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杰西僵立在那儿,身体里的每束肌肉都因排斥而变硬。他的目光闪至她的左手,纤纤玉指上并没有戴钻戒。不过,或许她运动时都不戴首饰。
  “未婚夫?”他慢吞吞地说,瞇起眼穿透似地打量她的脸。大部分订过婚的男女都睡在一起,他的脉搏伫立即燃起怒火。他强迫自己冷静地说:“你没有戴戒指。”
  “呃,那是种不拘形式的谅解。”莎娜说,在运动袋手把盖底下偷偷交叉手指头,并暗自祈求上帝原谅自己说谎。她固执地对他带着责备的碧眸扬起下颔。
  她的话激起他碧眸中的不耐烦。“那是什么意思?”他温和地质问。“不拘形式的谅解?那是什么鬼意思?”
  “那是说我们讨论过结婚,只是懒得买戒指和做正式的宣布。我们都很忙而没时间。”莎娜因为不必再说而松了口气。她的确和安迪讨论过结婚。他也真的是个杰出的精英——稳定,包括在做律师的工作上,跟她一样承办许多案子。不幸的是,他的求婚听起来太像个公司的合伙人,而且莎娜惊讶地发现,在她认为讲求实际、理智的意识底下,竟有颗绝对女性的心,渴望着一点浪漫。所以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安迪,在她以为结束时,他们却继续约会。
  “你们忙得没有时间。”他不相信地重复。哪个正常的男人跟莎娜订婚,能不催她答应结婚,而且立即找最近的牧师!她的未婚夫一定是个自满的家伙,才会那么有把握让她不戴戒指警告追求者而到处乱跑。一阵恶心的感觉使杰西的心绞成一团。难道她和他睡在一起,所以那男人才自满?杰西挥开这种想法。想到莎娜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就要发狂了。
  “那男人是个傻子,”他轻声说,犀利的碧眸和她警戒的蓝眸相交。“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莎娜的心狂跳如槌子般敲着她的肋骨。他说得那么认真,她几乎相信他希望她是他的女人。但是几乎相信并非完全相信。
  “呃……”她受宠若惊得说不出话来,两人陷入奇怪的电流里。她可以真正地感觉得到电流扯着她的身体,她必须拚命抵抗向前靠近,以免倒入他的怀里。奇怪,好奇怪。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跟安迪绝对没有。从未有任何事干扰她和安迪之间平淡、舒适的友谊;那几乎——嗯——枯燥乏味!
  “你用不着担心你的未婚夫。”杰西正凭着内心一股极大的力量抗拒将她拉入怀中、热烈吻她的冲动之后说,然后露出毫无威胁的微笑。“我相信他不会反对你和老朋友吃顿晚餐。他会吗?”
  就在这时,莎娜的肚子咕噜作响,因为除了早餐的一片吐司面包和中餐的蔬菜沙拉及喝了些浓咖啡外,过去十二小时她都没吃东西。她的胃似乎正在抗议莎娜原想说自己不饿的想法。
  看了他的碧眸一眼,她就知道说谎没有用,他绝不会相信。她真的很饿,所以顺从了无法避免的结果。
  “不,”她真心地说。“我相信他不会反对我和老朋友吃顿晚餐。”他的眸子显示出要报复那“老”朋友的证言,不过他的唇却掀起满意的微笑。“你一向都独断独行吗?”
  “一向如此,”他立即回答。“不要忘记这点。你不会想对我说不,用一种使我震惊的方式。”
  “哼!”她无法不对他微笑。“你,”她强调说。“是个被宠坏的无赖!”她忍不住对他夸张受伤的表情微笑起来。“我必须洗个澡换件衣服;只需要几分钟。”
  杰西靠在跑车的挡泥板在外面等她。当她穿过两扇玻璃门出来、越过街道走向他时,他如释重负地微笑。他害怕她会改变主意。可是她的微笑和轻松走路的样子,告诉他她愿意跟他出去。
  她穿着蓝短裤、网球鞋和从家里出来时穿的宽松白色运动衫,不过头发散开来。由于绑了一天的辫子,她的金发似小波浪般几乎披至腰,看起来十分美丽。头发前面中分,两边用发梳夹住,她看起来既甜蜜又性感。她走向他时,杰西感到一股奇怪的骄傲。无论有没有未婚夫,这几个小时她全是他的。
  “我们要去哪里?”在他坐进驾驶的位置之后,她问。
  “那要看情形而定。”他回答,他一手搁在驾驶盘上,半转过身看她。
  “看什么情形?”她问,两颊因他欣赏的眼光而发热。
  “看你有多饿,有多想吃。”
  “我饿死了,”她立即回答。“而且除了蔬菜沙拉,我想吃任何东西。”
  “你曾节食了一阵子,嗯?”他问,眸中含着挪揄的笑意。
  “你怎么猜到的?”她不好意思地一笑。“不是我不喜欢蔬菜沙拉,”她辩解道。“而是在吃了两个月之后,我想换换口味——像多肉汁的大汉堡!”
