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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较量中,中国共产党占了上风



  ●蒋介石走上了穷途末路

  蒋介石知道共产党要广播一篇北平的消息,他哼了一声,认为还不是说傅作义怎么投向共产党,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呢?他身着睡袍,脚上套着拖鞋,头顶光溜溜的,先稳坐在收音机跟前,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扭动收音机钮。当收听到毛泽东在西苑检阅人民解放军,傅作义也应邀参加了仪式,他气得头发胀,胸口窝热咕嘟的,在他脑海里出现成排的大炮,成列的坦克车在毛泽东面前通过。这原都是蒋记的,有人称他是共产党的运输大队长,美国议员有人说他把美援都搂在蒋宋孔陈四大家族腰包里了,就连最近死的亲信——这位猫悄走路,从不高抬头,说话声音柔细的陈布雷先生,还对他陈言,说要让宋子文、孔祥熙、陈立夫、陈果夫加上夫人宋美龄他们拿出五亿美元,用于国家。当时他气上来了,声音也提高了说:“这是什么话!嗯?要共他们的产吗?宋子文有什么钱,嗯?孔祥熙有什么钱,嗯?至于夫人,那就更没钱了。所以,这个,散布这个言论,不管怎么说,只会给党国带来危害,有利于共产党!”陈布雷服安眠药自杀了。他为陈布雷举行大殓,灵堂中高悬他亲题的横匾“当代完人”,这是他对死去的僚属的最高评价。此刻他感到越来越孤独,像陈布雷那样忠于他的人还会有了吗?今后的日子就是能过去就过去,他的脚步会停在中国那块土地上?甚至连祖坟都难祭扫了。他感到眼前一黑,身子往前一扑,顿时,觉得满嘴恶腥,赶忙掏出手帕捂住嘴巴。一阵干咳过后,他一看手帕上粘满了鲜血,他叹口气说:“又吐血了。”于是微微闭上眼睛,两大滴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流出来。他多么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当然立刻就想到中山陵了,可他感到胆怯,没有脸皮去那里。他想稍微地睡一会。
  宋美龄走进来了,她看蒋介石脸色发灰,忙说:“你身体不舒服吗?”她心里也不好受,这一阵子共产党从辽沈到淮海、平津三个战役把他们折腾苦了,蒋介石人瘦了很多,脾气更暴躁了。她见蒋介石只是微微地点下头,灰色面庞上闪着泪光,于是说:“心要放宽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猫悄地坐在蒋介石身旁。
  “唉,我对哪些人有厚薄了呢?……”蒋介石是指的那些高级将领,在几个战场上都不能协调,不能形成力量,被击败了。
  “不,不是,是上帝这样安排。”宋美龄祈祷。
  “是呀,不知上帝何时才会对我公平?”蒋介石在抱怨。
  蔡妈进来说,蒋经国来了。
  宋美龄站起身来,她深情地看了蒋介石一眼,到隔壁内卧室去了。不久前她和蒋介石从上海回来。因为蒋经国在那里打虎,遇见了大老虎,他查出一起扬子公司囤积大案。这个公司是孔祥熙的大儿子孔令侃主持的,宋美龄也有一大股。蒋经国要按法律处理,孔令侃报告给小姨娘,宋美龄要蒋介石到沪,说服儿子放下这案,由她宋美龄亲手处理。这样,蒋经国打虎不成,放了大老虎,连猫也打不住了。蒋介石回到南京后,召蒋经国回南京说有要事磋商。
  蒋经国这一阵子在上海打虎也很辛苦,身子骨垮下去了。他走进屋来往沙发上一坐,一声未吭。
  蒋介石吸口气,看着儿子,知道他心里很委屈,他不打算旧事重提,但还是安慰地说:“人人都有亲戚,叫亲戚太丢脸的事情,你想一想,谁又能够真正的铁面无私呢?”他声音很弱,把脸扭过去了。
  蒋经国本来想问父亲,难道说:你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后代儿孙和下属的吗?可他看父亲这阵子身体快被折磨垮了,才没有再说什么,仍然沉默地坐着。
  蒋介石见气氛缓和了一下,说:“我几次去台湾,觉得那里我们还可以中兴。不是我失掉信心,大陆上我们的人太糟了。长江挡不住呀!南京保不住,我们只有迁台湾,养精蓄锐再反攻大陆。”他说不下去了。
  蒋经国瞪大眼睛问道:“真就到那一步天地了?”
  蒋介石叹口气说:“眼下只有再派她去次美国,面见杜鲁门。如果无望只有这一步可走。”
  蒋经国从沙发上挺起腰杆说:“美国我看目前不可靠,他有扶植李宗仁的兆头,要甩开我们呀。”
  “经国,我们这些年不是没有根基,我们迁到台湾去,还可能带走六十万兵力,有反攻大陆的一天。”蒋介石咬牙切齿地说,“目前我们让他们活动吧,还会给咱们一些机会。因此我要你把上海的黄金、白银运到台湾去。”这时蒋介石的两眼亮得怕人。
  蒋经国有点明白过来了,北平的文物和黄金也都运到台湾了,南京也在起,可见老子对复辟并没有死心。于是愉快地说:“我去上海!”他站起身来要走。
  “不要那么急,南京这边的黄金、文物你也要处理,来得及的。”蒋介石又活灵活现了,说,“我下野给李宗仁个机会,让他们谈去吧!咱们干咱们的事儿。”他有些手舞足蹈了,但脸上表情是十分不自然的。
  蒋经国这才感到老子在政治上是比他成熟多了,“他们也许跟共产党……”他没往下说。
  “不可能。美国佬他们知道共党和俄国的关系亲密,这条沟他们跳不过去。”蒋介石摆下手说,“我们到了台湾,美国还得倒向我们,因为太平洋利益是美国的,他们还要依靠太平洋称霸世界。我要派美龄去美国,这是向他们敲次丧钟,看这些美国佬怎么听这丧钟之音!”他又把两只三角眼瞪起来。
  蒋介石和蒋经国这爷俩又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这是结成的新父子联盟。
  蒋经国刚走,宋美龄进来了,见蒋介石此刻精神焕发,她觉出这爷俩又在部署下步棋,于是坐下身子先开口说:“经国该理解点大事了,人家说打仗还要父子兵,不要胳膊肘朝外拐。”她说得有点酸巴溜的气味。
  蒋介石明白这还是为了上海打老虎的事,他甩一下袖子说:“那里是哪些家的事!他已经理会了。我是在想进、退两条路。不是我晦气,仗是打不赢了,但不是不打了,只有在这最后一打里,我们才能找出脱身之计——退!”他两眼亮亮地,把两根手指分成个V字在夫人眼前晃动着。
  宋美龄并没有打断蒋介石的话,但她也在沉思。
  蒋介石认为对美国的外交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本来,这一年美国在举行大选,蒋介石又亮出上海滩时的押宝的招术来了,他认为杜鲁门一定被选下台。当时杜鲁门的对手杜威,是亲蒋极端反共派,他一定会当选上总统。蒋介石在美国大选前就派出陈立夫送函给社威,求杜威协助他在中国大陆坚决反共。杜威很赞赏蒋介石的立场,并答应一定大力支持。陈立夫回到上海之后,曾对一家杂志记者说:“如果杜威当选,对于以军事援助中国,将采取一种非常办法。”
  蒋介石和宋美龄为杜威祈祷大选获胜,好像不单是因为他感动了上帝,而是美国为这次选举对杜威不断曝光。
  杜鲁门的竞选对手是共和党杜威。从秋季竞选一开始,双方就展开一场竞选总统活动。《新闻周刊》杂志登载了全国五十个深有阅历的政治评论家的意见,用大号黑体字预测选举结局:五十位政治专家一致预言杜威能胜。全国第一流的民意测验专家埃尔莫·罗泊在九月份宣称:再搞民意测验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政界领袖加利福尼亚州的詹姆斯到纽约州的威廉都公开规劝杜鲁门不要参加竞选。杜鲁门左边,亨利·华莱士领导着进步党,他所奉行的纲领要把世界许多地区拱手奉送给斯大林。亨利·华莱士极力反对杜鲁门,说他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纵火者。杜鲁门右边,南卡罗来纳州的参议员斯特罗姆·瑟蒙德已领导州民主党人退出民主党,他希望南方会忘掉在阿波马托克斯谁曾向谁投降。共和党候选人自信必胜,因而在一曲曲高唱入云的团结颂歌中简直不屑于提及杜鲁门的名字。“杜鲁门总统”,康涅狄格州女众议员克莱尔·布思说,“毫无当选的希望”。杜鲁门的竞选列车开到宾夕法尼亚州,当他走下总统快车登上讲台时,一位议员的姐妹在乐队演奏《总统万岁》时,从鲜花做成的自由钟里放出一群鸽子。这两个女人的全家都是职业自由主义集团的成员,这个集团正试图使民主党和全国确信:姑息可以获致与斯大林和好。鸽子群中有一只瞎飞到高处楼厅上,一头撞着神板死了。纽约州的一位代表当时看见这种情况,他把哈里·杜鲁门就比成那只死鸽子了。大家都认为杜鲁门是选不上,而大选结果杜鲁门连任总统,这实在出乎人们意料之外。
  蒋介石接到驻美国大使馆的情况汇报时,除了以国府名义特发祝贺电外,还特派大使前去祝贺。他和夫人也亲笔写了封十分热情的信,在信中谈到是上帝安排杜鲁门先生得以再任总统。并系列地叙述了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最后声称:“支持国民政府作战目标的美国政策,如能见诸一篇坚决的宣言,将能维持军队的士气与人民的信心,因而加强中国政府的地位,以从事于正在北方与华中两地区展开的大战。”
  这封信写得很明白,是要美国向中共公开宣布支持国民党,并派兵遣将参与中国内战。
  蒋介石的请求遭到杜鲁门的拒绝,他在所发出的复信中仅指出:
  “美国业已给予中国援助。目前给你的政府援助武器,将会更多地落入共产党军队的手中;援助经济,将会更多地落入私人腰包里。直接指挥国民党军队作战,美国又能获得什么利益?一时国会不会有更多的议员举手。”并表示一些不着边际的同情声明,此一回响,不仅仅对蒋介石个人,而且也对全国民党人无异于背上浇冷水。
  蒋介石管宣传的官员董显光愤慨地表示:此一复函至少间接鼓舞了长江以北的共军,继续南下进攻,而不致有遭受美国干预的危险。
  国民政府官方书面向美国的请求援助遭到失败了。
  蒋介石又在心里琢磨着派人访美之事,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夫人家美龄更适合些,但他也知道这次不同于访罗斯福总统时,他的夫人能十分荣幸地住进白宫作客,这次访问的是杜鲁门这个小矮子,害怕他夫人讨不着什么便宜,再折了夫人的面子,心里颇为难。又想如果派一般的人去,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或许连总统的面都见不到,那时自己就更没有面子了。
  正在他为难的时刻,宋美龄走进来说:“我想你该派个人去趟美国,还是由我去为妥吧。”她眨着秀丽的眼睛,看着蒋介石愁眉苦脸的模样。
  蒋介石一时没有言语,他感到很惭愧,目前弄到这种地步,如果去了又不成功,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半晌工夫他两眼眨着乞求的目光说:“由国府磋商定出人选吧。”这种形式要走,方显出派遣的要人访问美国总统或许更能获得成效的。如果访美没得到什么好的效果,那么,这步棋是众人决定下的,好给夫人光个面子。
  大家一致推举素受美国人尊敬的蒋夫人负此任务,前往华盛顿陈情。谋土们出策,在蒋夫人动身之前将中国的危机向美国人民广播。宋美龄在南京对美国用英语发表广播讲话称:“我可以向美国人民保证,我们有决心继续从事剿共的正义之战。总统和我只要一息尚存,必将坚决作战以解除万恶共匪的威胁。”她说了一些乞求美国政府从速援助国民党政府的话语。
  同一天,中共中央就南京国民党政府要求美国政府给予军事保护发表重要声明:“国民党现已即将覆亡,任何外国政府给予国民党政府的任何援助,及其与国民党政府订立的任何协定,既不能够挽救国民党政府的统治,亦不能够守护该外国政府的利益,此项援助及协定之唯一前途,即为随国民党政府同归于尽。”
  宋美龄急忙与美国国务卿马歇尔通长途电话,她表示愿意赴美一行。
  马歇尔在电话中表示欢迎,但要来美龄以私人贵宾身份赴美,不准宋美龄用国民党专机在美国降落。
  蒋介石和一些重要官员在总统官耶为宋美龄饯行。因为不是专机去美国,总统不能亲自送到机场,但他有些难割舍夫人,悄悄穿便装赶到飞机场。一直等到飞机落下来之后,在机场的人们心情都很暗淡。美国仅派一海军飞机来迎接,对中国第一夫人来说是太寒酸了,看出华盛顿官方对蒋夫人的态度多么冷淡,对中国问题失败主义的气氛笼罩着华盛顿。
  这架美国海军老式飞机,摆在很凄凉的机场里,看去有种破碎的感觉。当宋美龄上飞机时,蒋介石和夫人面对面默默地站了很久,脚下的寒风伴着衰草和落叶,打着旋旋吹过去。他们终于告别了,这次落夫人没有像上次拜会罗斯福那样住进白宫,所以没带蔡妈,也没有携带那么多东西。她知道杜鲁门总统不会请她住进白宫的,大概要住在旅馆里。飞机载着怀有沮丧心情的中国第一夫人飞向美国了。

