他左手高举铁令,右手提着风雷剑,静静立在心印禅师身后,目注阶前翻飞红彤,和千叶道人那踢踢沓沓乱飞乱拂的破袖,心中却不断寻思解围之策。
  基地——
  他突然想到,万一千叶道人阻止不了红姑,自己手中铁令,是否能救得心印禅师?那时,自己又是否应该用这柄风雷剑与她拼一下?
  心中正③暗思,尚未打定主意,只听得一声娇叱,月色下红姑的身影,陡又一而二,化成六个。
  此刻哪里还有人影,有如用侨之保,在翻飞起舞,那千叶道人的两双被袖,似乎有些拦不住。
  只听得千叶道人嚷嚷道:“好小子!老道真的没法啦!你得留点神儿!”其实顾小宝早已看出,千叶道人招架不住,他这嚷嚷可是实话,忙一闪身,便想挡在心印禅师身前。
  但见心印禅师朗诵一声佛号,眼睛倏睁,射出一片祥和的光芒看了斗场一眼,右袖微微一抬,顾小宝尚未立稳的身于立被一段为进,将他逼得向后猛退。
  心印裸师激激一笑,向顾小宝道:“檀越不必为老衲操心,台恶行环,报应不爽,老衲当年误杀其母,今夜自应让地完成一片孝心,也是老衲借此解脱,得登菩提涅架。檀越何必因老村之故,又种恶果。”
  顾小宝听得剑后一皱,正想出声相劝,摹听裂帛之声传来,心中不由一震。
  忙回首望去,只见千叶道人一只左袖撕裂半截,光着一只左臂,不断乱晃,看来形势是万分危急。
  若是红姑突破拦阻.和尚又自愿一死,眼前便是一幕惨剧。
  他连出声相劝也来不及了,左手持铁令,右手横提风雷剑,蓦又横移两步,也不管心印禅师愿不愿意,高声喝道:“夫人铁令在此,红姑速退!”
  话声才落,红姑身影倏敛.果直猛退数步,楞然望着顾小宝,双目凶光凌凌,但却现出犹豫神态。
  千叶道人又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总算你还有点良心,来了一阵及时雨,不然的话,和尚要圆寂,我道士也要归西,可惜的是我这件百衫仙衣全毁啦!”
  边说边由地上抬起半截破袖,珍惜的纳人怀中。
  心印禅师忽然缓缓立起,向千叶道人单掌为礼道:“道长,老衲今夜劫难,乃数由前定,人力岂可挽回,你这一番苦心,老轴心领了。”
  缓步下了石阶,又向红姑躬身一礼,道:“姑娘一片孝心,老衲自会成全,但老衲尚有一言,不知姑娘可否赐听?”
  红姑双眼凌芒一闪,冷冷一笑,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么?哼!今夜本姑娘不能完成心愿,绝不罢手。”
  心印禅师微微一笑,道:“老衲虽是武功不济,这些年来,并未放下,若是不想偿还这笔血债,姑娘虽是身习两派武学,大约还不致让你轻易得手。”
  只见他一脸微笑,向阶前圆中假山石上,轻轻一弹指,只听得骤然一声巨响,立时石屑横飞,那用石堆成的山尖,立时倒了半截。
  千叶道人哈哈大笑,道:“老秃驴,你这“弹指神功’真个进境不少,十年不见,已能隔空碎石,我哈哈道士可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
  心印禅师露这手功夫,可大出顾小宝意料。
  这功夫他可听思师诸山老人说过,当今之世,除了少林的一尘方丈外,没有第二人练成这种绝世武学。
  想不到心印禅师也会,不由暗忖道:“这不是自找苦吃么?红姑再狠再能,只怕也承受不住这种绝世武学。”
  蓦地——
  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奇异念头,想道:“他身习旷世绝学,若是自愿赎罪的话,岂不将这种绝世奇学,埋到土堆里面去了么?我若是求他将这绝学传我,那‘魔手’柳洪和‘鬼见愁’等,就不会称雄一时了。”
  心中正在动念,红姑倏然退了一步,显是那“弹指神功”,使她吃了一惊。
  但那惊容,一间即逝,不细心留意,很难看出。
  突又脸罩寒霜的冷笑,道:“哟!黑罐装酱油,倒是看不出,你居然对少林绝学也练到这种火候!”