  “没问题,小姐。”他扭动钥匙,有力的车子立即隆隆地发动。“我正好知道有家汉堡店,保证让你大快朵颐!”
  无论她怎么逗他,他都不愿告诉她要带她去哪儿。他们在天色渐暗中穿过安静无人的商业区,开到公路上。到达镇的郊区,杰西把车子驶入一个停车场里。一幢狭长而低矮的房子上,一个红绿色霓虹灯的大招牌缓缓转动,在夏日渐暗的光线中,闪着“欢迎光临”的柔和灯光,。较小的啤酒霓虹招牌,在餐饮店的窗户里闪着红、金色的灯光。公路两边入口的大停车场里,排满了货车和汽车。就在杰西的车驶入时,一部沾满泥泞的吉普车正好离开,他就把黑色奔驰驶入餐饮店窗户前面的空位里。
  莎娜好奇地打量四周。她住在岩石镇的二十四年里,从没有进入过大艾德的货车休息站。她母亲是黑面包和蒸蔬菜的拥护者,如果孩子中有人在她面前提议吃薯条和牛排,她几乎会得心脏病。
  杰西一直留意她的表情。
  “怎么了?”他关掉引擎,在突然的沉默中问。
  莎娜瞥视他,而后迅速看向灯火通明的餐饮店和酒吧。
  “噢——没什么。”她轻松地回答,而后犹豫地加一句。“只是我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
  “你在说笑!”他不相信地看她。“你怎么可能生长在岩石镇,却从没有到过大艾德吃汉堡?”
  “你明知道我母亲的喜好,你何时看过我父亲带我们全家出去吃汉堡!”
  “是呀,”他回答,甚至孟凯文提出这种事时,珍妮都会发火,他不禁莞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不过你在高中的时候呢?难道没有男孩在约你看电影后,到这里来吃汉堡?”大艾德是镇上唯一每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
  “我在高中时没有约会。”莎娜心不在焉地说,注视着一位戴宽边呢帽、穿格子棉衬衫和大靴子的彪形大汉,正大摇大摆地走入酒吧的门里。
  杰西变得静止不动。
  “你说在高中时没有约会是什么意思?”他问,碧眸锐利地打量她的侧面。
  莎娜咽下尴尬的一声呻吟,抓住汽车门柄。
  “就是那个意思。”她对他一笑,推开门。
  她显然不想讨论她的话,杰西却决定非讨论不可。
  他不耐烦地推开他那边的车门走下来,并把车门锁好,绕到另一边,莎娜已站在那儿等他,美丽的脸上带着戒备的表情。
  “难道你母亲没有教过你任何礼貌吗?”他拉开餐饮店的玻璃门,等她先进去时,在她耳边威胁地咆哮。她以一副询问无知的眼光看着他。“女士应该等男士替她们开车门走出来。”
  “噢,”她回答,抗拒着唇上泛起的笑意。“我很抱歉,我会努力记住。”
  在她经过他身边时,杰西真想打她美丽的小屁股,可是却控制自己,跟着她进入店里。他紧跟在她后面,用搜寻的目光扫视室内时,她的秀发擦着他的胸。
  店里很忙。长长的柜抬边的每张红色皮板凳上都坐满了人,柜台和沿着墙壁的L型厢座之间散布的方形小桌,也都座无虚席。一位受骚扰的女待在走向一个桌子途中,打翻了手中的一盘食物,散落一地,引来角落里一群喧闹青少年的哄堂大笑,笑声盖住了从他们后面霓虹灯点唱机传来的抒情歌曲。
  杰西抓住莎娜的手肘,指向房间最远的角落。“我们赶快去占住那个空厢座。”他提议。
  莎娜点点头,领先向前走,清楚地察觉到他魁梧的身躯紧跟在她的后面,他的手温暖地贴着地的手臂。她坐进厢座里,他的手放开她时,她松了一口气。
  “请问吃什么,两位?”一位穿着粉红色制服,火红的头发上别着一顶粉红色帽子,曲线毕露的女侍从口袋拿出小本子和铅笔问。她对莎娜友善地一笑,然后转向杰西。
  她的褐眸睁大,弯身对他狂喜地叫道:“杰西?是你吗?真的是你!詹杰西!”