  ●杜鲁门总统的新招术

  杜鲁门拒绝了国民党政府的请求,这在当时对他竞选总统是有利的。当时杜鲁门正全力对付竞选。从当年下半年开始,总统就把大力量用到竞选上,几乎整天坐着“总统快车”四处游说。在专车起坐间里,总统坐在女儿玛格丽特对面阅读他第二天要在下车时发表的演讲稿,第一夫人坐在女儿身旁看一本谋杀侦探小说。平日总统离开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回到家里就是由夫人和女儿陪着,看着好像在安度晚年。用总统自己的话说竞选是受尽折磨,当选是苦尽甜来。可此刻总统又恢复炮兵上尉的位置,他时刻都在瞄准目标开炮轰击。全国大多数政治专家都认为杜鲁门这次竞选是白费功夫,可是杜鲁门却否定了这种态度,他对夫人、女儿和他的竞选工作班子说:“我们要赢。我想周游全国,并在每个停靠站发表讲话。从劳工日到竞选结束,我们大部分时间要奔波在旅途上。这对每一个人都是苦差事,但却是必由之路。我觉得我能顶得住。我只是担心,我会把工作班子里的一些人累死——一我非常喜欢你们大家,我也并不希望如此。”
  大多政治专家认为杜鲁门正在遭受莫斯科斯大林抨击,因此不会竞选成功。而杜鲁门却说斯大林给他扫清了前进中的障碍。这一点在他给妹妹的信里可以找到部分答案。
  亲爱的玛丽:
  恰好三年前的今天晚上,东部标准时间下午七点零九分,
  我宣誓就任总统。至今恍如过了一个时代,也确实过了一个
  时代。当时进行着两场战争——一在欧洲,一在亚洲。我们
  以人力、军需、飞机和船舰支持着这两场战争。就在我接任
  后二十六天,德国投降了。8月14日,日本放下武器,并于
  1945年9月 2日在《密苏里号》战舰上签署了投降书。
  在德国投降和日本投降之间,我曾去柏林会见斯大林和
  邱吉尔。回国途中,我下令对广岛和长崎投掷原子弹。那是
  一可怕的决定,但我作了这个决定。我作出这一决定,是为
  了拯救二十五万美国青年,以后碰到这类似情况我还要作这
  样的决定。那个决定结束了对日战争。
  许多决定是非作不可的,其中大多数具有世界意义,也
  有不少仅涉及国内事务。这些决定,差不多全是正确的。人
  们若不带偏见地编写历史,也会这样记载。无论是到1949年
  1月 20 H,还是到1953在1月 20 H,我仍有一段漫长路程
  要走,这段路也定然是坎坷不平的。但这绝不会比已走过的
  路更艰难,因此无需为此担心。
  我对当总统的一切虚荣颇感庆腻。倘若不是由于世界形
  势的需要以及我对某些总统候选人缺乏信心,我会把这一套
  统统扔得远远的,回老家安居。但是,你晓得,我不能逃避
  责任。所以,我只好挺身出来应付难局。
  欧洲、中国、巴勒斯坦、可怕的俄国,以及国内特殊利
  益集团的家伙。……
  就在杜鲁门竞选总统刚搭好班子时,他得知俄国斯大林切断了通往柏林的全部陆上通道,这是他们企图迫使美国和他们的盟国撤出这个具有象征性的城市的一个鬼点子。杜鲁门命令欧洲地区一切可用的飞机开始大规模空运供应物资。一百三十架美国飞机每天向该城空投二千五百吨粮食和燃料。杜鲁门不顾许多最亲密的助手和内阁成员的劝告,作出了这项决定,他说:“我们一定要留在柏林。”情报局人员反映,东柏林早晚要修筑一道围墙。杜鲁门说,是我们逼他们修的,还是他们自己要修的?等到结局,拆墙时会是一股洪水冲垮他们。他四处夸耀,他正与之斗争的对手是机智而果断的——斯大林。他感到,他们很接近于同俄国发生战争。
  杜鲁门在竞选中,收到许多信件,祝他大选中一帆风顺。有的并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克里姆林宫可能在秋天挑起战争。
  邱吉尔写来的信:“我极其敬佩你在担任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职务期间对欧洲国际事务的处理。我只期望我能够对你再作一点帮助。”
  杜鲁门复信:
  亲爱的温顿:
  你6月9日盛情的来函,使我深受感动。我将要经受一
  场可怕的政治“烈火的考验”。最糟不过的是,它又必得在这
  个时候进行。
  你的伟大的国家和我的国家立足的现实是:无论怎样危
  急的时刻,人民都有权评论自己的领袖。
  高度鉴赏你寄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第二次大战回忆
  录)一书时所附的信简,我把它视为该书的一部分。
  我们处在严峻而痛苦的时代。你对世界打倒纳粹主义和
  法西斯主义的伟大贡献,值得引以自慰。所谓的“共产主
  义”则是我们紧接着要解决的大问题。我希望,我们无须付
  出战胜纳粹和法西斯的“血和泪”的代价就能解决它。
  愿上帝保佑你!
  你的忠实朋友
  哈里·杜鲁门
  杜鲁门每次演讲,都要当听众说,俄国已经干了些什么,他们所破坏的各种协定,他们横冲直撞地夺取世界霸权的各种细节。然后他又告诉他们,他准备怎样实现世界和平。他的计划最惊人的部分乃是劝说约瑟夫·斯大林亲美国访问。
  每天竞选车停下来,杜鲁门就像他当年任炮兵上尉指挥大炮开火一样,要不停地往炮膛里填炮弹。他大喊:“我要吃,大吃一顿。”接着他扑到桌前享受他最丰盛的早餐:白翅鸽、咸肉、火腿、油炸鸡、炒鸡蛋、肉汁大米、热面包、尤瓦尔德蜂蜜、桃脯、葡萄和咖啡等,他大嚼起来。
  杜鲁门女儿玛格丽特小姐,说他父亲是擂着斯大林的背在竞选,只要斯大林有活动,都会是给他竞选总统加油。又说杜鲁门是无忧无虑在竞选,是个十足的乐天派。在俄克拉荷马州的一个小火车站上。“杜鲁门快餐车”停在那里,杜鲁门正在讲演,一个小伙子骑在一头乱蹦乱跳的马上。火车使这匹马受了惊,显然,马要飞奔而逃。惊马不单要撞伤路上许多人,连骑在马背上的小伙子不是重伤就被摔死。危险近在眼前,白宫助手和特工人员张煌失措之际,杜鲁门离开讲台走过去,一个箭步奔向受惊的牲口和摇晃的骑手,一把抓住马笼头。他心里想:我当炮兵的时候,所有拉烟车的马都怕我,抓住马笼头说:“这是你获得的一匹好马,孩子。”马老实下来了,他说着掰开马嘴,端详马齿说,“我看,八岁。”竞选者称杜鲁门是乡巴佬。有人说杜鲁门祖父和祖母是私奔,新娘拒不承认这一婚姻是合法结婚。杜鲁门说:“我在去肯塔基赛马会途中曾去我祖父住过的这个城市作过一次访问,人们给我看了结婚证书。”
  杜鲁门称他的对手杜威先生是携带万应灵丹的江湖医生,“我们美国人民正在找他作我们四年一次例行的健康检查。”他把民意测验叫“催眠所”,并说:“我确信人民不会受它们愚弄。他们知道,催眠所对身心有害。犹如用药,过多可以致命。”
  杜鲁门“胜利专车” 到达华盛顿时, 全家人何等的风光,有人给杜鲁门一份《芝加哥论坛报》,大字黑体标题是:杜威击破杜鲁门。他下了火车乘敞篷轿车前往白宫。他们感到世上所有的乐队都演奏化总统万岁》、《我崇拜哈里,如醉如狂》,轿车行到《华盛顿邮报》报馆门前面,有幅大标语:“总统先生,你什么时候把老鸦这道菜端出来,我们便准备什么时候来吃它。”他从敞篷车上站起来,对欢呼人群喊道:“谢谢,杜鲁门不吃黑鸦!”
  当杜鲁门从美国驻中国大使馆和司徒雷登汇报里得到中国消息时,几乎同时收到蒋介石的请求,他复信中拒绝了蒋介石。在宋美龄要求以私人贵宾来美国时,杜鲁门把马歇尔找进他的椭圆形办公室,开始分析中国形势和怎么对待来美龄进宫陈情的这幕戏。
  说来马歇尔回到美国近两年了,用中国话说中国国民党蒋介石是“一塌糊涂”。杜鲁门总统接到司徒雷登大使接二连三的报告,向总统、向国务卿讨教“中国该向何处去”?他好像他这次要特别认真地坐下来,和将军商讨中国问题了。’将军回国后的同年六月五日在哈佛大学演讲,根据杜鲁门在《国情咨文》中阐明他的施政纲领,强调美国在所谓“世界共产主义”和“自由世界”正在进行的全面对抗中负有“领导责任” , 并据以制定战后美国妄图称霸世界的基本政策。这在当时称为“杜鲁门主义”。马歇尔在演讲提出《欧洲复兴方案》,即第二次大战后美国援助西欧的计划。马歇尔提出美国拨款一百亿美元援助西欧各国复兴战后经济;受援国必须撤除官税壁垒、购买美国货、向美国提供经济情报和战略物资、接受美国对使用美元的监督,保障美国私人投资和开发的权利。
  英、法、意、西德等十七个西北欧国家,相继同美国签订了实行该计划的双边协定。演讲中他敏捷地向听众描述了整个欧洲正沉沦于满目疮疫和悲观绝望之中,指出需要美国全力以赴。将军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提出一揽子计划。将军也反驳总统。几乎过去又一年了,欧洲起了变化。总统他更感到马歇尔的计划会使他的“杜鲁门主义”在欧洲全面战败俄国斯大林主义。在马歇尔讲演后,哈佛大学给了将军荣誉学位,称将军为“其才能和品德在美国历史上唯有一个堪与比拟的军事家和政治家,那就是乔治·华盛顿。杜鲁门想起当时马歇尔带着沮丧和一股寒流从中国回到美国,老朋友见到他说他老了半个世纪。在白宫为他开归国宴会时,杜鲁门总统在宴会前特意和将军在他的椭圆形的办公室作了长谈,绝对不是安慰将军;而是分析中国当前的变化。毫无疑问,将军没有能取得他和总统所希望得到的成就。但他却再次握紧将军的手,把将军请到座位上,然后他才坐下,这不仅是他尊敬、崇拜将军,更因为将军是一个人物,一个杰出的军人。
  两个人共同阅读了桌上来自司徒雷登的报告。
  杜鲁门看着魏德迈一年前在中国巡视后的报告的断语:“美国是否应该让国民政府崩溃?”半晌他好像很深情地用手拍拍材料,那轻微的声音很扎耳朵。
  马歇尔比在中国作调停大使者时,脸盘是开朗些了,但多了几条子皱纹。他对中国始终是极其注意的,国民党蒋介石丢掉了满洲,作为一个军事家立刻感到华北是很难保住了。可他没有料到,共产党第二个大战场却在淮海摆开了。好像共产党有意要追踪杜聿明将军一样。当他看到《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时,他内心中非常痛苦、倔怅地想:毛泽东是位大军事家呀!他多么希望杜聿明能在淮海战役取胜,当他得知杜聿明落网时,他连声疾呼:华北傅作义司令长官的命运也会和杜聿明将军相同了。平津战役打响了,他在中国地图前思索,他对华北很熟悉,当他得知傅作义将军的六十万大军,南逃、西窜。东撤全被共军堵住时,他在猜傅作义将军要走哪一条路?验证一位戎马一生将军之命运与归宿!
  马歇尔看到杜鲁门总统桌上放着司徒雷登的报告,被总统拍出了响动。好像听见说:国务卿先生,美国总得保国民党进关吧!他看着杜鲁门说:“蒋介石政府得不到中国人民的信任和支持。他态度、行为和旧军阀差不多,人民不爱戴他,我们扶植他,给了他很多粉饰。”说完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但内心中也有几分苦涩味儿。
  杜鲁门总统知道,“马歇尔计划”在欧洲受到十七国欢迎,在亚洲日本、韩国也是在推行,但在中国马歇尔将军是非常谨慎的,他知道中国国民党蒋介石未必能统治中国,现在越来越看得明显了,美国军事援助的大部武器落入到共产党手中。共产党是和俄国斯大林一个体系的,是不能轻易下本钱的。于是说:“我不怀疑地认为,只要蒋介石稍微迁就一些,本来是可以达成谅解的。我是不相信事后聪明的价值的。”他带着一种低沉的忧郁。
  马歇尔他也是不相信事后聪明有什么价值,但他也觉得对当时事务判断有失误,对共产党人太苛刻了,现在想起来不公平,过于相信了蒋介石,用一句中国话说:不能一手托两家。他此刻听了总统的话说:“当时我们到中国还是把握了时机,不像有人攻击的说法是盲从了,蒋介石根本没有和共产党联合的意思,就应该一心支持蒋介石,消灭共产党。”他微微地摇着头若有所思。
  杜鲁门表示不同意地说:“我派将军到中国去。这件事做的是否对?是不应该根据某些人为的认识那样去考虑的。这应该根据1945年我们所能认识到的去判断。在那个时候一般人认为:中国各种不同的势力是能够说服使这个国家统一起来的。当然夺取政权的斗争还会继续下去,但是没有理由认为国民党政府就不能在这个斗争中取得胜利,正如欧洲的非共产党政府那样,如果它是关心人民和国家的基本需要的话。”他把话打住,看着对方的脸。
  马歇尔说:“中国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和蒋介石本应看见人民和国家的利益了。”
  杜鲁门叹口气说:“这在当时看来,还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根据我的了解,赫尔利和魏德迈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军事和外交专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这些专家中还有人相信,美国是能够强迫中国统一──-实际上,那就是说,我们能够‘强迫他们接受’。当然,持这样态度的人是不适宜于担任这项工作的。”他说到这里对马歇尔将军连连点头。
  杜鲁门紧接着说:“在我的心目中您是最合适的人,因为您有深厚的民主素养,而且真诚地相信要让人民去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您深信应相信人民,不应迷信武力的原则,这个原则不仅应用于美国,而且对于任何国家的幸福都是很重要的。”
  这时在马歇尔脸上有些光彩了,这一年来他奔走欧洲各国,会见了不少领袖人物,他在莫斯科会见过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使他推行了“马歇尔计划”,得到了许多国家的接受,他开始对莫斯科和斯大林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他心中的火焰熊熊升起,他的“马歇尔计划”的经济大火,会把莫斯科和斯太坏贪婪的野心烧得颓萎下去,甚至于完蛋。使他对俄国共产主义和中国共产主义有了深刻的认识,他不再为说中国共产党是“土地改革者”的这种说法所欺骗。他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中共谈判首席代表周恩来曾经很坦白地宣布说:“作为一个共产党人,他坚信马克思和列宁的教导以及无产阶级的最后胜利。”这使马歇尔觉得中国共产党的不平凡。他和杜鲁门总统分析了中国当前情况,他们没法不谈中国共产党的今后发展趋势。
  杜鲁门从马歇尔的对中国共产党的分析中,他认为中国共产党最后一定会得到俄国人的支持。当然这种支持在斯大林时代绝对不会无代价的。他也没有为斯大林在波茨坦的谈话所欺骗,他说中国共产党不是真正“地道的”共产党,后来他给哈里曼的声中又说,他认为在中国打内战是愚蠢的。他了解到,中国共产党从事争夺中国的政权已几乎近二十年。他所希望达到的目的是想看到中国变成为这样一个国家:在那里,共产主义不受人民大众的欢迎,因为人民的需要,以及人民的呼声,已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杜鲁门和马歇尔分析了中国目前的情况,他们认为,世界和平不是靠多打几仗可以获得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向知道,有两片广阔的土地不是任何近代的西方军队所能征服的,那就是俄国和中国。要想以武力把我们的生活方式强加于这两个巨大的地区,在过去是愚蠢的,在现在也是愚蠢的!
  他们分析了,当初,唯一的希望是有机会给中国以经济援助,以恢复这个国家的元气,这样,他们便能够消弱共产党的号召力。但是这样的援助只有该国秩序定下来才能给予。同时也只有当该国政府享有足够的威信,能够让人确信这种援助不会落入军阀和奸商的口袋时,援助才会有作用。
  杜鲁门和马歇尔定下调子之后,宋美龄的到来,不会动摇他们当时的政策。中国共产党的声明他们也看到了。同时在美国驻华大使馆里也正在活动代替蒋介石的人。