  话声一顿,又冷哼道:“就算你奇功通神,姑娘我血洒伏龙观,今夜也要报杀母之仇。”
  心印禅师点点头,道:
  “姑娘其志可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老衲不想逃避杀孽,故才不愿还手,但在圆寂之前,尚有几句话,姑娘可肯赐听?”
  红姑剑虹一震,身子又逼近两步,道:“我那有时间与你废话,出手啊!姑娘倒要领教你那手少林绝学!”
  心印禅师仰天一声长叹,道:“姑娘恁地说时,老衲已不愿说了,就舍弃这具臭皮囊,成全姑娘孝心。”
  垂后合目,不再吭声,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千叶道人顿又紧张起来,哪知红姑冷冷一笑,双目威凌陡闪,转向他道:“臭道士,这件事你是否还要管?”
  顾小宝左手持铁令,右手一紧风雷剑,横跨一步,作势戒备,紧防红姑对心印禅师淬然出手。
  千叶道人右手破抽微微摆动,脚下“踢沓”一响,笑嘻嘻道:“我这臭道士就是爱管闲事,来来来!我还有些压箱的本领未施展,试试到底谁怕谁?”
  红姑粉脸铁青,银牙一咬,娇叱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姑娘就先收拾你。”
  话声甫落,短剑如虹,寒芒电射。
  要是平时,千叶道人惯用“醉菩提”身法,绕着对手滴溜溜乱转,不是摸一把,就是捏一下,将对手戏耍个够。
  但今夜的对手,身习武林两大魔派绝学的红姑,他可不敢大意,同时又必须拦着她扑向心印禅师,是以完全处于被动。
  一见短剑迎面奔来,哈哈笑声中,右手破袖一拂,身子早已移形换位,人虽闪开,那刚劲无俦的袖风,迫使红姑停在原地,不敢硬闯。
  顾小宝见他们又缠斗在一起,心想:“这般闹下去,搞个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才能了结?”
  偷偷一瞥心印禅师,只见他宝相应严的立在阶下,仍是一片祥和之态。
  剑眉一皱,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只见他横跨一步,骄指点在心印禅师的“成现穴”上。
  一指点中,陡地一翻腕,身形一侧,便将心印禅师背在背上,“吻”地一声,站上排房屋顶,直向观后急急奔去。
  他是慌不择路,确房越段,快如奔狸。
  一会儿工夫,已奔出观后,眼睛不断四周打量,想找个隐蔽所在,将心印禅师藏起,换后回去通知千叶道人设法脱身。
  伏龙观本是倚山傍岩而建,仓促中被他找到一处崖穴,穴口耸立一堆乱石,草深没胫,正是一个藏身所在。
  忙将心印禅师轻轻放下,伏身张望一阵,并未见红姑跟踪追来,心中大是放心,脚尖点地斜掠,绕到左面观墙之下,才又飞身扑人。
  等他再到禅房之前,那还有千叶道人与红姑的影子,心
  中不免纳闷,暗忖:“莫非千叶道人故意将她诱追其他地方去了?”
  心念才动,忽然那假山石后传来“噗嗤!”笑声,笑声虽是女人,却异常甜脆,不似出自红姑口中,不免心中一怔。
  顾小宝一横手中金剑,目注那笑声处喝道:“何人隐在假山后面?”
  喝声甫落,但见白影一晃,身前立着一个一身白缎劲装,背插双剑的漂亮姑娘。”
  白衣姑娘一脸微笑,向他瞧了一眼,道:“是我仅不认识是不是?”
  顾小宝连忙急退两步,皆因这姑娘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身法却恁地奇快,心中不由一震,道:“姑娘是谁?我们可不曾见过!”
  白衣姑娘含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啦!你叫顾小宝,从龙溪镇而来对不对?”
  顾小宝点点头,道:
  “不错!我是从碧落观来,姑娘你贵姓?”
  白衣姑娘笑了,笑得真甜一像一朵盛开的白牡丹。
  “你问我么?”她眼儿滴溜溜一转,道:“我姓白,人家都叫我白小妹,你也叫我白小妹好啦!”
  顾小宝见她全无敌意,双剑插在背上,不由也笑道:“姑娘来此什么事,怎么认得我顾小宝?”
  “当然认识啦!”姑娘笑眯眯道:“我是来找你啊!”