  她给杰西一个窒息的拥抱,并热情而性感地吻一下他的唇。莎娜感到一阵嫉妒,心如刀割。
  杰西笨拙地回报她一个拥抱,不过很高兴地对站在桌边喜孜孜注视他的红发女人微笑。
  “电安琪!真高兴见到你!你好吗?”
  “好,还好。我现在是麦安琪了。”她对他摇摇左手上戴的金戒指。“唐尼和我在八年前已经结婚,我们现在有两个小孩。”她骄傲地说。“一个男孩六岁,一个女孩刚满两岁。”
  “不是开玩笑吧?”杰西的酒窝闪现。“我真希望他们像母亲而不是父亲。”
  “他们像我们两个,”她笑道。“他们有我的头发和雀斑,有唐尼的高度和幽默感。”
  “你看——我在高中时不是告诉过你,你应该给唐尼一个机会。”
  “那倒是真的。”安琪转而对莎娜微笑。
  莎娜突然明白,安琪就是杰西停止和那些女孩约会时,她们终日以泪洗面的女孩之一。可是这红发女人表现得就好象杰西是她长久未见的好朋友,莎娜迷惑地想。
  她强迫自己专心听安琪说的话。
  “……杰西一直叫我跟他约会,可是我对杰西太疯狂,根本听不进去。尤其唐尼还是他的好朋友。”
  “嘿,安琪,”粗犷的厨师从点单的窗户伸头叫道。“快点东西!”
  “噢!马上就来!你们决定要吃什么吗?”
  杰西瞥视莎娜一眼,点了起司汉堡、炸薯条和巧克力饮料。安琪匆匆记下离开。
  杰西一直留心地盯着她。莎娜环视四周不理他。她转回头时,以冷漠、遥远的目光看着他,拿起杯子慢慢地喝着饮料,他内心畏缩了一下。
  “听着,莎娜……”他开始说。“我对刚才很抱歉。从毕业以后我就没有见过安琪。我们在高中时是好朋友,而且——”
  “是的,我知道,”莎娜打断他。“我记得她。”
  “真的?”他讶异地问。
  “是呀。”她看看他,努力板着脸,但只能看到安琪热烈吻他的一幕。甚至此刻,他的嘴唇和脸颊上还留着她的口红印。她小心地拿起餐巾递给他。
  “做什么?”他注视着白纸巾问。
  “口红——在你的嘴上。”
  杰西接过纸巾擦嘴,看一眼白纸上的红印,才再擦拭直到干净。
  “没有了吗?”他问。
  莎娜注视他性感的嘴,努力控制脉搏不受影响。
  “没有了。”
  杰西把餐巾纸放在桌上,拿起自己的杯子。他喝了好长一口,润湿在莎娜的蓝眸盯着他的嘴唇时,他突然变得干渴的喉咙。
  紧张的沉默因安琪端食物来而解除。幸好红发女人没时间留下来聊天,匆忙离开到另一桌货车司机那边去,保住了莎娜内心的平静。
  香喷喷的汉堡,使饥肠辘辘的莎娜转移了注意。她一直盯着盘子,在把芥末涂到汉堡的肉上时,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吃洋葱吗?”
  杰西的声音打断她的专注,她吓一跳地抬起目光看他。
  “不吃。怎么了?”她不知所措地问。
  “只是好奇。”他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可是他小心地叉起他汉堡里的一大片洋葱,放在盘子上,然后目光返回她的脸上,莎娜感到两颊发烫。
  如果他想要吻我,最好三思!她愤愤不平地想,决心皱起两道眉。
  “西红柿酱?”