  ●宋美龄在白宫掉下了眼泪

  宋美龄到了华盛顿,因为她是私人贵宾,没有官方人士去机场迎接,只有国民政府大使馆人员,而且机场还规定了停留时间,有些报社记者认为这是个冷门,但没有得知这架海军飞机的着陆机场及时间,他们也没有摄着猎物。
  宋美龄在保密的特级旅馆住下了。她把行李搬进房间就亲自给马歇尔挂电话,得到秘书的回话说国务卿在白宫和总统磋商大事,马歇尔传说他已经知道老朋友到来了。要他等着会晤。这样一下子推了一周才会面。
  马歇尔在一个国际性的俱乐部和宋美龄会晤了。两个人一见面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谈了很多有关离别后的怀念。这是够热情的了。当宋美龄冷静一下之后,把中国国内情况的变化说了一遍,最后提出要求美国援助的计划,并说仗是能打胜的,就是和共产党以长江为界,也还是有半壁河山可守。如果美国能支持国民党的抗击,共产党是要考虑后果的。
  马歇尔沉默地听着,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像强风下飘散着的浮云。他头盖骨上的稀疏花白的头发都在晃动。看出这位夫人的发言中有的地方是怨美国援助太小,太不及时,没有在世界上拿出强硬的态度对待共产党,眼前才走到这一步路。马歇尔虽然是个军人出身,但他的性子不是火暴的,用军中武夫来比喻他,他不是大炮、手枪,而是空军的降落伞,随风飘飘摇摇,但好伞、好跳伞员会落到定点上的。他说前些时候注意力放在国际上去了,主要是放在莫斯科了。现在世界风云使美国同欧洲盟国都对斯大林强化巴尔干半岛和东柏林感到紧张。并说俄国也要在爆炸原子弹。那么美国还要爆什么弹呢?再说杜鲁门总统几乎全身心扑到竞选上了。关于中国,局势恶化的程度十分惊人。用中国一句话说:势如破竹了。有关援助问题需要总统和国会定。但目前中国局势不能静观,也不能动观。他论证之后带有几分安慰地说:“夫人,你提出的几点,请你见到总统面时再提出来,我是十分同情的。中国是美国忠实盟友,可是委员长的进步使人遗憾。他过于主观、过于相信自己的军队。结果成了孤家寡人,撑不起来了。”说得婉转客观。
  宋美龄是个很敏感的女人,她直通通地说:“国务卿先生,是不是美国也有要蒋先生下野的念头呢?”
  马歇尔很机灵地回答说:“在国会上是占有一定比例的人的。”
  “国务卿先生,作为老朋友你怎么想?”
  “我在问夫人,你们在台湾的安排,我看是所谓下野后一步了。这一步我个人看法,委员长有复苏的可能,但你们能把军队带台湾去吗?”
  “国务卿先生,我看是可能的。因为蒋先生在黄埔军校中有他的突出地位。当然大陆还会有一大批军队支撑着残局,不然有些人会觉得太快了,我们在台湾安排还是需要时间的,因为台湾不是我们躲藏的地方,而是复兴和反攻大陆的基地。我们不会使台湾和大陆隔开。以后的日子在等上帝的安排和国际的变化。”宋美龄说到这里两眼发湿了,泪水从漂亮的眼圈中滴下来。
  马歇尔觉得这是句有力量的话:“国际上对共产主义会有变化。”
  “是对共产党第三次大战?”
  “有人这么想过,也许干一下。”
  “这回我会空手而归?”
  “夫人,你唤起的同情会产生力量。”
  马歇尔要宋美龄见杜鲁门总统,他认为中国的变化从时间上看,要在美国总统就职之后。他邀请宋美龄到他的多多纳庄园去住些时间,是他的夫人凯琳娜要他代为邀请的。
  宋美龄谢过了,她表示要在美国看一个时期,她会应邀去多多纳庄园。
  马歇尔诚恳地告诉宋美龄,说他岁数大了,精力差了,再加身体有疾病,最近就要动手术,他准备辞去国务卿了。他很佩服蒋先生和夫人的智慧。
  三日后马歇尔在沃尔特·里德医院动手术摘除右肾。
  又过了一周,杜鲁门总统才会晤了宋美龄女士。他们谈得不算投机,不算愉快,但还是在中美行驶的一条轨道上交谈的。他们的会面安排在白宫一间不大、但很优雅的客厅里。他们没有用翻译,只有一名记录员,他们中间桌子上插瓶鲜花,使满屋子散着香气。双方很客气。宋美龄先向总统祝贺他竞选成功,并说这成功是世界人民的幸福。杜鲁门以关心的姿态听了宋美龄谈了中国的局势。
  宋美龄接着提出一整套关于要求美国援助蒋介石的计划,其中包括要求美国支持蒋介石政府反共目标的正式宣言;要求高级军官来中国执行反共战争的战略与供应的计划;要求核准一个军援与经援蒋介石政府的三年计划,每年约需美金十亿元。
  杜鲁门开诚布公地说:“现在局势恶化的程度,除实际调用美国军队之外,任何大量之军事援助,均于事无补。因为国共双方不是小型的斗争,而是大打内战性质的战争。”
  宋美龄说:“战争不正需要美国吗?”
  杜鲁门说:“在马歇尔使华时,曾经向贵国重申过:援华从来不曾打算承担军事行动,要在中国有效地抵抗共产党,就得由美国接管国民政府井管理经济、军事和行政事务。这样大规模的行动方针,就无法估计其最后费用了。”他说着不住地摇头。
  宋美龄说:“美国可以对共产党提出警告。”
  杜鲁门说:“夫人,要用什么名义呢?我们是民主国家得国会通过呀。”
  宋美龄很激动地说:“把顾问团改成军事指挥机构。”
  杜鲁门脸上带有冷笑地说:“国民党已不能有效作战,国民党军队已经没有斗志去扭转局势了。”
  “由于援助不及时不充足,士兵缺少武器弹药。”宋美龄还在力争。
  杜鲁门摇摇头说:“我们的将军报告,说你们战役失利不是武器弹药缺乏。他们说,你们的军队败北是因为糟糕透顶的指挥和道德败坏的因素,把军队弄得毫无战斗意志。在整个军界,到处是平平庸庸的高级军官,到处是贪污和欺诈。”
  “总统阁下,您说过头了。我们的军队还在浴血抵抗。”宋美龄的脸暄红,眉毛也竖了起来。
  杜鲁门不相退让地说:“你们的将军很多都带着由我们的武器所武装起来的军队投到敌人的阵营里去了。只是当这样的投降开始大量出现时,我才决定停止继续把物资运到中国去。”他边说边翻桌上一摞子材料。
  宋美龄最后也不相退让他说:“国民党目前在中国的情况与美国没有关系吗?”
  “我们的责任就是没有选择好支持的对象。”
  “在中国反抗共产主义还有比蒋先生更积极的人吗?”
  “但是他没有战胜共产主义。”
  “共产党有俄国支持。”
  “我们不是在支持国民党吗?”
  “共产党有斯大林。总统先生,您对斯大林又有什么样的斗争?”
  “往往结论是后看的。夫人,你们的日子由谁来安排呢?”
  “由我们自己安排。美国不支持蒋先生,目前在大陆上没有比蒋先生再适当的人选了。”
  “蒋先生的力量还在哪里呢?”
  “不管由谁指挥国民党军队抵抗共产党都不会成功了。”
  “和共产党谈判。”
  “共产党正在得势,不会让出他们获得的利益。”
  “你们退到福摩萨?弹丸之地。”
  “不,是称台湾,还有金、澎、马,在太平洋是反共最坚强的基地,我们要带走七十万反共大军。”
  “你们还运走了黄金。”
  “总统阁下,您和您的国会还会支持蒋先生的。”宋美龄这位温柔的夫人,却变成这么豪横刁钻起来。她知道杜鲁门虽然竞选胜利了,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国内、国际方面诸多问题够难缠的了。同时她也知道国会有不少人反杜鲁门,而支持蒋介石的反共,这样是要经过一番调整,才能安定下来。她还要等国内目前的变化,蒋介石引退也好,下野也好,都是为了巩固台湾。她并不沮丧地离开了白宫。
  杜鲁门看着宋美龄走了。他也不是平静的,美国上届罗斯福总统的对华政策,那是从抵御共产主义着眼的,在亚洲只有中国从地理到制度能跟俄国斯大林抗衡,这也是美国的前哨战堡,斯大林正像麦克阿瑟说的那样,他承认中国共产党是俄国的屏障,中国的土地上有他们先人修下的铁路、军港,俄国在太平洋的基地没有比旅顺大连再理想的了。当然,中国共产党毛泽东是否能让给斯大林,谁也猜不透呀。俄国在战后进驻日本的四岛,也是将来缠手的事儿。如果俄国得不到旅顺军港,斯大林还会惦记着哪一块太平洋海岸呢?那只有朝鲜了。美国从邱吉尔到现政府都不大得意蒋介石政府,因为蒋介石在波茨坦会议上提出过归还香港问题,邱吉尔认为那是反大英帝国。可现在英国看出蒋政府的软弱,没有条件收回香港,可是若共产党在大陆建立政府来,毛泽东是会有方法对付将来香港的命运的。这种种国际关系下,尽管蒋介石名声很臭,但在国际战略上还是离不开他。看出来美龄是蒋介石一个得力的助手。杜鲁门在观察他目前的对中国政策,会在国内有什么反响?他要等马歇尔恢复健康之后,还要特别注意中国的局势,以及正在美国的这位来美龄中国第一夫人的动态。

