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挥洒如虹意气豪


  玄修道人打了个稽首道:“善哉善哉,贫道实因此事关系四大门派盛衰之机,牵连甚广,贫道也作不了主,是以贫道之意,要请小施主随贫道上武当一行。”
  赵南珩听说要自己跟他前往武当,不由迟疑道:“这个……小可……”
  那静立一旁的三个蓝袍道人,此时听出大师兄要赵南珩同上武当,分明也认为他嫌疑重大。一时不待吩咐,“呛”“呛”“呛”三声轻响,各自撤下长剑,往赵南市身前围了上来。
  赵南市目光一瞥,大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蓝袍道人冷冷说道:“大师兄好言相请,小施主要想不去成吗?”
  赵南珩一听此话,勃然变色道:“要去,小可自己会去,你们把我当作何等样人?”
  玄修道人面情严肃的道:“小施主既然答应,就请走吧!”
  赵南珩基然抬头,星目含光,斩钉截铁的道:“小可不去。”
  玄修道人微微一怔,瞥见一条人影,闪电从檐上飘落,大笑道:“原来武当派想倚多为胜!”
  这条人影落到地上,竟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修眉入鬓,俊目如星的青衫书生,腰悬一口长剑,丰神潇洒已极!
  玄修道人既惊干对方身法,又惊干对方人品,不禁微微皱眉,暗忖这青衫书生,却是什么来历?
  甘人豪早已剑眉剔动,喝道:“尊驾何人?”
  那青衫书生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冷冷的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甘人豪敞笑道:“甘共是谁?你不妨到江湖上去打听打听。”
  青衫书生嘴角微被,晒道:“武当、华山,徒具虚名,我是看不惯你们自命堂堂正派的人,倚多为胜,欺侮人家业已封山的峨嵋俗家弟子,只想把这位兄弟擒上武当交差,哼,有本领怎么不敢找上鼠狼湖山去?”
  甘人豪双目神采逼人,狂笑道:“你是否想试试徒具虚名的华山剑法?”
  玄修道人总究是武当首徒,处事沉凝,连忙朝甘人豪摇摇手道:“甘大侠且慢。”
  目光移往,瞧着青衫书生,徐徐说道:“小施主目中认为华山、武当徒具虚名,想必施主是大有来历之人,贫道倒想请教施主究是何方高人门下?”
  青衫书生傲然笑道:“武林之中,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师门来历,说出来谅你们也未必知道。”
  甘人豪哼道:“好狂的口气!”
  青衫书生轩眉轻笑道:“我一点也不狂!”
  他这一轻笑,眉宇之间,不期流露出妩媚神态!
  去修道人方自一怔,暗想:“这人不要是女扮男装?”
  摩云剑客早已怒嘿一声,探手从肩头撤出长剑,厉喝道:“鼠辈,你赶紧亮出兵刃吧!”
  他这声“鼠辈”叫得青守一书生突然目射煞气,冷冷道:“你别以为仗着区区华山太白剑法,就可横行江湖,我宝剑出手,例必伤人,如果你不想全身而退,就不妨请出我的剑来!”
  摩云剑客甘人豪自从出道以来,虽因华山派声誉极隆,但他剑上造诣,确也不弱,摩云剑客之名,并非幸致,几曾被人家这般轻视?
  不,对方连华山派都意存不屑,此可忍,孰不可忍?蓦地长笑一声,道:“哈哈,甘某正要瞧瞧你剑术上的造诣,可比得上你口舌上的能为?只管请亮出剑来!”
  青衫书生从衣袖中露出一只洁白如玉的纤手,缓缓握住剑柄,抽出松纹古剑。剑身上闪起一流青光,指着摩云剑客,大不刺刺抬目道:“过来!你可以出手了!”
  甘人豪原是剑术名家,只要看对方掣剑的手法,已可测出对方剑上功力,心头暗暗一惊,此人年岁不大,武功果然大非易与。口中冷嘿一声,右腕振动,长剑疾如电光石火,刺向对方中盘!