  “什么?”莎娜这才发觉自己拿着刀子,注视着她的汉堡。
  “西红柿酱。我问你是否要加西红柿酱?”
  “是的,请递给我。”她拿起瓶子,倒在汉堡上。等她放一层生菜和西红柿在肉和起司上后,她必须用双手拿着过大的汉堡塞入口中咬一口。
  杰西注意莎娜咬一口汉堡后,闭上眼愉快地品尝其滋味。她粉红的舌尖舔舐唇角的一点西红柿酱,他差点大声呻吟。他忍不住地想,她对其他的娱乐是否也同样表现出这么迷人的愉快。就在这时,她咽下食物,抬头快乐地微笑。
  “这真的很棒!”她衷心愉快地说。“味道好极了!”
  杰西咧嘴笑道:“我告诉过你。你现在很后悔以前没来过吧?”
  “当然。”她回答,又咬一口汉堡。
  “那么,”他随意地问,深思地咀嚼着一根炸薯条。“你在高中时为什么没有约会?”
  莎娜差点被汉堡梗住。她很高兴以需要细嚼慢咽为借口,因而有时间决定说辞。
  “我并非完全没有约会。”她支吾其词地说,用根薯条沾西红柿酱,慢吞吞地嚼着。
  “原来你有约会,”他回答,留意她的脸。“那么你为什么说你没有?”
  “呃,因为——我不是很多约会。”
  “你说不多是什么意思?”他模仿她的口气。“我觉得你不是有约会就是没有约会。”
  “我有参加联谊会、舞会之类的约会。”她轻描淡写地说,又咬一口汉堡并希望话题到此结束。
  可是没有。
  “那么你在高中时有过多少约会?”
  “你是说真的约会或是一堆人参加的?”她问。老顽固!她生气地想。他难道看不出她不想回答他吗?
  他显然看不出。
  “一堆人也没关系。”他说,咬一口自己的汉堡。
  “八次。”莎娜简单明了地说。
  杰西被汉堡梗住。
  “八次?”他震惊地问。“你在说笑?”
  “为什么呢?”莎娜挑衅地说。“八次约会有什么不对?就因为我不像你和崔斯一个晚上有两、三个约会,并不表示我有什么毛病!”
  “你当然没有毛病!”杰西不耐烦地说。“可是如果你没被人到处追着跑,你认识的那些家伙一定有毛病!”
  “我并没有说没人邀我出去——只是我很少答应。”莎娜固执地瞪着他,显然很不高兴他把她想成是坐冷板凳的人。
  杰西思索她的话片刻,迷惑地大皱其眉。
  “你为何不答应?”他终于问,一双碧眸盯着她,要求直接的解释。
  他显然不准她以含糊其词来逃避他的问题。莎娜气愤地回瞪他。
  “因为看到你和崔斯老是伤女孩子的心以后,我决定不跟男孩子谈感情!”