  ●中国第一夫人给马歇尔绝密信

  美国对中国国民党蒋介石的政策,引起的舆论颇不一致。美国有些人对东欧共产党集团所谓人民民主的形象,感到俄国过于操纵,甚至是压迫。但华盛顿对中国大陆可能遭到同样命运的形势,似乎熟视无睹,认为中共与东欧共产党集团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当然亦不乏有识之士已预料中国于不久将来将面临的悲剧与凄惨的命运。国会议员华尔德·犹特以远东问题专家的身份说:“有件事我们美国人绝不可忘怀,其他所有证词均不足与之抗衡:当我们的舰队于珍珠港遭受摧毁,日本决定于六个月内发动战争史上最大的远征美国之攻击时,对日本只有一个能制止其扩张太平洋势力,以发动全面攻击美国本土的阻碍,此一阻碍就是拒绝放弃对日抗战的,所谓古老落后、腐败、不民主及无能的中国。对蒋介石而言,当时曾作出姿态,想接受日本以给他宽大和平条件,借口是为使其人民免除许多灾殃、经济混乱,共产主义与共产党积极抗日,唤起全国人民抗日斗争。但最终他未能接受日本的条件,却决定以其军队对日抗战。中国人民以庞大的牺牲为我们美国换取了宝贵的岁月,使我们有必需的时间,重建我们的舰队,收复失陷的岛屿及制造原子弹。惟有中国的对日抗战,牵制日军兵力,才能使我们最后以优越的空军施行猛烈轰炸,迫使日本屈膝投降。对此铁一般事实,我们当时牢记在心,为第一优先,这才有意促成了国共合作。但今天看来落空了。”他是既主张支持国民党,又要和中国友好。
  美国极右的人士、军界以及罗伯·默克鲁尔将军说:“拒绝援助蒋介石,即意味着是支持毛泽东。我认为我们的援助如今当及时针对国民政府!”
  一位议员说:“在战后时期中我们的外交官分裂成为两个阵营,一个主张加强国民政府的力量,另一个则以与共产党领袖组成联合政府作为支持。蒋介石的代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们应当对中国引起的风暴负责。”
  有人问杜鲁门总统:在马歇尔调停时,斯大林并不赞成国共合作,但他也没有支持毛泽东的主张,而美国错过了机会。
  宋美龄遭受冷漠态度的对待与拒绝,而使其使命终于失败。她一时仍然暂留在美国,无时不期望美国重新调整其远东政策。马歇尔辞去国务卿之后入院做手术。马歇尔夫人凯瑟琳每天大部时间守在医院,她每天要了解他的身体情况,还要忙于接待客人。他的手术传出之后,各国老朋友纷纷来电探问和安慰:希腊国王和王后、邱吉尔、戴高乐、斯大林、铁托、魏德曼、周恩来、毛泽东、蒋介石、艾森豪威尔、蒙哥马利等大人物和议员、民众等的信件雪片似飞来。
  凯瑟琳大部时间在马歇尔床头读信,她还要从医院分出一部分时间在利斯堡接待宋美龄。她们在1946年夏秋成为好朋友。在牯岭宋美龄把一所别墅让给她使用。在宋美龄没到美国之前她们就经常通信。宋美龄知道她在写一本《在一起》的书。在她到利斯堡之前就拜读过凯瑟琳这本书。凯瑟琳在书中描写了马歇尔的童年,是90年代家乡那帮男孩子中天赋领袖,生得狮子鼻、雀斑脸,前额上老是耷拉着一绺头发,结果得个“啄木鸟”的雅号。在马歇尔身体恢复时期,凯瑟琳把宋美龄接到多多纳庄园,两位夫人经常在一起劳动,有说有笑过着悠闲生活,有的记者偷着摄下照片,称为田园图画。有人议论宋美龄没有把中国国内她丈夫的处境当回事,而在外国调情。
  住在沃尔特·里德医院的马歇尔,收到一封不寻常的信,这充分显示出这位高傲的中国第一夫人对他怀有的感情。信是用军事报告的格式写的,注明:绝密,仅供私览。呈“啄木鸟”将军报告。在信中,宋美龄以恢谐的笔调,诉说将军住在医院里“懒卧于丝绸被装之中”的同时,自己如何在他家的菜地干苦役,使尽平生之力种植“大型荷兰水仙”和“耙树上落叶以防霜冻”。在完成这些“果断腰肢”的任务之后,又在厨房里度过“令人难熬的时光”,“削土豆皮,烧红焖牛肉,创制奇妙的新式色拉,虽味同嚼蜡,但肯定能在近战中重创敌人”,因为这道菜蒜味特重,捏着鼻子吃下的。她在报告最后说:屡次向副司令长官凯瑟琳索要薪饷奈均)充耳不闻,反谓自本报告签署人进驻本宿营地以来,双颊鲜红,气色见好,体态渐丰。因此,所提钱财性质之要求,不仅无效,且属非法。然后报告签署人认为,此种答复不民主、不公正,含有歧视性质。本人之面色排红、气色见好也者,或系肺疾之潮红,体态渐丰则可能出自浮肿或肥胖病,均需备加关切。而今天人道安在哉?
  宋美龄在此情的结尾写道:
  为此紧急请求总司令长官跳出绸被!家啊,可爱的家,
  绝不能成此情景!!!本签署人祈求上苍为此种非人待遇作
  证。我的良友恒温器,亦五内俱裂,因而忽热忽冷。
  竭诚期待国会对此落临“朝圣母亲”(1620年,英国第
  一批新教徒为逃避宗教迫害,乘“五月花专”船远渡大西洋
  来到北美,开辟了第一块殖民地。殖民者们成立了“朝圣父
  亲”的宗教团体。宋美龄此处用此典,改为‘朝圣母亲”隐
  喻自己是来美国避难寻求自由)之人,按康纳利之道(托马
  斯·康纳利,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在第二次世界大
  战后以坚决反共反华、支持蒋介石政权著称)迅予关注——
  打倒奴隶劳动!
  宋美龄瑾启
  马歇尔政敌后来指责说,蒋宋美龄认为马歇尔将军要对她丈夫和国民党中国的垮台负责。果真如此,这封信根本不会出自这样一位夫人的手笔。
  批评宋美龄的人都把她看成中国最专横、最傲慢的女人。果真如此,看来这封信也不能出自这样一个女人的手笔。马歇尔读罢此信,不禁哈哈大笑,他回信告诉宋美龄,为了不致有损于中国女龙王之威望,他不把她写的这封信给别人看。
  马歇尔在逐渐康复,他不想再担国务院担子四处奔波,瞻念前景,便不寒而栗,六十八岁生日一过,他便告诉凯瑟琳决心辞职。凯瑟琳说:“这可是她多年来听到的一个最大喜讯了。距离杜鲁门就任总统还有十七天,他向白宫正式递出辞呈。