  这一招凶毒凌厉,兼而有之,他因对方口出大言,是以一出手,就使上了“太白剑法”追魂七剑之一。
  他出手固然够快,但青衫书生也丝毫不比他慢,只见青光陡如灵蛇乱掣,刚一挥起,便化为十数点闪烁青芒,迎面急洒而来!
  双方剑招乍然一接,陡然间,两下都一齐错闪开去!
  在场之人,如武当以玄修为首的四个道人,赵南市、甘人豪的两个师弟,都是使剑的人。仅此一招,虽然在表面上两人并没分出胜负,但旁人已可觉出甘人豪至少比对方要逊上一筹!
  因为两人在这一合即分之后,神情上就有了显著的不同!
  甘人豪头上忽然绽出青筋,满脸都是愤怒之色,而青衫书生却只是冷冰冰的面露不屑!
  甘人豪两个师弟费希仁,虞平同时心头微凛,缓缓走了过去。
  青衫书生冷哂道:“华山派名列四大门派,难道这就算是镇山绝学了?”
  甘人豪厉声道:“你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
  “好!”青衫书生“好”字出口,有脱挥处,那柄松纹古剑上陡然青光闪动,发出一阵嘶嘶异声,出手功力,陡然增强。
  只见他剑尖东指西点,潇洒之中,显出辛辣煞着,一连数招,直把摩云剑客逼得连连后退!
  这下,可瞧得费希仁、虞乎两人,心头大骇,手仗长剑,一左一右朝大师兄身侧走近!
  甘人豪先机尽失,连封架都大感困难,心知对方剑法果然高出自己甚多,但他仍是华山派首徒,纵使不敌,也不肯倚仗人多取胜。
  此时瞥见两个师弟朝自己奔来,急忙喝道:“费师弟、虞师弟快退下去!”
  青衣书生冷笑道:“加上他们两个,也不济事,都上来吧……”
  话声甫落,只听利剑啸风,嗡然入耳,摩云剑客闷哼一声,手上长剑,呛眼坠地,右臂下垂,肩头鲜血,顺着衣袖流下!
  青衫书生却早已收起剑势,冷冷道:“这是你应得的薄惩,让你日后记得行走江湖,少出口伤人!”
  摩云剑客脸如噀血,右手连点,闭穴止血,一面厉笑道:“甘人豪学艺不精,一剑之赐,必有以报,尊驾亮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青衫书生傲然卓立,抿挽嘴,不屑的道:“这种话,我听得多了,说不说都是一样,要找我报仇,你还差得远!”
  甘人豪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长剑,转身道:“费师弟、虞师弟,咱们走!”
  玄修道人眼看华山派摩云剑客和人家只走了五六个照面,便自落败,心中大感惊凛,一面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这位小施主原是冲着贫道而来,倒叫甘大侠出手负伤,贫道实在过意不去。”
  甘人豪淡淡一笑道:“道兄好说,请恕兄弟先走一步!”
  说着,大踏步往门外走去,费希仁、虞平两人,紧跟着大师兄身后离去。
  此刻天空已在下着绵密雨点,大厅上黑沉沉的,犹如傍晚时分一般!
  厅前四个武当蓝饱道土,脸上神色,也凝沉得和天色相似。
  赵南珩愣愣的站在阶上,心头甚感紊乱,他此刻已经无法分得清谁敌谁友?摩云剑客甘人豪的受挫而去,虽觉大快人意,但他总究是四大门派中人。
  他一想到四大门派,登时想到峨嵋封山之后,少林、武当、华山三派的人,没一个瞧得起自己,心中又大感愤慨。
  同时这位青衫书生,俊逸潇洒,武功极高,人家全是为了自己出气,不禁又是感激,又有惺惺相惜之感!
  玄修道人目送摩云剑客师兄弟三条人影,在雨中消失,缓缓转过身子,面对青衫书生,沉声道:“小施主剑法高明,贫道不自量力,说不得也要向小施主讨教高招!”
  青衫书生仰脸望着天空飘洒的雨丝,口中冷冷说道:“我早已说过宝剑出手,例必伤人,你也想挂点彩回去?”
  冰冷的语调,傲慢的神情,根本没把面前这位武当首徒玄修道人放在眼里!