  杰西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我们真的有那么坏吗?”他终于开口问。
  莎娜耸耸肩,低头注视着手中被遗忘的汉堡。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算坏,”她想了好一晌才回答。“我只知道我不想象那些被你们甩掉后,在电话中伤心哭诉的女孩。”她的蓝眸抬起,看到对面正对一位客人微笑的安琪。她朝安琪那儿点点头。“就像安琪,”她说。“她显然已不记得了,在你跟她分手后,她来家里找你,并花了两个小时对我哭诉你有多好,她多为你疯狂。她当时很绝望。只要你愿意再见她,她会爬过玻璃做任何事。”
  杰西注视着地,碧眸瞄向对面的安琪再回到莎娜的脸上。她姣好的脸上显露出骄傲和决心,杰西这才恍约大悟,目睹他和崔斯高中的浪漫冒险,在莎娜幼小的心灵上有难以抹灭的印象。她是位充满骄傲的女人,这可以从她优雅的风采、微扬的小下巴和直视测的蓝眸看出来。看到安琪少女时代过度迷恋他的反应,显然令她惊骇。杰西记得很清楚,在他停止和安琪约会的几个星期后,她就开始和一位是球队中的后卫交往。
  “看来我和你哥哥要负许多责任,”他凝视她缓缓地说。“高中的男孩可以很无情甚至冷酷,可是我们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你。”
  “你们没有伤害我。”莎娜立即回答,垂下眼避开他关心的眼神。
  “如果你因为我们而不约会,我们就伤害了你,”他不悦地说,语气像是很气自己。“听起来你似乎错过了许多乐趣。”
  “噢,不。”她立即摇摇头,她长长的金发在肩上摇动,闪着金光。“我在高中时有许多乐趣!我总是和一大群朋友出去玩看电影、跳舞、游泳、溜冰,而且我是荣誉学生及拉拉队队长,在四年级时还当年鉴的编辑。就算我想约会,我也太忙而没时间约会!何况我在大学时,有过不少约会。”
  “真的?”他慢吞吞地问。
  “是呀。”她对他微笑,他一时忘了他们在谈什么。
  我被迷住了,他模糊地想。我完全被迷住了!她只不过对我微笑,我就神魂颠倒。
  他瞪着她微笑柔软的唇好一阵,才想起他想问她的事。
  他清清喉咙,以免发不出声音。
  “所以你现在订婚了。你是在大学时认识你的未婚夫吗?”他强迫自己愉快地微笑,故意装出友善的询问,其实他真想凶狠地蹙眉,质问她答应婚约的男人是谁。
  “不是。”莎娜回答,奇怪他眸中几乎要冒火,可是他的口气却很礼貌,而且嘴角还带着笑意。“我认识安迪——葛安迪——其实是在生意的鸡尾酒会上。他的律师公司是代表我工作的保险经纪人。”
  “噢,他是个律师?”杰西决定这是另一个不喜欢这个男人的理由。
  “是的,他希望几个月后能成为合伙人。”
  “他在哪家律师公司上班?”杰西问,垂下睫毛掩藏自己眼中燃烧的妒意。
  “吉森公司。”莎娜回答。
  杰西记下来做为日后的参考。他认为听莎娜谈葛安迪不是个好主意,因为它破坏了他的胃口。所以他改变话题,他们在相当和谐的气氛中吃完晚餐。
  在安琪收走他们的空盘子、一群喧哗的男人从餐饮店和酒吧相连的门拥入时,他们正在啜饮咖啡。为首的是宽肩、高个子男人,有一头浓密的褐发,他充满笑意的褐眸看到杰西和莎娜时,他发出一声怒吼。
  “杰西!”
  他推开围着出纳员柜台的人群,越过褪色的地毯走道朝他们而来。他后面跟着六、七个人,在他们认出杰西时,欣喜地大叫。
  “你这浑小子!几时回镇上的?”
  杰西伸手至桌对面,握住此人的巨掌,脸上发出欢迎的笑容。
  “两天前才回来。你好吗,柯林?”
  “很好!很不错!”他挥一下手。“你还记得大伙儿吧?”
  “当然。”杰西和大伙儿握握手,并寒暄几句,他们大部分是以前的同学。“你在做什么,柯林?”
  “呃,我告诉你,杰西,”大块头的男人刚开始说,即中断朝餐厅对面大叫。“嘿,安琪!端些咖啡来如何?”