  ●蒋介石下野还乡

  中国国民党政府副总统李宗仁突然招待新闻记者,宣布“希望恢复和共产党的和平谈判”的发言。相继在汉口的华中剿匪总司令白崇禧发出呼吁请求“停止对共产党作战,并请美、苏两国调停内战”的电报。继之湖南省主席程潜、河南省主席张轸也要求“总统下野,重启和谈”。此外和李宗仁、白崇禧同为桂系的立法委员黄绍波也和李济深等人在香港组成“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组织,开始与共产党接触。司徒雷登已经散布出:蒋引退实属必要。
  毛泽东通过无线电广播发表其八项和平条件的攻心工作。蒋介石就剩下了一条路。他表示主动派人与李宗仁研究下野问题。蒋介石于是邀请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和五院院长四十人于官邸聚餐。蒋介石这天身着正宗的中山服,没有坐在以往专供他坐的椅子上,而是低头谦虚得像个饭馆小跑堂的模样,请他发言的时候,他两眼滞呆呆半晌说:“事已如此,余木便多言,如果党内真有相当多数的领导同志坚持主张议和,余个人亦不愿从中作梗。余认为共军到达长江后,仍可作一决战,并且以后可在华南坚持抵抗。”他带着几分苦涩表情看着在座的高级军官。但他们都沉默无言。
  这时李宗仁说,抵抗没有多大意义的,何况无力量抵抗住共军,这条路子无疑会把大家都带进死胡同不如寻找一线光明。
  蒋介石看着李宗仁,感到他此刻又在重演前几天的手法。事实上此刻已乱了阵脚,已经把国库积蓄和文史珍品陆续运往台岛了。
  李宗仁和顾问团长巴大维的意见是不该有放弃大陆、经营台湾的计划,并认为国民党尚有半数可战之兵,且西北地区和长江以南省份依然完整,此时即作放弃大陆准备无乃太早,应以半壁河山与中共分庭抗礼。
  蒋介石看着李宗仁这阵儿又极力附和司徒雷登了,可见要他下野是美国的主张了。因为宋美龄访美,听说会晤了马歇尔和杜鲁门,但都严加拒绝援蒋。于是说:“余早已决定与共匪在京沪线上决战。这一次战争是国家民族生死存亡最大之搏斗。如果决战获胜,使军事形势转危为安,当然是国家之福;如果不幸而失败,南京为首都所在地,我是国家元首,就决定以身殉职,死在南京,以尽我个人的责任……”他已经嗓子眼发梗说不出声了。
  孙科半吞半吐地说:“既然下野对党国有利,下野也未为不可。”孙科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大胆子呢?他从打接任翁文灏行政院长职务,而且在继任那天对合众社记者谈话,提出:中国必须作任何有理由的让步,以尽早获得大量的美国军事援助。一时颇得司徒雷登大使之赏识,司徒雷登已经表明他的坚定立场,认为蒋介石下野为必要之举。司徒雷登的中国顾问傅任波曾经访问过孙科,并明告:蒋总统下野,为进行和谈所必需。孙科还怕这话不准,他在访问司徒雷登时相问。司徒雷登说:“作为一个美国大使,他不能发表正式意见,但以私人资格而言,确实衷诚赞助和谈运动。”所以孙科对蒋介石开炮了。
  蒋介石在这期间已经和张群、邵力子、吴铁城、陈立夫、、张治中谈过话,他曾试探地说:“我是决定下野的了,现在有两个案子请大家研究:一个是请李德邻出来谈和,谈妥了我再下野;一个是我现在就下野,一切由李德邻主持。”当时他们在场的诸公有点碍面子,再加蒋介石一贯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是一码事,只是带有几分安慰地说:“还没到下野这步棋,总统的谦虚精神感人,但言之过早。”谁知没过二十四小时孙科被挑明了。
  李宗仁立刻说:“下野嘛?我的意见并不与总统相左。”他一边把蒋介石往船下捞,一边还说有龙王爷保佑平安。
  半晌没人说话,蒋介石一个个问,谷正纲、谷正鼎、张道藩、王世杰、王宠惠都简短发言表示反对。但他们心虚,说话声低,没有底气。这时吴铁城说:“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召集中常会讨论一下?”他说完却没有人附和。
  蒋介石愤然地说:“不必,我现在不是被共产党打倒的,是被国民党打倒的!我再不愿意进中央党部的大门了!”他听听没有人吱声,又说,“好了,我决心采取第二案,下野的文告应该怎么说,大家去研究,不过主要意思要包含‘我既不能贯彻勘乱的主张,又何忍再为和平的障碍’这一点。”
  张治中提出由邵力子起草下野文告。
  邵力子立刻说:“文白兄,太抬高了我,我学疏才浅,难以起笔。”他坚决谦辞。
  在蒋介石依依不舍地准备下台的时候,白崇禧觉得太拖了,对蒋介石的下野而不辞职大有意见,这样李宗仁不能名正言顺地当上总统,他不满地说:“如果名不正,那就什么事也办不了!”他在汉口发出主和的电报,非蒋介石下台实不能谈和,非蒋介石下台实不能获得美援。这是非常时刻下的一出逼宫戏。
  蒋介石找陶希圣写出文告。又说是出自江西才子陈方手笔。接着第二天,召开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临时会议,蒋介石身着长袍马褂,饱袖特长,他哑着嗓门宣读文告:……今日时局之为战为和,人民主为祸为福,其关键不在于政府,亦非我同胞对政府片面的希望所能达成。只要和议无害于国家的独立完整,中华民国的国体能够确保,中华民国的法统不致中断,军队有确切的保障,人民能够维持其自由生活方式与目前最低生活水准,则我个人更无他求。中正毕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望和平果能实现,则个人进退出处,绝不京怀,而一惟国民的公意是从。……”蒋介石还未念完,台下谷正纲、张道藩、王世杰等人有的痛哭流涕,有的人失声哭嚎。蒋介石站起身来要离开会场。
  李宗仁争忙地问道:“总统您在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南京?我们到机场送行。”他说得白拉拉的没有一点感情。
  蒋介石瞪着眼睛说:“今天下午和夜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明天就走,你们不要送!”他边说边往门外走。
  这时正嚎着的谷正纲明白过来了。赶忙拦住蒋介石去路,差不点拉扯衣襟要跪下说:“总裁不应退休,应继续领导和共产党作战到底!”
  “事实已不可能,我还领导谁呀?我已作此决定了,我就离开南京!”蒋介石用手推开谷正纲迈腿就走。
  一大把胡须的七十岁老态龙钟的于右任忽然追上前说:“总统!”他是声音里带着泪喊的。
  蒋介石还是给这老人点面子,问道:“何事?”他把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于右任这么折腾一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张着嘴巴说:“为了和谈方便起见,可否请总统在离京之前,下个手令把张学良、杨虎城放了出来!”
  蒋介石在他面前好像高出半截子似的,他仰脸在乞求着。好像他渴了,张大嘴巴要接一滴圣水。
  蒋介石把身子往后一扭说:“你找德邻办去!”他心里咕嘟一声,他们看我真没用了,真不回南京了?他们还有人心里惦记着张学良,没有西安变乱哪会有今天,放张学良、杨虎城是放虎归山。心里这么一想,嘴里就说了出来:“杨虎城在哪里?”
  毛人凤赶忙地说:“在,在重庆中美合作所!”
  “哼!”往日里,蒋介石这哼一声人头要落地的。他使劲一甩袖子,加快脚步走了。
  蒋介石宣告下野了。可他的官邸比往日更加格外的热闹。好像到这里来讨经的人更多了。他引退文告中暗示他对和谈成功的怀疑,因为,他的所谓暂时引退,绝不意味着他已放弃总统地位,国民党宪法中并未记载关于总统辞职的规定,他根据宪法第四十九条将职权交予副总统代理:“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他根据此文规定颁发文告,并请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他引退并不是辞职,亦非长久退职。同时他在国民政府里明显地保留其随时可以恢复总统职权的权利,同时他继续担任国民党总裁的职位。他对和平谈判成功的怀疑已安排了一着妙棋,那就是必要时期,政府准备最后迁往台湾。因此,他在发表引退文告时,即任命陈诚为台湾省主席兼警备总司令,这就为未来前途铺平了路。他在离开那天,亲自去拜谒中山陵,并通知他的一批亲信,都赶到中山陵。一时气氛非常低沉,有不少中小官员夹道相迎,有的顶香叩拜,跪在路两旁。蒋介石身着大元帅服,还是那么耀武扬威,手中还是拄着手杖,由他的儿子蒋经国和蒋纬国搀扶,当快接近灵堂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扭过脸不往前走,老眼内成串地流下泪来,连声叹气说:“我还有何颜面来见国父!”他跺着脚咬着牙。要不是他两个儿子搀扶着,他会一屁股坐在石台阶上。经国和纬国也满眼泪痕地说:“父亲,你不要伤心,要留得青山在,国人是会归终跟随总统走革命大道的。”这样把蒋介石架进灵堂。这时人群中突然喊起“总统万岁”的口号立刻把蒋介石围在中心。好像这里不是中山堂而是聚义厅了。他对来探望的亲信说:“党内有一部分意志木坚定的动摇分子,听信共匪挑拨离间的谣言,一定要我去职下野。我不得不离开我亲自建立的首都和总理陵墓所在地,我内心所不堪忍受的,就是自感‘今后我无所谓了’。”说罢跪爬到灵堂前放声痛哭。最后几乎是蒋经国把父亲背下中山陵石台阶的。
  当夜蒋介石悄悄地由毛人凤带路去见冈村宁次,那是冈村在南京最后的住宅。他们这次见面没有过多的礼节,对看一会儿,就各自坐下了。这间宽敞的客厅布置得还是原来模样,只是所有窗帘都是杏黄色的,而且长得拖在地板上,在靠墙高桌的壁上挂着天皇御像,在桌上供着佛,好像知道蒋总统的到来,炉里插着刚刚点起的香。黄慢帐和香的气味更显得有股佛堂的感觉了。
  还是蒋介石先开口说:“把你从上海找来,我来看你,这可能是最后的一次告别了。”
  冈村宁次先点头后说话:“先生您是没忘前言,我祈祷为先生赐福。”
  “我最近下令,送你返回日本。”
  “多谢先生。”
  “我想你会知道,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广田弘毅、坂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松井石根、武藤章等七名,由国际法厅判决。由麦克阿瑟远东军第八军负责,在东京巢鸭监狱执行绞刑。”蒋介石不紧不慢地说着,语调很低沉。
  冈村宁次这时双腿在地板上,双手合十,把头低得贴在十根长长指尖上。好像嘴里在嘟暧着经文。这是蓄意留下的长指甲,如被绞刑装在骨灰盒里,表示永久不烂。
  蒋介石吸口气又继续着说: “麦克阿瑟将军宣布日本境内主要战犯之审判,‘业已结束’。”他知道麦克阿瑟擅自放十九名重要战犯,其中就有在南京制造大屠杀三十万中国人的要犯。
  冈村宁次低低声音说:“谢谢。”
  蒋介石说:“送你安全民日本了。”
  冈村宁次说:“谢谢。”
  蒋介石说:“问你夫人好。”
  冈材宁次说:“问您夫人好。”
  他们一个夫人在东京,一个夫人在华盛顿。这时他们对面站着,两个人都露出光光的秃头顶。都低下头默默说什么呢?不知道他们此刻念的都是本什么经文。
  在杜鲁门宣誓就任第二届总统的次日,蒋介石下野了。乘美龄号专机,从明故宫机场起飞,事先早就吩咐要飞机在南京城上空踅一圈。他把脸贴在机舱窗子上,他每看一眼,就把眼睛紧闭,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演变的一切都在他记忆之中,有他的光荣,有他的辛酸和可耻,有欢迎他时高呼万岁,也有他携眷悄悄溜出京城,此刻当机长报告到钟山顶上时,他使劲地把眼睛瞪大,那蓝瓦顶的中山陵映入他的眼底,昨天他在那里痛哭过,在迁都回来谒陵时他痛哭过,这次离开不知又是什么滋味儿,比日本人占领首都时的心情更为沮丧的是,这次留下了总统府。飞机穿过中山陵后蒋经国过来请示还往哪里飞?蒋介石微微点下头,过会儿,飞机偏一下翅膀飞远了。他心里知道这片山林,是他多年选中的风水宝地,他已经在那里极其秘密地动工了,他要在中山陵旁造座中正陵。……他想到这里没往飞机下边看,但他脑海里的活动太激烈了,使他悄然地流下两滴老泪。正在这难堪的时候,飞机上收到机场发来的电报,飞机刚刚起飞,李宗仁率领一大批文武百官来送行,迟到半步只有发份电报祝下野的总统一路平安!蒋经国来请示,是否拍份回电,他摆一下手说:“不必了!”日影刚刚偏西,飞机飞到杭州资桥机场,飞机刚一着陆,蒋介石站起来往推开的舱门外一探头,见飞机四周站着成群手持武器的士兵,他惊慌地向随机来的俞济时问道:“这是干什么?
  蒋经国他们已经收到浙江省主席陈仪来机场迎接的电文。
  蒋介石说:“信得过他吗?”这话的因由是当淮海战役他的战败局势已定时,收到陈仪的上书说:当前之势已是敌强我弱,只可言和,不可言战。这使他很不满意,今日耿耿于怀。此刻蒋经国忙说:“机场里还有汤恩伯、陈诚两将军。”蒋介石这才一边下飞机一边说:“他们果真赶到了,那就好,那就好!”
  在飞机场稍微休息一下,即驱车进市里,蒋介石几次来这里都下榻在西湖岸边的“澄庐”别墅,然后到西子湖畔“楼外楼”赴接风宴,蒋介石是要在那里吃他最爱吃的西湖醋鱼。蒋介石和来接他的人握手,当陈仪握住蒋介石的手稍微一鞠躬说:“激流勇退,适当其时。”蒋介石突然改变了主意,好像车中座位底下埋有炸弹,并且说:“我就在机场航空学校空军俱乐部里过夜!”当他和汤恩伯、陈诚握手时又突然问道:“俱乐部我的住处床、桌椅你们也要看哟!”闹得这两位将军亲自去检查蒋介石住处,他们爬上床睡睡,跳在桌椅上坐坐。再从市内把高级厨师找来做了西湖醋鲤鱼,吃饭时,蒋介石看同桌别人动筷后,他才伸读夹着大吃起来。这种心情只有蒋经国能解释出来。他说:“老人家心境不佳。对杭州驰名的菜馆‘楼外楼’有些醋意。”大家才领悟过来因为店名取自宋代诗人林升嘲弄南宋偏安小朝廷的著名诗篇: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黄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河州。
  蒋介石还要他坐的轿车穿过白堤,因为他不是“归田”,他不是一介平民。就像他给在美国宋美龄写的信中称自己这次行动为“三隐”。意思把这三次下野,统称为三次隐退,是大丈夫的能伸缩的行为,更不是“白丁”之流,因为他特介意这“白”字了。何况“白了”,往往是“没了”的意思。
  这一宿蒋介石几乎彻夜未眠,因为这是下野离开南京的第三天,等到第四天就免去水火风三灾了。
  到杭州的第二天,蒋介石在陈诚、汤恩伯、蒋经国、俞济时的陪同下,乘美龄号专机飞抵奉化标杜机场。蒋介石被儿子经国搀扶钻进从溪口开来的专用轿车。蒋介石在车内要车开得慢些,他不住扭脸看着车两旁山水树木。车开进溪口“武岭门”,这“武岭”两字是出自于右任之手笔而镌刻的。路两旁站满武岭小学的老师和学生。一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蒋介石一下车见学生穿黑色制服,吹军号、敲铜鼓,他心中非常不快。他在两脚踏地时感到浑身发烧,要没有蒋经国搀扶,他几乎扑到在地上。立刻又被扶进车内。蒋经国只好哭丧着脸说:“家父途中劳累身体不适。”
  蒋介石对他资助的学校师生连手都没有摆动一下,他内心中感到头上摘掉星冕的总统实在难堪。他驱车又住进其母的墓庐“慈庵”去了。
  蒋介石坐在车里没心思着“乐亭”别墅,当地老百姓叫它“小皇宫”,是建造在判溪之畔的水村式建筑,飞檐翘角的近水楼台。但宅内是西式装饰的。抗日战争时被日本飞机炸毁了。
  这里曾是蒋经国的别墅,当年陈布雷、汪精卫来溪口拜访蒋介石都住在这里。离武岭门五百五十步便是蒋家老宅“丰镐房”,这“丰镐”二字是代表蒋介石这支的代词,“丰”是蒋介石,“镐”是他胞弟这一房。丰镐房为蒋介石母亲王氏和他原配妻子毛福梅的住处。走出溪口镇北侧不远,有座上白岩山,虽然山势不高、不险,但山上树木葱笼,岗峦锦绣,还有细细两条溪,称龙须.因此山岗就称青龙宝地了,在山半腰,有蒋介石母亲的墓地。在墓地旁建筑有洋楼三间,人们称为“慈庵” 。 蒋介石母亲墓碑两旁刻有他自选的对联:“祸及贤慈当回颓梗悔已晚”,“愧为逆子终身沉痛恨靡涯”。在庵外还竖有“孤哀子落中正泣述”的《先妣王太夫人事略》、《哭母文》等碑石。蒋介石把母亲埋在这里,那是经浙江名刹雪窦山上雪窦寺主持和尚太虚法师所指点的风水宝地。那是在1927年太虚和尚对蒋介石说:“令堂的陵寝应葬在这龙脉上,这块平坦地势为主穴,宛如一等弥陀佛之胸,有印山,儿孙后代可掌大印,有明堂山,后世光耀,两山左右环抱,真是天造地也。
  事隔这些年,这次蒋介石回来宣布长期住下了。伴随在他身边的是儿子蒋经国。他是在横扫上海贪污大案中,被父亲下令收手,不要胡来而回到老子身边的。因为他触动大案的是孔祥熙、宋子文家族中的人,宋美龄从中干涉了。他只好发表一篇《告上海人民书》一纸空文之后返回车京的。这时正是老子被共产党势如破竹的大军所压倒,国民党内部开始众叛亲离,回到老子身旁,躬迎左右,正合适宜。其老子临危受命儿子为国防部预备干部局中将副局年,表面只是替老子当副官,其实开始笼络国民党嫡系,开创经国时代。在溪口住下之后,首先研究溪口警卫工作。当时,由俞济时第八十七军担任。蒋介石知道该军军长是程潜干女婿段沄。他训斥道:“程潜可靠吗?”蒋经国说:“调交警部队吧?”蒋介石同意说:“好!”因为这是戴笠活着时亲自训练出来的。
  蒋介石住下之后,心里沮丧不痛快,他把同来之人都安顿下来,只是带儿子经国到太祖坟头摆祭。他亲手焚香点蜡烛,然后围坟转了三圈,在坟正中跪下奠了三杯酒,两大条子泪水并流出来,在脸上停了半晌,才从袖口内抽出白绢帕拭去。站起身时和儿子四目相视很久才离开墓地。
  蒋介石回到住处,和陈诚干女婿作了长夜谈话,然后要他速返台主持省主席公职。在临别前在室内大窗前合影。蒋穿军装,头戴大檐军帽,披上黄斗篷就坐,陈诚立在身侧。接着他公开由俞济时宣布归田静养,不问朝政了。
  开头几天,他每天很早起床,穿上轻裘饱子,带上书包,步行到溪口四明山,他轻轻的脚步,好像伯踏倒一棵就要苏醒的小草,害怕留在地上一个脚印儿。儿子经国和警卫人员都离得远些,使坐在硝石岩下的下野总统凝静晨读。这时大多读的是线装本《曾公家书》。可他在太阳光射到身上时,就下山回到住处,要他儿子把南京拍来的重要电文读给他听,接着和他儿子关起门来讨论。
  天气好,心情稍微愉快一点时,他就到给自己起名的“三隐潭边独坐,他一声不吭,在凝视故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看来都令他流连忘返,好像大有他日不多之感了。
  亲不亲,故乡人,故乡人中骨肉亲,故里溪口的二位舅公扯谈家常里短,然后蒋介石要二位舅公坐在桶水太师椅上,他身着长袍马褂,手拉木杖站立在二舅公中间,刹那间三人都面带笑容,转身又各怀心事。
  适逢农历除夕,家里由儿媳蒋方良把孩子都带来了。蒋介石在“丰镐、极本堂”团聚度岁,蒋介石亲手给家人拨辞岁年饭,这是他三十六年来第一次在家度岁。专程从南京赶到溪口来躬逢其盛的有张群、陈立夫、郑彦菜等党国要人。蒋介石开拔年饭时,精神抖擞,没有拨几碗,心情沉重起来,双手颤抖。小孙子喊:“爷爷手不好使了。”他再也拨不下去了。好赖有他的儿子经国在身边接了过去拨辞年饭。
  溪口内乡五十里,五十里内乡溪口人在这大年初一,不分官私乡绅市人都为当乡出生的大人物蒋总统来致敬祝福。有人传他下野了,人们说虎死皮还撑着,蒋介石在上台都露过面,说他下野变成白丁,可还有一军人马保护,何况他是顶着国民党总裁的招牌,那还是红头人物。各乡仍然组织了要龙灯、舞狮子、花灯会等民间杂耍热闹非凡,各乡都派出头面人物向蒋介石当面祝福,领着青年妇女唱寿歌,把蒋介石歌功颂德一番。蒋介石也特地从上海、杭州请来京戏班,评弹班名角、票友到溪口大演了半个月。
  蒋家人又都在溪口,三十多年这算是少有的团聚,往年蒋介石在南京都有国事应酬,很难这样平静地过这除夕到初一。乡里的浓郁风俗,热心肠的人情味,给蒋介石带来一些快乐,但很快就散去了。
  蒋介石在稍微冷静下来的日子里,有些最美好的日子撞击心头。两年前四月三日宋美龄的生日,他偕夫人回到溪口,那时抗战胜利,国民党的军队占优势地位,又快选大总统了,那该是何等的荣耀。溪口镇乡民、学生、省府大员、军警特宪齐集在武岭门下,打着横幅彩标,上边写着“欢迎蒋主席锦旋故里”。敬酒台可以说摆出十里长街。贺宋美龄四十九岁生日。人说:大贺四十九,有九十九,还有一百零九。在溪口新老祠堂联合演戏,三天三夜,灯火通明,戏文由太阳出山唱到星星落坡。那时蒋介石心情是何等的痛快呀,每天都是亲手用红笔点一两出戏,陪着夫人看完才离开座位。
  今年,”蒋介石脸上的愁云紧锣密鼓也没敲打开。他感到形只影单。几次去到丰镐房王母住处焚香默守,几次去到虽然不很亲热的原配毛夫人住处徘徊,因为无论如何她为他生下后代。
  蒋经国看着父亲心里也是难受,只有把儿女们抱来放在祖父怀里玩逗一会儿,为老父解解闷儿。过会儿,蒋介石还在惦念远涉重洋,滞留太平洋彼岸不归的宋美龄。
  此时此刻来美龄也在过她的五十一岁生日,在美国华盛顿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可能为了给中国第一夫人开心,正在民主投票选举“世界十大美人”。
  美国艺术家公布:蒋夫人美龄当选为“全世界十大美人”之一。蒋夫人美人之美而美在鼻子上,列为世界女人中最美的鼻子。《纽约时报》十六日电讯。根据美国艺术家协会秘书长柯纳宣称:“此次选举由会员投票,内有美国著名艺术家多人。鼻美之标准化为:鼻以愈不凹愈美。蒋夫人之鼻内部与面部其它各点完全调和,故能入选。”其他入选的是:杜鲁门总统的女公主玛格丽特耳朵最美,英国玛格丽特公主的眼睛最美;温沙公爵夫人的额头最美:影星列达·希赫芙的嘴唇最美;影星伊索丽丝的大腿和影星莲达丹妮的小腿最美。而且美国通过外交部用电讯传到各类人的国家。
  这一消息传到溪口时,蒋经国不知该怎么办了,是否相告给悲哀过度的老子,还是当成奇闻,带有污辱性消息压下?他正徘徊不定时,忽听他老子叫他进慈哈十降堂来。
  蒋经国小心走进庵内,蒋介石已经焚香完毕,心情沉甸甸地说:“经国,余借赋闲之良机,想把家族宗谱修撰一番,这次就算定修了。”
  蒋经国知道老子说的是刚刚修撰好的《溪口蒋氏宗谱》已经由吴推晖大统裁撰誊出来,但未经蒋介石亲自过目,是谁也不准看,谁也不准传说的“禁谱”。
  蒋经国把《溪口蒋氏宗谱》摆在桌上,这是一孤本,厚足有一尺余,有两块古长城秦砖大的宣纸本,没有力气的人都搬不动。他恭恭敬敬退一步侧身而站。片刻,老子一页页翻看,他悄悄地退出慈庵小佛堂。
  一连几天平静,蒋经国不敢打搅老子,他每天香汤沐浴后,焚香打座静修宗谱。所谓修就是读一遍,然后定下就是了。这天,忽听小佛堂内连声呼叫:“经国儿,经国儿,快来!”这些时间里没有听老子如此洪亮的呼叫声音了。
  在修蒋氏家谱的时候,有两件很难下笔撰完之处。一是蒋介石原配夫人毛氏地位问题;二是次子蒋纬国问题。毛夫人的地位关系到宋美龄地位问题。如果毛氏夫人不提,莫说溪口人通不过,就是蒋经国也无以归宗了。修撰宗谱的大统编吴雅晖,有时昏庸,但这时他却很机灵,竟在宗谱中异想天开,把毛氏撰写为“蒋母王氏义女”这就成了蒋介石的“义姐”了。蒋纬国当然不能说是螟岭,撰修《蒋氏宗谱》的吴大统裁用红笔一勾,把红城挂在宋美龄名下,算是来人所生了。这样一切都可长出一口气了。
  此刻蒋介石惊呼;“‘经国儿,经国儿”两声,是他看到宁波三十一中学的杨菊庭若先生考证后,写篇《莲桂坊蒋氏考》,从这篇文章中考证了蒋介石的祖先,是北宋金紫光禄大夫蒋浚明后代。蒋浚明的牌位设在宁波白水巷调堂。虽然一千多年了,颇感荣耀,总算有条好根子了。
  蒋经国随着老子愉快地叫声进了小佛堂。老子双手捧起了蓝缎子封面家谱连声说:“好!好!”然后要经国跪在他对面桌旁加以指点,这是他下野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解放军收复南京