  这下,当真把平日处事沉静。涵养极深的武当派未来继承人激怒,蓝袍飘动,从肩头撤下长剑,大笑道:“小施主也未免太过自恃,贫道实逼处此,溅血无悔,小施主只管出手!”
  “好!”青衫书生依然纹风不动,仰天应了声“好”,但“好”字出口,身形疾转,不见他伸手拔剑,眼前青光暴闪。
  突然一阵利剑啸风之声,传入众人耳中,跟着发出四缕剑气,朝檐前四个蓝袍道人分头袭到!
  玄修道人不防他出手会有恁地快法,急忙举剑迎去,其余三个道人剑上造诣,略次干玄修道人,但也是武当门下杰出之上,虽然事出仓猝,都能迅疾各挥长剑拒敌。
  这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玄修道人剑划弧形,堪堪和对方长剑刚一接触,只觉青衣书生这一招剑法,不禁招数毒辣,诡异无比,而且剑上所含内力极强,自己几乎抵挡不住。如不急谋闪避,咽喉胸口等处,最少也得连中数剑,心头一凛,赶紧向旁跃退。
  青衣书生脆笑一声,青影飘动,剑如灵蛇,掣电一圈,但听一阵金铁轻震,竟把三个蓝袍道人手中长剑,全部击落!
  玄修道人不禁脸色灰败,长叹一声,饱袖一挥,率同三个师弟,冒着大雨疾行而去。
  赵南流平日自以为峨嵋派“乱披风剑法”飘忽神奇,如今瞧到青衫书生这一手剑法,更是奇奥莫测,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此刻一见玄修道人飘然走出,不由蓦地抬头,叫道:“道长……”
  天空雨点,愈来愈密,雷电交加,四条蓝影,业已去得老远!
  青衫书生转脸问道:“你还叫他们干什么?”
  赵南珩道:“唉,这误会越来越深了!”
  青衫书生“嗤”的笑道:“只要问心无愧,怕什么误会?我就从不怕人家对我误会的。”
  赵南珩只觉他此话甚是有理,君子坦荡荡,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何用怕人误会?心中想着,不由朝青衫书生兜头作了个长捐,道:“兄台仗义解围,小可感激不尽。”
  青衫书生攒眉道:“俗套,俗套,我是瞧不惯他们自称名门正派门下,却昧平事理,倚势凌人,才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滑,难不成是要你感激不尽?”
  赵南珩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中对这青衫书生的洒脱出俗,更觉钦佩,一时望着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说得不对,又被这位潇洒高雅的俊秀少年笑自己埋俗。
  青衫书生粲然一笑,道:“这时候雨下得正大,来,咱们到厅上去!”
  赵南珩瞧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又细又白的牙齿,神态有点像小玫儿,心头不期升起一丝迷惘之感!
  不,自己似乎被他惊人武功和高傲气概所慑,从由衷的佩服,产生了一种自卑心理。虽然他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见识举止,都比自己要强得多!
  青衫书生没待赵南斯回答,早已负着双手,转过身子,潇洒的跨进大厅,一面回头问道:“赵兄弟,峨嵋派已经封山,你怎会仍在江湖走动?”
  赵南珩听得一怔,奇道:“兄台怎会知道小可姓赵?是……是峨嵋门下?”
  青衫书生哂道:“你方才自己说的,难道还要瞒我吗?”
  赵南珩忙道:“小……小可不是这个意思。”
  青衫书生摇摇头,道:“瞧你人非俗人,何以说话就有这般俗气?你我萍水相逢,年龄相若,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妨兄弟论交,这般小可小可的,叫人听了多不舒服?”
  赵南珩被他说得俊脸一红,拱手道:“兄台说得极是,小……小弟恭敬不如遵命。”
  青衫书生瞧了他一眼,浅笑道:“这才差不多!”
  赵南珩听他称赞自己,大感受宠若惊,抬头道:“兄台如何称呼,还没请教?”
  青衫书生脸上飞起一丝得意之色,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负手道:“我叫云玖,天上云霓的云,‘贻我佩玖’的玖。”
  赵南珩望着他脸孔,喜道:“这名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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