  安琪朝他挥挥手表示知道了,拿起一些一马克杯和一壶咖啡。
  “正如我说的,杰西……”他一屁股坐在红板凳上,滑向莎娜。“移过去一点,甜心。”他对她咧嘴一笑,又转向杰西。“旅行业正要大张旗帜……”
  其它人一致呻吟,柯林毫不在意地微笑。
  由于柯林庞大的身体移向她,莎娜只好在马蹄形的座椅上往后移,差点就碰到杰西。她和他只隔着一点空间,可是他的体热和刮胡水的香味却包围着她,震撼她的神经。
  安琪把白色马克杯放在桌上,开始倒咖啡。两个男人另抓了张椅子,但其它人全挤入厢座里,莎娜没有办法,只有再往里面移。在知道前,她已靠着杰西的身侧。他举起手臂,横放在椅背上,让出更多的空间,可是这只意味着被更推向里面紧靠他修长的身躯。在她短裤下的两条腿,则靠着他牛仔裤包着的大腿和膝盖。甚至她的小腿和脚都碰到他。她的臀在缩靠他的地方发热,她的肩膀和手臂碰着他强壮的胸。她保持目光看着柯林和其它人,不愿转头看他,因为害怕看到他的眼神。
  杰西只用半个脑子在听柯林对开发风景区的人士,和当地环保人士之间的争执发牢骚。另外半个脑子在绝望地应付莎娜柔软的身体压着他的强烈感觉。她略微转头对他左边的人微笑,他差点大声地呻吟。她轻柔的头发在他的脸颊上散发着香味,他不禁全身紧绷。他低头看着她那么接近的脸,几乎无法呼吸。他看不到她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眸子,可是可以看到她笔直、小巧鼻子下诱人的唇。她拿起咖啡啜饮,在放下杯子时,伸出舌头轻舔濡湿的唇,使他不安地欠动。
  莎娜完全安静不动。她不可能忽略靠到的结实躯干,可是他移动身体时,她全身在期待的痛苦中紧绷。她的心在肋骨下狂跳如雷,她相信他都可以听得到。有好一阵她努力保持平静,忘却她头部上方继续的谈话。可是却失败了。
  她迅速瞥视手表一眼,知道已过了十一点。时间怎么已这么晚了?她转头微仰着注视他,可是他正看着坐在对面的一位彪形大汉。她不想表现得无礼,可是她必须离开这里!她试探地伸手放在他搁在桌子上的手臂。杰西的目光立即转向她,一时之间她无法谈话,因为被他火热的碧眸盯住。
  “我……对不起打断你们,杰西,”她终于开口。“可是时间很晚,我明天还要上班,而且——”
  他仿佛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岔入朋友们的谈话中。一群人随即移动,让他们从厢座中出来,并跟他们道别。
  莎娜紧张地等杰西付帐,明白将独自和他回家。
  “你好,孟小姐。”一个粗暴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她半转过身回头看。
  “你好,宝先生。”她对体格魁梧的酒馆老板勉强一笑。跟他一起的男人紧盯着她,莎娜压抑着一阵会意的战栗。灰发、蓝眼的他以充满敌意的眼光盯住她,他的黄板牙被烟熏黑了一层。
  费亚特礼貌地颔首,走过她身边。莎娜注视着两个男人穿过相连的门进入酒吧间。
  杰西转身离开柜抬,把零钱塞入牛仔裤的口袋里,他看到她的脸时,突然停止。有东西令她心烦。她的目光盯着他背后酒吧的门,他立即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费亚特和他的小舅子戴米尔消失于门口。甚至在门口已无人时,莎娜仍注视着它,担忧地蹙着眉。
  “怎么了,莎娜?”杰西抓住她的手臂,以保护的姿势低头注视她。“他们说了什么令你担心的话吗?”
  莎娜抬头望着他,看见他眼中对姓费的愤怒眼光。她立刻摇摇头,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
  “不,他们没说什么。费亚特只是跟我打招呼。”
  “那么你为何心烦?”他没有说“害怕”,那是他看到她微笑时,蓝眸中暗合严肃、瞻心的眼神才想起的字眼。
  “我没有担心,一点也没有。”她愉快地说。“我们准备走了吗?”
  她显然不愿告诉他酒馆主人和他同伴令她心烦的原因,杰西也决定不再追问。要莎娜信任他,就像试图拔牙一样、他想。所以他抓住她的手臂,领她离开货车休息站,坐进跑车里。
  开车经过镇上到莎娜家的路上都很安静。燠热夜晚的微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开莎娜额角上的发丝,掠过狭窄的车门再飘打在杰西的脸上。两人都想起在厢座里,感觉到火热身体紧紧靠在一起的那些时刻。
  杰西把车停入她父母家两层楼房前的街边上,熄掉火,立即产生一种触电的沉默。
  莎娜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她的心在肋骨下颤抖。
  杰西半转身看她,手臂放在她的椅背上,另外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月光从挡风板泻入,照着他冷峻突出的颧骨和坚毅的鼻子及下颚,并在他眸中投入阴影。
  她突然想起洋葱的事,喉咙随即变得干痛。
  他缓缓伸手拂开她脸上的长发,目光由她的头发移至地的脸上,碧莹的眸中闪动着炽热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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