  顾小宝心中一震,感觉到迷惑,一脸的糗相,暗忖:“我和她素不相识,找我干什么?”
  不由对白小妹多看了一眼,道:“姑娘一身轻功不错,令师何人,可否见告么?我们素未谋面,有什么事找我?”
  白衣姑娘甚是调皮,一绽樱唇道:“我们这不就相识了嘛!当然是有事才能找你呀!难道我吃饱了撑着,没事来和你讲笑。告诉你吧!你快死了,知道么?”
  顾小宝被说得心中一震,不由惊得又退了一步,一紧手中金剑,道:“姑娘讲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小妹一对圆圆眼睛霎了两下,“噗嗤!”笑道:“免惊啦!我就是因为要救你才现身跟你见面,要是再耽搁下去,你这条命就是十七西一一翘翘!”
  顾小宝尚不懂此语含意,忙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哎哟!你这个人真憨。”白小妹解释道。-“十六两是一斤,十七两就超重啦!秤杆自然会翘起来,捆捆的意思就是玩完,死翘翘广
  顾小宝才一张嘴,白小妹又道:“别动!我让你看一样东西,免得你疑神疑鬼。”
  说完,莲步轻移,香风阵阵的向顾小宝走来。
  顾小宝怕她有诈,身子忙退后一步,手中金剑自然的一横,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你先说明一下。”
  白小妹好像自己一片好心被人误解,心中有着无限委屈似的,小嘴儿一嘟,道:“人家一片好心,你却把它当作驴肝肺。喂!你抢刀动剑干啥,我又不是老虎,难道怕我吃了你?”
  她本来生得美艳迷人,偏偏生气之时,又另有一种妩媚动人的神韵。
  顾小宝心神一荡,顿觉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人家,不由垂下手中金剑道:“姑娘一番好意,在下甚是感激,只是不明我因何要死,心中实是费解?”
  白小妹这才回嗔作喜,道:“那你就别动啊!你中了人家一枚‘无影针’啦!那针儿好毒,再返就没法救啦!”。
  说完,由衣襟上拉下一块白色纱巾,裹着两根纤纤玉手指,一脸庄重神情向他走来。
  顾小宝因为心中惊怔,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遭人暗算?同时又心感人家盛情难却,不好意思不要她近身,只得暗自戒备,凝视着她手指的动作。
  只听得白小妹自言自语道:“她也真狠心啊!要是我告诉三姐姐,准会和她不依不饶!”
  口中在说,脚下可没停的向顾小宝慢慢走来。
  近了——
  顾小宝已闻到一阵撩人的少女幽香,这种非脂非粉的撩人香味,如兰似市,他生平只闻过一次。
  那便是他被“魔手”柳洪吊在柳树上,白丹凤将他救至破庙中,醒来的一刹那曾经闻到过,心中又是一落。
  眼前的那只玉手更美了,由油管口上露出的一段手臂,肤白如凝脂,除拇食两指,被纱巾裹着外,其余三个指头半曲,而又曲得那么自然,那么迷人。
  总之,那白嫩的手臂,那纤巧的玉指,全是迷人的。不知不觉,早将那戒备之念抛诸九霄云外了。
  耳际突听白小妹道:“在这里啦!”
  两个指尖像捏值良似,在自己胸前上衣拈了一下,玉臂一抬,高举在顾小宝眼前,又遭:“我说你中了人家的“无影针’你还不信,看!这可不是冤你哟!”
  顾小宝看时,她两指果然捏着一根细如牛毛,长约半寸的细针,月光照射下,隐隐泛着暗绿色光芒,一看便知是喂过剧毒的暗器。
  一此时顾小宝不由不信了,不用说,这“无影针”,必是红姑生物,只是她何时向自己下了毒手,竟浑然不觉。
  .木知是否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中毒,当白小妹由他身上取下这枚毒针,身上立觉有一阵不舒服感觉,似是有些头昏脑胀,胸前也彻乎隐隐作痛。
  急忙伸手抚后前胸道:“谢谢,白姑娘!我真的中毒了,姑娘身边可有解药?”
  白小妹顿又染了笑,笑得又甜又迷,道:“当然有啊!只是服下解药后,需静静睡一会儿才成。
  咯!这儿不是有一间禅房么?我给你一粒解药,你到房中去歇一会儿。不要怕!我会在这儿为你守护,谁也不敢来!”