  孙科来到溪口告状,他跟代总统李宗仁闹得四分五裂。他听了孙科的话后说:“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拖也行的。”然后和孙科私下里谈了很多话,孙科把鼓着的腮帮子放瘪了气,在回南京时和蒋介石合影于“妙高台”匾额下,这是蒋介石亲手书写的,可见他又给孙科支一妙招了。
  紧接着李宗仁派往返南京北平之间参加和平谈判的代表张治中、吴忠信来到溪口。他们一见面刚坐下,蒋介石两眼斜着说:“你们的来意,是劝我出国吧?”他说完拿起桌上报纸一扬,淡淡一笑说,“你看,报上都登出来了!”张治中他们一怔,知道消息透露出去了。蒋介石哼了一声愤愤地说:“他们逼我下野尚可!逼我亡命,这是不行的!我如今是个普通国民,到哪里都可自由居住,何况是在我的家乡!”他一下子把张治中他们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了。
  张治中他们身负重要使命,孙科的行政院撂了担子,没有人来接这个国民政府送葬人的职务,李宗仁说话不算数,军队里将领大多听蒋介石指挥,白崇禧这时也不愿接受中共谈判条件。李宗仁虽然对和谈一再表示诚意,但他骨子里边还是希望通过谈判达到“划江而治”。
  张治中他们又和蒋介石兜圈子。蒋介石遂邀他们一起叩拜蒋母坟墓,这天游览雪窦寺回来,见蒋的脸开朗一些,张治中委婉地说:“总裁,我看您到国外去休养一段时间,对您的身体会有好处。”
  蒋介石把手中木杖杵着地说:“又来了,为什么老要劝我出国呢?”
  张治中说:“大家都是为了您好,您为党国太辛苦了!”
  蒋介石一边不理他们,一边扭头走开说:“文白,我一定不出国,我不想亡命!我可以不做总统,做个老百姓总可以电?”
  张治中他们在溪口住了八天,再没和蒋介石谈上话,在他们要走那天蒋介石却出面当他们说:“跟德邻说,跟共产党说都好,我要回南京指挥国军,我看他们怎么过长江!”
  南京方面希望隔江而治,原本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这时解放军已经陈兵江左岸布下百万雄师,饮马长江了。
  中共《国内和平协定》由国民党谈判代表黄绍闳和顾问屈武携回南京,发送溪口。蒋介石看后说“文白搞了些什么?无能,丧权辱国!我就要离开溪口!”他气息败坏了。
  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也把中共所提出的协定视为过火,不能接受“征服者对征服者之处置,竟甚于敌国受降之形式,形同最后通谋”。他们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其实他们的态度如何,一切都要看美国动态。这就是他们的悲剧。
  谈判破裂后,张治中当时向南京和中共方面表示回南京复命。周恩来去六国饭店看望张治中,向他表示恳切地挽留,说:“商谈活动紧张,大家都辛苦了,应该好好休息。双方代表团同意的《国内和平协定》,竟然为南京政府所拒绝,彼此都感到十分遗憾。目前形势发展迅速,国民党内部四分五裂,已全部崩溃,我们估计,随着形势的转移,仍有恢复和谈的可能;即使退一步说,全面的和谈办不到,亦可能出现一些局部地区的和平。这个协会还是用得着的。”
  张治中微微叹口气说。“我想还是回南京复命,不再去溪口见蒋先生,也可向德邻有个交待。”
  周恩来谈到南京就要解放了,并进一步劝导说:“代表团不管回到上海还是广州,国民党特务是会对你们不利的。西安事变时,我们已经对不起一个姓张的朋友,今天再不能对不起你了。”他说得深情诚挚而又坚决,终于把南京代表团留了下来。
  南京快解放了,白崇接从上海派飞机到北平来接代表。代表们一个不想回去。可随飞机来的却有张治中夫人和家属到北平,是周恩来安排上海地下党,把他们送上飞机。夫人见到张治中先生说:“上海机场遇见俞飞鹏,我说去兰州,才把他摆脱开。你如果飞回南京,肯定成了第二个张汉卿。”
  中央军委决定在南苑飞机场检阅胜利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受阅的部队都集中在飞机场附近待命。各部队都在总参统一指挥领导下操练队伍。有天鲍果在机场操练,看见一个穿飞行服的解放军便走过去,从后影看像似郑黑马,他跑到前头一看果然是,喊道:“黑马!”
  被叫住的人站住脚凝神看,赶忙扑上前说:“鲍果,是你呀!”朋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郑黑马见鲍果新军装上挂着奖章,问道:“立大功了”?拍拍朋友肩膀。
  “天津战役打飞机得的。”鲍果微微笑了。
  郑黑马说:“我在锦州飞机场接收飞机,遇见四野首长非要我带他飞一圈,我带他飞到蒙古大沙漠,差一点飞不回来了。我挨顿批评,因为我是服从命令,才没被处罚。”他接着说他是来驾驶飞机在新中国成立时,在天安门上空受毛主席检阅。
  鲍果在和郑黑马分手时说:“黑马,这次要飞好立功。”郑黑马让他代问罗老师和罗英好。
  毛主席在南苑机场检阅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毛泽东便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命令全体人民解放军指战员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
  一切准备好了的人民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以第二野战军第三、第四、第五兵团共九个军组成的西突击集团和以第三野战军第七、第九兵团共七个军组成的中突击集团和以第三野战军第八、第十兵团共八个军组成的东突击兵团,于二十日午夜至二十一日在西起九江东北之湖口,东至江阴,长达千里的战线上强渡长江,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彻底摧毁国民党吹嘘的长江铁堤防线,他们经营了三个半月,有的地段三小时就被攻破了。这时国民党军还在幻想的睡梦之中。
  人民解放军兵处三路, 有的江段只用了二十分钟, 就渡过长江,国民党自称“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一夕间竟土崩瓦解。解收军占领南京总统府,结束了蒋家王朝二十二载的金陵春梦。曾几何时,蒋介石以胜利者的姿态巡视中共老巢延安,此刻距离解放军攻入南京不过是一年零八个月而已!
  毛泽东在北平寓所得知百万解放大军过长江了。他在案上铺纸直书,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他几乎是屏住气一挥而就。当他把笔放在案上时,深锁双眉,倒剪两手,在地上来回踱步。突然停在桌前,把写好的诗叠几叠,放在纸篓中。这时他才舒口大气,在心里说:“诗言志。这么大的惊天动地举动,写不出。”他展开双眉一笑走出屋去了。
  第二天早晨,田家英秘书给毛主席送来《解放南京》号外,还有战士登上蒋介石总统府的照片。他坐在雨檐下仔细地读,忽然,站起身从桌上拿起笔,要往纸上写诗,停笔半晌一字也未写出来。他看着田家英说;“家英,解放南京这么大的举动,我却一句诗也写不出来了。”
  田家英说:“您已经写出一首了。”他说着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主席昨天写完不满意叠起的那一张。
  毛主席看田家英铺在桌上写好的诗说:“家英,读给我听听。”他站在窗前看墙上挂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南京的形势图。
  田家英拿起毛主席写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田家英读的很有感情,他激动得眼含热泪,仿佛毛主席顺手拈来,从胸中自然流出。南京是蒋介石总统府所在地,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标志着蒋家王朝二十二年在大陆的统治全盘崩溃了,标志着一百年以来的帝国主义压迫,几千年来的封建压迫被推翻了。在占地球六分之一的土地上,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大事,新中国就要诞生了。
  毛主席宁静地站在地图前边,心里想:怪得再也写不出了。半晌他回身看着这位理解他的年轻人,经常把他写过的稿子收拾起来。毛主席在这间小小的屋里在掌握着全中国人民的命运。

