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林公火焚护国寺 公差受比捉廷芳

  话说林公被汤彪救出,各官请罪,登时更冠裳坐下,众官参谒已毕。林公吩咐带那恶僧上来,众役答应一声,将水月和尚带上。那水月立而不跪,林公骂道:“圣上命你来此做个住持,就该朝暮焚香拜祝国裕民康,因何在此无法无天,强占人家妇女,私造土牢,杀害良善也不知多少?你这秃驴,造下如此罪孽,今犯在本院手里,就该屈膝求生,尚敢如此抗拒?”水月哈哈大笑连叫:“林璋!林璋!俺是当今御替身,些须过犯,情有可原,俺昨日知你是林璋,就将你性命结果,剁作十块了,怎容你今日作这威武。”林公听了大怒,吩咐取大板子,打这秃厮,众役遵令拿起板子,认定腿肚上,一连打了几下,水月站立不住,倒在地下。林公道:“本院没有别的罪问你。”命汤彪取过上方宝剑,斩他的驴头。水月道:“你将俺解进京去罢!”林公大怒,吩咐斩讫报来。众役将水月和尚推出庙门,炮响一声,人头落地。可怜一个当今御替身,犯了王法也不能保全性命,可见为人在世,总要安分守己,不可造孽。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不一时刽子手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献上。林公吩咐用木桶盛贮,挂于百尺楼标杆上示众。又将水月和尚的徒弟们带上来,每人重责四十大板,也不知打死多少,活的边外充军。又将所掳妇女们俱令亲人领回,和尚田产入官,衣服等件赏济穷民,将庙宇举火焚毁,霎时间变成一块荒土,海州百姓无一个不称赞感戴。及到次日林公动身,百姓们家家焚香跪送,三声大炮开了船只,直奔淮安而去。林公在船上细细问别后之事,钱林将前后事说了一遍。汤彪方知杀死花文芳者,乃钱家侍女翠秀也。汤彪就将常万青劫法场,并自己和马云劫杀之事,亦细说了一遍。三人方知始末根由,如梦初醒。讲讲说说不觉已到淮安,众官迎接,林公上了大轿,三声大炮,众役开道,进了东门,不一时,到了察院,升了大堂,各官打躬已毕,分立两旁。林公叫上原差问道:“沈廷芳拿到了么?”众人禀道:“二次又拿了两个家人,沈府前后门紧闭,不得进去,如何拿得人到?因此误了大老爷的限期,还求大老爷再宽限一次。”林公大怒道:“你这大胆奴才,本院执法如山,先将你们狗腿打断,才得上紧去拿人?”伸手向签筒内抓出四根签来,向阶下一掼,每人重责四十大板,众役吆喝一声,打了个灯名叫做满堂红。林公道:“再限你三日,如再拿不到沈廷芳,活活打死你这些狗才。”众役退下,三声大炮,大人退堂不表。且说众役出了辕门说道:“好没分晓,我们受这无辜比限,又限三日,如再拿不到,又要受刑。沈廷芳这个娘的,你到底躲在何处?叫我等那里去拿他,不免到他前后门乱打乱骂,他听急了,或者出来也未可知?”众人商议已定,齐到相府,一半在前门,一半在后门,拾了些乱砖乱瓦,将门泼打泼骂道:“沈廷芳娘的,你家亲父,是个当朝宰相,今日家中关门闭户,也不怕人家说。娘的是你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出来,因何连累我们打板子?娘的,你再不出来,我们就拿梯子爬进来,看你又躲在哪里?”众人在前后门骂了一天,沈廷芳一句句听得明白,心中好不气闷。欲要出去,心中又怕;欲不出去,又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屈气。左思右想,没有主意,走到母亲房中,叹口气,不言不语。太太问道:“这连日,林璋可有差人前来否?”沈廷芳道:“气杀我也!就把差人乱打前后门,又出言詈骂,还要拿梯子爬进来,捉拿孩儿,我想爹爹堂堂宰相家中,弄得关门闭户,体面何存?不如寻个自尽,省得受这个瘟气。”太太闻言大吃一惊道:“我儿休得如此,为娘的生你兄弟二人,不幸你弟已遭惨死,爷娘全靠你一人,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要寻死。你只在我房中坐卧,看那个大胆之人,到我房中来捉你。”沈廷芳道:“母亲之言有理,只是孩儿如何出去?”夫人道:“如此说,我着个妥当之人,送你到爹爹府中去罢!将林璋这番言语告诉你爹爹,好代你出这口气。”沈廷芳道:“此计甚好,但是前后门,俱有那瘟官的差人把守,怎么得出去?”夫人道:“后园门从来不开,必然无人防守,快快收拾行李,夜静更深行走。”沈廷芳闻得此言,心中欢喜,准备当夜溜走。且说众役见门闭了一天,心里暗道:今日要等到三更,明日又到限期,这个娘的躲在那里?他死也不出来,再拿不着,又要受比。这个娘的,被我们闹急了,防他夜间逃之夭夭,赶到京中太师府中再不回来,我们活活就要被他比到死了,我们夜间要在此防备。却说沈廷芳将行李收拾完备,同家人沈登至半夜时候,拜辞母亲。太太道:“我儿,你去一路务要小心,到京中速寄家信,让我老身放心。”沈廷芳道:“孩儿知道,母亲在家,保重要紧。”母子洒泪而别。同家人开了花园门,如飞而去。公差道:“花园门从来不开,今日夜静更深开了此门,其中必有原故。”连忙约齐伙伴,一同喊道:“沈廷芳你想往那里去?”沈廷芳闻听此言,只吓得魂不附体。众差人随即赶到面前,想拿住他,好免明日满限比期。
  要知拿住能免比期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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