  说完,就见她轻轻的用纱巾裹着那枚毒针。好像生怕被针儿刺着指尖,然后一翻腕拔出一柄短剑,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小深坑,连纱巾一起埋人土中。一
  一切妥当,始抬头说道:“这针身最毒,只要触及人身,便会中毒,我把它埋了,免得贻害无辜!”
  紧接着,又是嫣然一笑。
  顾小宝觉得她宅心仁厚,不像黄绿衣那般妖媚,红姑那般冷酷,血姑那般绝情,行事倒有点像彼云姑娘。
  虽是有点调皮,但人家是天真未润的女孩家啊!调皮正是她可爱的地方。
  因为心中有如是想法,对她已经毫无戒备念头,只见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绿色小瓷瓶,倾出一粒绿色药丸,摆在手掌心。
  缓缓的向顾小宝面前一递,道:“这是独门解药,吃下去后随一觉,包你没事,所中之毒全部消除殆尽。”
  顾小宝才要伸手去取,突又迟疑起来,暗忖:“我与她素不相识,看她言语行动,很可能是五毒夫人门下,她的药九岂能乱吃,万—……岂不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呀’!”
  他这迟疑,白小妹似已觉出,嘴角儿立时一出,道:“你这人竟是属曹操的,狗咬吕洞宾,不吃拉倒,命是你自己的….。”
  顾小宝被她一说,又觉得不该多疑,忙陪笑道:“我不是怀疑姑娘的药,而是在下尚有一事未完,请问,这药吃下去,要多久才能将针毒解除?”
  白小妹眨眨眼睛,道:“要两个时辰,你还有什么事未完呀’”
  顾小宝想了一会,毅然道:
  “姑娘行事仁厚,料想不会同意红姑的作为,此间心印禅师,虽是当年误杀其母,但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因果报应。
  就算不死在心印禅师之手,也会为其他武林正道所不容。红姑来此寻仇之事,姑娘必定知道,要是我猜得不错,姑娘想必是五毒门下最小的一位。”
  白小妹突被他说出师承门派,顿时一怔,只见她胸脯儿一挺,仍是嘴噙笑意,道:“你真聪明,被你猜中啦!”
  “我救那心印禅师一事,必也瞒不住姑娘,若论武功造诣,以禅师所露的那一手‘弹指神功’,红姑不一定能称心如愿,报得亲仇。
  心印禅师以无上大智慧,坚信佛门因果之说,自愿闻目等死,成全红姑心愿,此事偏又被我撞上。
  一个有道高僧,行使仗义一生,自误杀红姑之母后,便潜身伏龙观,青灯礼佛,黄卷参禅,以仔梅心情,不再干预江湖之事。
  在下既逢其事,若见他惨死,实是心中不忍,故才趁千叶道长拦阻红姑之时,出其不意,将他点了穴道救走,不知这场冤孽,姑娘肯帮他化解么?”
  “那有什么不可以呢?”白小妹抿嘴微笑,眼珠儿一转,道:“我们快去,将和尚搬回来,也放在这禅房中,有我守护着,保你没事就是。你也不能为了别人,耽误自己解毒时刻,若毒气浸人肺腑,便费手脚了。”
  顾小宝见她说得真诚,当下点头道:“如此姑娘请随我来!”
  点地掠身,直向寺后奔去。
  顾小宝虽是起身在先,但白小妹似是飘浮着的一朵白云,衣袂飘飞的始终与他并肩前进。
  少女的幽香,由她那飘拂着的衣襟上,更是浓郁的向他阵阵袭来。
  顾小宝顿觉有一种不可抗御的诱惑力,逼得他不得不掉头伤偷看她两眼,而且一颗心不时怦怦跳动。
  等到了观后,顾小宝在距崖穴数丈处停身而立,侧耳听去,崖穴周围一片寂静,似是他离开这一段时间中,不曾发生过事故一样,心中才略为放下。
  白小妹却毫不矜持的紧贴在他的身旁,道:“那和尚在哪里啊?你也真放心,怎么将人家点了穴道,又放在这无人照顾的地方?万—……”
  一声“万一”,将顾小宝不安的心再度掀了起来。
  忽地一晃身,急急向崖穴前乱石堆上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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