  @ 蒋介石走了最后一步棋

  蒋介石从溪口急忙飞抵杭州,召集李宗仁、何应钦、汤恩伯、白崇禧、张群、吴忠信等人来杭州资桥机场航空学校开会。蒋介石命令:将南京城的火车站、码头、电厂都炸掉,持久坚守沪杭一带,重点经营台湾,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伺机反攻。
  蒋介石问李宗仁:“德邻,你呢?”
  李宗仁说:“我?当然去广州罗!”
  蒋介石说:“不必再谈了,派飞机把张治中他们给我接回来!”他两眼眨着怒火。
  蒋介石在当天中午回到溪口,立刻把全家人召集在“丰镐房”里,他对儿子说:“把部准备好了,明天我们要走了。”他要蒋经国先把妻子儿女送往台湾,然后随他到上海。
  第二天上午,蒋介石身着粗布长相马褂,带领全家到蒋母墓前辞别。他拿着竹筒帚扫了墓,随后,摆张红漆供桌,上边堆满果品,他亲手点了香和蜡烛,蒋经国往玉石杯中斟满酒浆,家人全跪下了,蒋介石把三杯酒手捧过头顶,由于手抖酒漾了出来,他微微闭上眼睛,慢慢又睁开,双膝脆下说:“老人家,不孝的儿子没有掌管好这个国家!愧对万分呀!在天之灵,保佑不孝儿子重振国家!……”他扯起两条长袖搭叠一起,连头带脸蒙了个严实,已经泣不成声了。
  蒋经国害怕老子哭堆水了,不能上路,会发生不测,说:“保重身体!孙儿们还等您奠礼呢。”借势把老子扶了起来。
  蒋介石揩去脸上泪水,把孙子们领到身边,他用手掐着孩子们的肩膀,嘴里呼着:“跪!给祖太奶奶磕头!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他看着孩子们那天真的动作,活像一个毛球儿,鼻子有点酸溜溜的,他心里想:孩子们这么小就离开了故里,他们还会跟他一起回来的,他蒋中正不是孤身一人,他是有根、有种而暂别故里的。然后他领着全家老小,绕蒋母墓转了三圈,他每走一步两手不时拂着那花岗岩,心情比石头沉重,双脚坠着大石磨一样艰行。
  蒋经国先安排把妻子孩子们送走了。他陪着老子又走上了飞凤山顶,对故乡的山水作最后一次眺望。此时此刻极目四望,溪山无语,草木低垂,天气阴沉,益增心痛!蒋介石站在山顶上微微仰起脸来,心里转念着:大好河山如故,滔滔溪水东流,我蒋某人几至无立锥之地也!且溪口为蒋家祖宗庐墓所在,今一旦抛别,它日会毁于匪手?其沉痛之心情,更非笔墨所能形容千万一!
  蒋经国扶着老子,从飞凤山盘下来。蒋介石本想,再回到“丰镐房”探看一次,而心又有所不忍,再者,“丰镐房”内,已无至亲,死的死了,活的该走的已经走了。又想,向乡亲父老辞行,心更有所不忍,看了他们,又无法携其同走,徒增依依之恋耳。于是父子二人从飞凤山直接乘轿车前往象山港。
  蒋介石下了飞凤山感到大势已去,心情平静些了,恰恰二位年事高的舅公,等在车旁相送,这又是一番苦楚。但他反而刚强起来,把手杖吊勾在小胳膊间,紧走几步,迎上前去,摘下头上礼帽,用另一只手托着。他看见二位舅公眼内含泪,长长胡须上沾有泪水,他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恰好二位舅公踏着石台阶,比蒋家父子要低半截儿,伸出枯巴的手指头问道:“何时能回来?”
  “三年吧!”蒋介石也在指手指头。
  “三年?”二位舅公耳朵背点儿,再加要问出个准成年头来。
  “三年……”蒋介石滞滞呆呆的眼光停在自己和二位舅公的手指头上,心在打颤颤。
  轿车门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轿车后边滚起一阵烟尘,开向早已停泊在那里的“泰康号”兵舰。
  蒋介石已经换上大总统礼服,快步登上“泰康号”,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向全舰下“立——正——!”口令。然后正步迎上来向总司令敬登舰礼,军乐队吹奏起来,升国民党旗,唱国民党歌。蒋介石站在舰指挥台前,听完桂永清报告词,然后向全舰官兵把手扯长声喊了一句:“你们好!”
  “总统好!”
  蒋介石心里坦然些了,他又是大总统了。几艘护航舰在海上排列着,天空中出现了护航战斗机!他向空中把着手。
  蒋经国在军舰开航前向老子请示,还有什么问题要办?
  蒋介石伸着手指头说:“告诉毛人凤在重庆办一件!还要去北平接回张治中他们。还要办张学良、于右任!再把那个陈仪带上……”他的话音拉得很长。
  军舰开航了,蒋介石一反常态地面向大陆,要舰上摄影人给他拍张暗淡虚虚的背影照。平日他是极不喜欢模糊照片的,现在的模糊好像能使心里多填些东西,他在自言自语:我还要回来!一定要反攻大陆,回到溪口……
  “海上风大,当心着凉。”蒋经国侧着身子说着,他此刻害怕老子的眼泪。
  蒋介石没有理睬,两手抓住舰上护拦,像拉弓射箭一样用力,滞呆呆地望着汹涌波涛的大海,越看越离远的海岸线,像把亮亮的长把刀,向着军舰削过来,直刺他心窝。他看着舰下滔滔流水,心里说:我蒋介石不能认输,反攻大陆的心不会死……
  蒋经国劝父亲回到舱里去。
  蒋介石看着快要圆了的月亮,他自言自语,这次只有在台湾看月亮圆了。过会儿他看着儿子说:“共产党他们干吧,如果我三年之后回来,他们会给这些穷鬼什么吃严他两腿发软,被儿子扶进了舱。
  蒋介石全家抵达台湾高雄要塞度端午节。这时上海也失守了。他乘美龄号专机从台湾飞到福州南郊机场,在那里召开了临时军事会议,大讲第三次世界大战伺机反攻战略。他又在浙、闽、粤边境和各海岛对那里的残兵败将作了最后的防御部署。
  蒋介石以中国国民党总裁的身分,出访菲律宾。他感兴趣的就是满腔仇恨地煽动第三次大战,他讲共产主义之洪流不仅威胁到中国,而且将影响到东南亚与东北亚的安危,如果这些国家能结合在一个反共同盟组织之内,就能争取美国进一步支持这一战略性计划,以遏制共产中国的猖獗。他应菲律宾总统季里诺的邀请,飞抵马尼拉,转往碧瑶与之会商,他讲了这番话,接着两个人发表一个联合声明,呼吁亚洲所有独立、非共产党的国家筹组一个反共同盟。
  蒋介石还抱有另一个目的,他请菲律宾总统季里诺替他向华盛顿陈情,表示甘愿将台湾划入美国西太平洋的防线之内,他认为这样做未来的安全即可无虞,但他决心不向美国请求政治庇护。这时司徒雷登离开南京回国,向美国政府打了份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的报告,这份共有千余页的所谓“白皮书”的报告,字里行间,可谓极尽诬蔑国民党政府之能事,其对中国内政的影响直接后果,是李宗仁借此公开反对蒋介石,因为报告中说,美国政府已“不再援助蒋介石所控制的政府”。李宗仁在争取美国援李。
  美国总统杜鲁门,对菲总统季里诺说:“毛泽东已经向我开烟了。但福摩萨是在太平洋中,美国海军军舰是有大炮的。”他正在阅读毛泽东写的《别了,司徒雷登》、《友谊,还是侵略》等五篇文章。
  蒋介石从菲律宾飞往广州,他在给中常会的致词中强调:广州必须坚守,此为吾人之最后之港口,可用作海军与空军之最后基地。广州有寸土,我绝不离开大陆,还提笔写下“誓死守广州”。蒋介石唱了一出戏,旋即飞回台北,亲自到郊北十三公里处的草山勘察,为自己选一所名叫“士林”的别墅作为住宅,该宅子是旧时台湾总督府。山上草木葱郁,多温泉,青山环绕,林木幽深,是著名的游览胜地。这时他又提笔把“草山”改为“阳明山”,为的是标榜他一生中最崇拜明朝哲学家王阳明了。他在窃机等着世界风云变化。
  就在这时,麦克阿瑟在日本发表“在对日和约签订前,福摩萨属于盟军总部”的讲话,并指使台湾籍美国间谍廖文毅等假借台湾人民团体名义发出要求台湾“独立”的叫喊,妄图由美国侵占中国的领土台湾省。麦克阿瑟并宣布近期访问台湾。
  这时蒋介石正匆忙赶到南朝鲜去。虽然在美国的白皮书发表后,他心情极为沉重,但表面上仍泰然处之,谈笑风生,他的嗅觉感到北南朝鲜局势紧张,挑火加油欣喜异常,他第二次去发动其亚洲太平洋反共同盟的大计。
  蒋介石飞往南朝鲜,在飞机上卫立几次要他好好休息养神,他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机舱外乌云滚滚,机翼下大海滔滔,他的腔子里好像被根木棍子搅拌着,疼痛、麻木、悔恨、混蛋都混到一起了。他对美国白皮书很恨然,好像挨刀子插,棍子敲,麻绳子缠一样。毛泽东连写了五篇文章,以新华社社论名义发表,揭露美国一贯执行着侵略中国的政策。这使蒋介石看出杜鲁门为了自己避免这场灾难,平息国内保守派的不满和防止政府再被指责对华政策的失败,把蒋介石推出来,给他毁灭性的打击和出卖、抛弃也在所不惜了。这使蒋介石感到没顶之灾了。他看着机舱外边风云变幻,两眼火辣辣的,感到上次会见菲律宾总统,心情才舒展一些,透过气一些,再加听到麦克阿瑟有访问台湾的打算,他称台湾为“不沉的航空母舰”,可见台湾在美国今后太平洋政策中有它重要位置。打起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一切都好转了,打不起来,他在台湾这岛上,要奋发自立,巩固台湾基地,进而光复大陆,还在国际上联合反共国家组成“太平洋反共同盟”。他感到这次访韩国,要争取李承晚这个反共前哨,因为这块反共基地上驻扎过美军,是美国远东势力范围。这是他此次访韩的目的。他想到这里,空虚的心中填了不少东西,同时感到飞机忽悠一下子。侍从室主任来告知:飞机要在金浦机场着陆了。
  蒋介石激动了,他把中山服的领子扣子都摸摸,壮壮气魄,等着下飞机了。
  蒋介石走出机舱,感到太阳有些刺眼,心里想:这里和台湾岛一样,只是这么小一块地方。他被搀扶着走下舷梯。他已经看见李承晚了,于是把脚步放快些,伸手扶正头上黑礼帽,然后挺挺腰,虽然没有带夫人来,但他乘的是“美龄”号专机。
  李承晚是一个干瘪瘦的小老头子,看着身体还壮实。他穿着西装戴顶黑色的高筒礼帽,不然就显得更矮了。因为腿短,紧走就跳跳跶跶的了,迎上前来,两个人轻轻拥抱一下,各自把双方随行人员介绍过,然后检阅韩国仪仗队,接着上车,在镇海开始会谈。蒋介石又以国民党总裁身分出席了大韩民国大总统李承晚博士宴会。
  第二天他们正式会谈,蒋介石就座之后叙旧说;“阁下离开中国上海整整三十年了,上海有些老朋友还在怀念。”1919年李承晚从事反日独立运动,曾任设在上海的“韩国临时政府”总统。
  李承晚微笑点头说:“我想念在中国上海那段可纪念的生活。”
  蒋介石接着接触实际说:“鄙人和菲律宾季里诺总统会晤,感到志同道合。这也是亚洲反共风暴把资总统和鄙人吹在一起,鄙人想,抵制共产风暴,是总统和鄙人之天职。”
  李承晚简单把大韩民国局势介绍了,然后说到他和蒋介石是同病相怜,对当前共产风暴要肩担防御任务,这时美国并不得意李承晚,如果能在亚洲刮起反共风暴,他的局面会有好转。
  双方除了吹捧之外,李承晚秘密地向蒋介石通报了美国陆海空军驻远东的威慑力量,以及最近大韩民国通过麦克阿瑟增派更多顾问,加紧训练大韩民国军队,增加对共产军队的攻击力量的情况。说大韩民国将要成为东方反共前哨。
  蒋介石在大韩民国访问两天,和李承晚签署了一个联合声明,主要是签下“亚洲反共联盟”,建立空中交通和海空合作然后返回台北。
  宋美龄仍然被晒干在多多纳庄园。蒋介石指责马歇尔和艾奇逊此种对华政策是错误的。他抛开了杜鲁门说:“马歇尔、艾奇逊因欲掩饰其对华政策之错误与失败,不惜彻底毁灭中美两国传统友谊,以遂其心,而亦不知其国家之信义与外交上应守之规范;其领导世界之美国总统杜鲁门竟准其发表此失信于世之《中美关系白皮书》,为美国历史留下莫大之污点,此不仅为美国悲,而更为世界前途悲矣。”
  蒋介石从韩国回到台北,和儿子蒋经国谈了访韩民国之后的收获,说他崇拜麦克阿瑟胜过杜鲁门和马歇尔。他认为联合后反共成功,应该给麦克阿瑟和韩国李承晚博士建树勋业。
  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
  “到韩国后,更觉肯定光明,内心澄澈无比,是天父圣
  灵与我同在之象征也。对美国《白皮书》可痛可叹,对美国
  院此种措置,不仅为其痛惜,不能不认为其主持者缺乏远虑。
  自断其臂而已。”他自认为是美国反共的左膀右臂,他曾为
  美国霸权效力,可惜,今天美国杜鲁门总统把他一脚踢开了,
  不用他了,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因而他要发愤图强。
  “甚叹我国处境,一面受俄国之侵略,一面美国对我又
  如此轻率,若不求自强,何以为人?何以立国?而今实为中
  国最大之国耻,亦深信其为最后之国耻,即可由我受之,亦
  可由我湔雪也。”
  这时李宗仁和蒋介石对大陆的最后垂死挣扎的防务战略,发生了根本分歧。李宗仁欲以湖南与江西为防务据点,并将驻在台湾的空军与孙立人训练的新军调返大陆。蒋介石则认为不可分散刚刚去台之兵力。国民党军队于过去三年内损失五百六十九万一千四百人,六十万零七百三十一门大炮,二十万零八百七十七架机关枪,两百万支步枪,一万四千八百四十七辆汽车,五百八十二辆坦克车,三百六十辆装甲车,一百三十四架飞机,一百二十三艘军舰。共军则已拥有大约四百万大军,而国军大陆台湾加一起仅剩下四十九万二千人。
  蒋介石从大陆撤退到台湾的军队,自称六十万零八千人,其中三十万是历经百战的官兵,附加千余辆坦克车的装备;空军方面,约有五百架飞机,大部分自称为是效忠于国民政府的空中健儿,海军约四万五千人,军舰七百余艘,逃亡到台湾的大陆民众,估计两百万人左右。先后将大陆国库内大量黄金、白银运往台湾。蒋介石像长翅膀的秃鹰从广州飞福州、飞重庆、飞昆明。在飞机上父子掩面抱头而哭,大陆已经不能保了,于是遁回台湾。开始研究自立自强的理论。
  蒋家父子认为:“自强自立之道,奠基于兴学、养廉;而兴学之要,在于穷理致和,实践笃行,养廉首务在节约勤俭,敦厚朴素,戒浪费,祛消耗,明礼义,重廉耻。”经过暂短沉默,美国又骂又痛又打,又准备大量经援、军援。蒋介石又发表一篇《军人魂》提出一年准备,二年进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的效死宣言。
  1949年9月30日,蒋介石再一次从广州飞回台北,他已经几次打听,却又胆怯,终于哑着嗓门问毛人凤:“共匪,确实是在十月一日成立……”他说不下去了,浑身已经颤抖起来了。
  毛人凤不敢不说,又不知怎么说,只是点头猫腰说:“啊,啊,是,是。”两手极不自然地抓着大腿。
  “是明天?”蒋介石问。
  “啊,啊,是。”毛人凤回答。
  “从早晨?”蒋介石问。
  “啊,啊,是。”毛人凤回答。
  这天,蒋介石在台北阳明山官邸钻进他准备好的一间没有阳光、不透风的屋子里,他说要静心领圣经。

  ●新中国的诞生

  这一天是1949年10月1日, 周恩来住处停着吉普车、小轿车四辆,他刚从这辆车下来,向办公人员交待一下事情,然后和政府各部、解放军各部、民主党派谈一些具体工作,他给毛主席住处连挂三四次电话了,总是吩咐警卫长说:“毛主席休息了吗?”当他听说还没有睡觉,还在伏桌办公,他就说:“你们要想办法劝他休息,要给他送杯水去,提醒他睡觉。”过会儿又打来电话,听说毛主席还没有休息,他就说:“借故去送盒烟,劝主席休息。怎么,你们当警卫人员的,有些劝主席休息的好点子也忘了?”
  已经上午十点钟了,毛主席还在办公。周恩来一听,坐车赶来了。轿车停在离毛主席办公室一千多米远的地方,周恩来是怕车子停近了有响动,于是他徒步走来了。
  警卫长早晨看见周副主席还穿双皮鞋,现在却换双布鞋,他是怕有响动惊醒毛主席。他亲切地问:“主席睡觉没有?”
  警卫长问。“周副主席,有事请示主席吗?”
  周副主席摆摆手说:“我是看主席睡觉没有?你知道吗?开国大典,主席有很多事要做,他得好好休息呀。你们要想办法,让主席睡一觉。”警卫长显出很为难的模样。
  毛主席听见说话了,问:“恩来,是你呀,有事吗?”他停笔抬起头来。
  “啊,我是来看主席睡觉没有。”周副主席走进屋去了。
  “还没有睡。”
  “主席你得睡,下午两点,在勤德殿召开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三点要上天安门城楼。”
  “噢,知道了。”
  “主席你得睡一会。 ” 周副主席深情地劝一句,转身出了屋。对警卫长说,“别再送茶、送烟,刺激就更不好睡了。”他用手指点点脑门,意思是动脑筋。
  周副主席的来劝,毛主席果然放下手中工作说:“我睡觉吧。”
  警卫长服侍主席洗了澡。主席回到床上,身上搭件棉线毯,顺手又拿起一本书。
  警卫们见毛主席睡觉了,他们该有多么高兴。又惦记着毛主席一点钟左右就得醒,因为不能耽误了开国大典。他们多么盼望主席看会书就睡着。
  “给我一只红笔。”毛主席还没有睡,这一要笔更不知啥时睡着了。
  警卫长把笔送给主席,他和另两个警卫低声在窗户前说:“怎么能让主席睡着?”
  有个警卫说:“咱们学小鸟叫,能催眠睡觉。”几个警卫很巧妙地用舌尖学着小鸟叫。果然,毛主席翻下身,把书和笔放在炕旁睡着了。
  快到一点了,主席床头铃还没响。
  周副主席打来两次电话,他听主席睡觉了,很高兴。最后这次电话问:“主席醒没?”当他听说没醒,又说,“再让主席睡十分钟再叫醒。”
  十分钟后,警卫长把主席叫醒了。
  主席往常在起床后,要读书、喝茶后才下地,可这次他却起床就下了地,说:“把窗帘掀开,给我一杯茶。”屋子里通亮了,他喝完一杯茶,笑笑对警卫长说:“我今天说话要费点劲,声音高些。”其实他什么时候说话声音也是洪亮的。
  警卫长帮助毛主席穿上那套非常合身、为开国大典特意缝制的美国将校呢中山式服装,还正正当当缀上主席胸标。很快吃完饭,就去勤政殿开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
  委员们宣布就职,宣布中央人民政府即于本日成立。中央首长都到齐了,开完会后,大家愉快地交谈起来。当毛主席和傅作义交谈说:“宜生,我们在一个政府供职了。”
  傅作义点头说:“我很高兴。”心里想到他曾经给毛泽东写过一封信,要当小职员就可以了,而今当政府部长了。
  汽车从勤政殿门口出发,经中南海中门,几分钟就到了天安门城楼后边。
  周恩来指导着大家登城楼,请毛主席走在前头。
  毛泽东伸着手说:“又要我走在前头,我就走吧。”
  这时清脆地响着广播员的声音;“毛主席来啦,”毛主席健步登上了天安门城楼。”此刻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毛主席身后相继登上城门楼的是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张澜、李济深、宋庆龄等国家领导人。
  下午,三点整。
  林伯渠秘书长宣布大典开始。
  毛泽东主席走到麦克风跟前,庄严宣布: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广场上欢呼的人群沸腾了,犹如万顷波涛在涌动。毛主席按动电纽,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面红旗升起来了。
  毛主席注视着,当五星红旗在高高旗杆顶上飘动时,他挥下手说:“升起来啦!升得好!”
  礼炮发出二十八响轰鸣之后,朱德总司令下达了迅速肃清国民党反动派的残余军队,解放尚未解放的国土的命令。
  蒋介石在大陆上统治的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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